第二天一早,春風和睦,整個人都暖洋洋的.。
幾個人干完活正準備泡杯茶打打秋風摸摸魚,哪知道外面又傳來沉重的皮鞋聲,重度又不像長孫俠,幾個人對望著一眼,正暗自疑惑著,這次是誰。
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門開了肚子先進,這次卻是人沒到聲音先到。
“咳咳”一個粗重的聲音順著門縫先進來了,緊接著門一推開,一個高大健壯的中年男子,急急對著辦公室眾人道:“快、快、馬上衛(wèi)生局的來突擊,把衛(wèi)生搞搞好,要是被批了,年底什么都不要要了!”
張金波聳聳肩,以防萬一快速到倉庫把桌子上的東西收個干凈。
那小伙子雖然沒進來坐,看到張金波這陣勢倒也沒閑著,拿起掃帚三下五除二把地面的膠紙也清除干凈,看起來光鮮明亮。
溫婻連屁股也沒抬,笑道:“張總依舊如此精神?!?p> 副總張鵬冷哼一聲:“少拍馬屁,我少了一個子兒,你們今年日子都別好過了!”
溫婻裝作無辜的眨眨眼睛:“張總你一月都頂我們倉庫所有人一月的收入了,不說我們你也沒請我們吃過飯啊,掙了也沒見你發(fā)紅包?!?p> 說完話,眼睛眨巴眨巴拋了個眼白,鼻孔又加個“嗯昂”一聲,這下子把錢啟華都笑得差點直不起來腰。
媚眼還沒拋到,張鵬屁股本來歪向椅子,這下原地一個機靈險些起一身雞皮疙瘩,知道跟這些老油條扯皮,這輩子也是扯不過的。
又馬不停蹄扭轉(zhuǎn)身跑了,不遠處又傳來濃厚的聲音,“快、快”。
辦公室的幾個大姐和小妹馬上跑到倉庫來了,也是圍繞著溫婻組成的公司八卦組成員,瞬間劃著水摸著魚聚了過來。
“張總變了,以前臉上的褶子能夾死只蒼蠅,現(xiàn)在的張總褶子被去角質(zhì)洗面奶洗的光滑水靈,連死皮都看不見了?!?p> “切那算啥,你看他脖子上那條領(lǐng)帶,系的多標準以前可不就是綁上就算,現(xiàn)在不僅系的好還是紫色的,紫色最騷了真是騷氣沖天。”
那辦公室哭過最善于搬弄是非的劉姐,兩眼瞇著陶醉的深吸一口氣:“還有古龍以純特男香水,大手筆啊,香的真是讓我好想,好想,嗯哼、昂。”
溫婻笑的腰都直不起來,錢啟華更是笑的接不上來氣蜷縮成一團了。
張金波趕緊過來拉著推開她們:“不打掃衛(wèi)生到年中幾萬塊沒了?!?p> 安靜的庫房。
王安憶最近好多了,雖然還是不說話,看人的眼神怯怯的,好歹連體帽總算摘下來了,換了個口罩戴在臉上。
還是不愿以臉見人。
獨自一人站在角落的桌子旁,修長的手指慢慢的取下貼在電腦上的便利貼,一張清秀的上半臉,即便只是穿著簡單又灰撲撲的工裝,也難掩他眉目間的英俊,只是身上少了些許少年該有的朝氣。
顯得暮氣沉沉和怯懦,真不是年輕人該有的一副模樣。
王安憶上半個臉還是面無表情的環(huán)顧下周圍,看看白板上的工作安排,把需要搬出的貨物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需要的位置。
他冷漠的打開電腦將系統(tǒng)里的貨物清單全部勾上,默默的看著那幾個字變灰,隨后點了確定,重新看了好一會,直到眼睛疼了才挪開眼睛。
“小王!準備調(diào)四件針劑快遞到昌都!”門外銷售部的人大喊道,“天快晚了你準備發(fā)貨,我馬上下單,怕發(fā)不走了“。
王安憶又是吃了一驚臉色又變得慘白,快速轉(zhuǎn)身,下意識的重新戴上帽子,快速將自己縮起來!
張金波走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道,:“王安憶!王安憶,早晚還不得給人喊,怕也怕不掉噻!”
溫婻沖著大門嚷道:“喊什么喊,一大傍晚的也不怕喊死人,不就四件貨?你趕緊下單我來準備。”
“溫總,你不能總是偏袒他,他早晚要站在這個世界上的,逃是逃不掉的!”
“所以有手有腳的他,不是把整理整齊了嗎?干的可不比你差?”溫婻自己開著電叉將貨物叉好,等著快遞公司上門來提貨,面容不算客氣的看著金波。
張金波很少看到溫婻生氣,不敢再多說話,抄起電話給快遞打了發(fā)貨,對面好像有點墨跡,張金波一股憤氣全發(fā)泄給快遞公司了,弄得對方直賠不是。
誰都不敢得罪大客戶不是?
溫婻靜靜看著縮卷在座位里的王安憶,突然走了兩步,對著桌子上一雙干凈到透亮的眼鏡,邪魅的一笑:“活干得不錯?!?p> 王安憶驚的頓時睜大眼睛,立刻像一只受傷的鴕鳥,下一刻瞬間將頭埋在臂彎里,帽子把個腦袋和脖子都蓋的嚴嚴實實!
溫婻被那雙驚恐的眼睛也嚇了一下,繼而笑的不行!
看把他嚇的,一個大男人至于嘛。
溫婻笑著起身,第一次見到男人恐懼成這個樣子,渾身上下止不住的顫抖。
只要不碰到他,與他說話的時候提前給他個緩沖,他反應(yīng)到不是這么猛烈;
就算偶然幾次觸碰到他,他反應(yīng)也可以控制,張金波喊他或者戳到他,他的反應(yīng)就不激烈,雖然也有些慌張。
王安憶聽到漸行漸遠的聲,茫然抬起頭,眼神里有些愧疚又更多的帶些不安,眼神里有一瞬間的空洞。
糾纏的思緒讓他又是頭痛不已,腦子甚至都要炸開了,額頭緩緩的一下一下的撞著面前的桌子,臉色又是變得煞白。
思緒又被拉回到了富士山頂。
兩人就這樣坐著,看著天外的月亮誰也不說話,彼此沉默著,依偎著。
“什么時候走?”女孩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明天下午四點的飛機,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去中國嗎?”
“我的生命已無幾,到了中國,你照顧好自己?!?p> “怎么了?哭了?”王安憶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眼睛里的亮晶晶的東西。
“不能見風?!一見風就忍不住的流淚?!?p> ……
“天快亮了,我想抱抱你一起看這一會的落月。”
“好?!?p> “別動!就讓我在這里牽一次你的手,這是我二十年來的一個夢。過會兒,我就放手好嗎?”
姑娘的手僵住了,呆呆的看著王安憶。
王安憶的目光一直看著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姑娘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體會到他脈搏的跳動。兩人沉默著,沉默著……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就稱呼你月亮姑娘吧,我要走了!”
“我們分手了也許你以后都看不到我了,高僧說今年是寒食前是我最后一個明月夜?”
“不會的!”
“為什么?!”
“死不容易,活著更難,你不會孤單的,你去我也會隨你去的?!?p> 月亮姑娘看著王安憶決絕的臉,強忍著淚水。“大家都要好好活著,對我來說都很重要!你……你怎么能這樣?!?p> 哽咽著,早已泣不成聲。
王安憶伸手擦了擦月亮姑娘臉上的淚,拂了拂她額前的亂發(fā),那一刻姑娘好想緊緊的抱著他痛哭一場??墒枪媚锊桓?,也不能!
會死,動心就意味著自己這肉身的終結(jié)。
“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
這是月亮姑娘第一次認真去看王安憶的背影,瘦弱而孤單。
富士山頂那么多優(yōu)雅的背影,都沒有這個瘦弱的背影如此的心酸難過,眼淚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流淌。
這孤獨而又倔強的背影最終也還是要遠離了她的世界。
第二日傍晚時分,山下的送遞員帶給月亮姑娘一箱東西,說是一個中國人臨走時特意買了投遞送給她的。
箱子里是一本從富士山下道富士山頂每一個腳步留下的照片,一封信。
照片末了是這個中國男孩從從小到大在各個地方的照片,他的朋友,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他的親朋,他的同學,他從小到大的所有所有。
打開那封信,對照著詞典上面的每一個字讀來都讓她心酸震撼:
月亮姑娘請允許我這么稱呼吧,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離開了日本,在去往中國的路上了。那本影集是我專門給你洗的,就當是送給你的紀念吧。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說過我是不會弄丟我喜歡的人的??墒俏义e了,最終我還是丟了我最愛的那個人,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不屬于我!
從山頂你明眸那一刻開始喜歡你的,我本來想帶著你,也許是在我家的池塘邊,你靜靜地坐在我的身邊開始的吧,你讓我覺得那片池塘不再可怕,讓我不再孤單。我開始盼著每天都能見到你,開始想要急切的趕回家。
可是我又跟你不同,我在寂寞中緬懷。
時間只會讓思念的藤蔓不斷生長,而不會讓它腐爛在土壤中。而我只是落在你封閉心靈外的另一顆種子。雖然急急褪去種衣,渴望進入你內(nèi)心發(fā)芽成長,卻發(fā)現(xiàn)用盡了力量也撬不開你的心門,只能在陽光與風沙中孤獨的死去。
此禮!
王安憶
姑娘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樣,有些喘不過氣來??床欢淖值男抛屗袆?,卻也讓她越發(fā)的難過。
姑娘默默的蜷縮在床頭,看著窗外滿天的星星。眼淚又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