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寨
指點談說聲中，大軍抵達了日月山山門下。
焦已的大寨坐落在山巔的一塊平地上，號“千畝田”，四面道口均有關墻，正門的關墻是東西走向，關門向北開，長約百步，呈弧月形，以塊石、片石夯筑而成，最高處有兩丈五，最矮處高一丈八，兩人相疊便能摸到墻頭，不算太高。
據(jù)萬秉講，山門上原先的那些守關用具，由于承平日久、疏于維護，早就不能用了。
而嚴虎一方也沒甚攻城器械，只有早食時候打造得十來架云梯以及一根皮都沒剝的粗壯樹干。
于是雙方的戰(zhàn)爭就在“你缺我也缺”的狀態(tài)下拉開了序幕。
沒有陣前斗將，沒有一騎討，只有一個自告奮勇前去勸降的人——萬秉！
可惜他勸降的話音還未喊出，便迎上了一支當頭射來的弩箭，若不是身邊的親衛(wèi)忠勇，舍身擋箭，怕是當場就要去見大賢良師。
寨墻上擠滿了焦軍士卒，聲音嘈雜，金鼓不明，看不出什么陣形，只能看到垛口的弓弩手一字排開，舉弓搭箭。
數(shù)百名步卒手持長矛，在弓弩手身后左右列陣，似乎是在保護他們。
嚴虎不動聲色地將關墻上的排兵布陣記在心里，一邊學習，一邊在心中暗暗計較：“一名弓弩手守一個墻垛，并由兩名長矛手近身保護，看起來很嚴密，實則不然。
我若是守城主將，便將弓弩手集中起來，運用經典的三段射，效果或許要比分散使用各自為戰(zhàn)好得多?！?p> 雖然嚴虎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直觀地見到攻城戰(zhàn)，但見對面排兵布陣全無章法，也不禁面露譏色，謂左右道：“寨中賊寇不知兵法，不足為慮?！?p> 嚴圭等人皆點頭稱是，心中不由回想起往日全軍集合演練的場景——軍陣整肅，行伍分明。
眾人初時還不覺得己方兵強馬壯，此刻兩相對比之下，對面愈發(fā)像烏合之眾了。
而這一切都是來自嚴虎安排的訓練方式，當下皆露出崇敬的神色。
嚴圭不無感慨的說道:“吳子的練兵之法，可謂萬世之法”。
“吳子的練兵之法固然是萬世之法，但要練成一支真正的強軍，還是少不了血戰(zhàn)?！眹阑⑸裆樱p聲應道。
“敢問宗主，如何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強軍？”
“每所攻擊，無不破者，可稱強軍！”
“當世可有這樣的軍隊嗎？”
想起史書中評價頗高的陷陣營，嚴虎極為肯定的回答道:“有”。
嚴圭倒是沒有懷疑嚴虎這個“料事如神”的主公，目光中浮現(xiàn)一抹艷羨:“窮我一生，必要練成此等強軍?！?p> 嚴虎笑了笑，卻是沒有將族兄的話放在心上:“既如此，我命你為先登，領千人攻此堅寨，如何？”
“謹遵命！”嚴圭向來任勞任怨，當即立身施一禮。
因見關墻上守軍弓手頗多，嚴虎特意從長矛曲中挑選了兩百人補為弓手，又從昨夜投效的俘虜中挑選了兩百人排在隊伍的最前邊，舉大盾護諸軍。
當然了，這些所謂“盾牌手”手中并沒有幾張盾牌，更多的是木板。
陣形鋪開之后，嚴圭開始勒令諸軍進兵，盾牌手高高舉起盾牌，半彎著腰緩步前進，弓弩手跟在大盾后邊，再后邊是扛著木梯的兵卒，最后是攻城的主力刀盾手。
眾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靠近關墻，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此時的關墻上，喧嘩聲幾近于無，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攻城的嚴軍士卒身上，看著他們一步步臨近。
突然，關墻上的一個小帥揮動令旗，隨即大聲呼喝:“放箭！”
聞令，關墻上的弓手們拉弓如滿月，而后射出，亦有零星的幾名弩手對城下的嚴軍士卒扣動了弩機。
二三百張弓弩幾乎是同時射出了箭矢，弩矢的飛行速度極快，又是居高臨下，眨眼間便飛入嚴軍士卒的陣型中。
“哚！”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扎在前方的大盾上。
“呼”舉盾的士卒長舒口氣。
但這只是少數(shù)情況，拋射出的箭矢更多撒落在了軍陣中，原本密集的軍陣頓時有些四散。
好在守城的焦軍士卒手上多是竹弓、獵弓，倒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若不然，估計嚴虎得當場哭暈。
“再射！再射！”關墻上，小帥焦巳見到一擊未能奏效，厲聲嘶吼。
一支支箭矢帶著銳利的破空聲，再次落入嚴軍軍陣，與此同時，大盾后面的嚴軍弓弩手開始展開還擊，但因為仰射的原因，完全被對面壓制。
至五十步，大盾的作用越來越小，中箭的士卒越來越多，前鋒隊伍如被疾風掃過，倒下近兩百號人。
有人手腳中箭，有人肩頭中箭，有人胸口中箭，有人大腿中箭，有人面門中箭，無一例外，都是疼得滿地打滾慘痛呼。
尚未進入弓箭的最大殺傷射程便倒下近五分之一，嚴虎只得傳令鳴金，令諸軍退卻，重整旗鼓。
……
一陣休整，吸取了之前失利的教訓之后，嚴圭率領士卒發(fā)起第二次攻擊。
不同的是，之前攻關的大軍是以密集陣型緩緩向前推進，如今卻是以五十人為一個梯隊，呈散兵陣型向前推進，進至五十步，小隊再分為什，一什十人皆冒著箭矢，一手拿著短兵，一手抬著云梯用最快的速度沖到城下，豎起粗陋到還未削掉樹皮的木梯，直接登城！
除此之外，嚴虎還派出了自己的親衛(wèi)大戟士擔任督戰(zhàn)隊，但有后退一步者，斬立決！
果然，這兩招很有效果，關墻上的弩箭只射了三矢，冒刃的輕兵便沖到了城下，因為士卒分散又在運動中，單單瞄準一人，很難射中，弓箭手的命中率更低，整個過程中只倒下了不到六七十人。
攻到城下的士卒自知無退路，冒著箭矢架起了云梯，由于關墻不高，幾步就能夠到城頭，不消片刻便有三五個悍勇的士卒萬眾矚目中登上了云梯。
短兵相接，關墻上的弓弩手只得退后，長矛手向前聚集，然后齊齊將長矛下舉，皆是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眼前云梯露出的部分，只等有人來送死。
須臾，一名嚴軍士卒的腦袋從下而上露出了城垛，剛露出發(fā)髻，還不待旁人看清他的臉，守在這架梯前的守卒便齊齊將長矛刺出，長矛刺中了他的肩、頸……這名士卒立時慘叫一聲，緊接著，便是重重的落地聲。
云梯上，前前后后四名露頭的士卒都是這般慘狀，直到第五名……
第五位露頭的是個頭戴兜鍪、包裹嚴實的甲士，正是總領前鋒的嚴圭。
嚴圭的身手反應自然不是之前的士卒可比，只見他在云梯上一躍而起，夾住了刺向他的三支長矛，再順勢一扯，直接跳上了城頭。
而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下銜在口中的環(huán)首刀，左右劈砍，當場斬一人，驚得另外兩個守卒連忙棄矛而逃。
雖說兵器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但長矛卻不適合近戰(zhàn)，一旦被身法敏捷的刀盾手近身，那就是長矛手的噩夢。
兩個長矛手棄軍而逃，嚴圭并沒有追，依舊是搏命式的打法，左右橫沖，借著兩層甲胄的保護，他又殺傷逼退了數(shù)人。
如此顯眼的表現(xiàn)，自然而然地引起了焦巳的注意，當涌過來的士卒一多，嚴圭不免險象環(huán)生。
“伯玉莫慌！”
正當嚴圭左支右拙之際，蔡遺也自另一架云梯攀了上來，一聲虎吼之后，精壯的身影舞起短戟，眨眼功夫便砍倒兩人，立時替嚴圭解了圍。
兩人在匯合一起，一刀一戟，背抵著背，竟在城墻上站穩(wěn)了腳跟。
周圍的長矛手在二人的亡命砍殺下為之一空，整段關墻的防守態(tài)勢為之一頓，越來越多的士卒爬上了城頭！
與此同時，“轟、轟、轟”，一聲又一聲的悶響從關墻下傳來，幾十個抬著樹干的嚴軍已卒兵卒殺到了關門外，正在撞擊城門。
卻是嚴虎見到嚴圭、蔡遺取得進展，下令全軍壓上！
……
當戰(zhàn)鼓聲停息，當林海松濤起，關墻上出現(xiàn)了一位身披黑光鎧的年輕將軍，他手中提著的是焦巳的首級。
血，正一滴一滴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