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流云遮月。
不是個好兆頭。
滿天的星子也不見了蹤影，林天風(fēng)打著燈籠走在最前面。
虞慶之跟在他右后方。
蘇綰綰本意是不叫他來，畢竟林天風(fēng)是自己的師尊，出了事自然是他罩。
靜安王千金之軀，再加上他本來就怕鬼，原本不知道鬼王和這鬼市的聯(lián)系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猜測到這點，就太難為他了。
更何況這輩子他對自己沒有半點責(zé)任，作為夫君，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
“趁著還沒走遠，王爺回去吧?！碧K綰綰說。
虞慶之固執(zhí)地邁著步子，耳朵這東西只當(dāng)沒有。
蘇綰綰勸：“衛(wèi)陵侯今天沒來，如果有什么事，師尊照料兩人，恐怕難以周全?！?p> 虞慶之這會兒不裝聾子了：“不用周全，看好你一個就行了。”
“笑話。”蘇綰綰停下來攔在他面前，“王爺若是出了什么事，我?guī)熗蕉艘彩撬雷铩！?p> “本王像是說笑嗎？”虞慶之一個反問，聲音隨即柔軟下來：“你怎么總擔(dān)心我出事？”
按照經(jīng)驗來看，先出事的應(yīng)該是你啊。
林天風(fēng)停下腳步站在前方不遠處等著他們，星星點點的光亮在角落里出現(xiàn)。
開市了。
兌換鬼眼的地方是一個三尺見方的小棚子。
頂上尖尖的用竹子支起一塊破油布，那上面蟲吃鼠咬了若干孔洞，若是遇到雨雪，恐怕也起不了什么大用。
棚子下面站著一個穿白袍的駝子，大概是為了好區(qū)分，整個鬼市里只有他一個穿這種顏色。
駝子看了看他們，聲音平得像用棒槌錘過：“換多少？”
虞慶之道：“五個?！?p> “你們用什么換？”駝子拿出來一個竹筐，里面鋪著陳舊的稻草，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用來裝鬼眼用的。
“金子。”虞慶之神色淡然，完全看不出緊張。
駝子道：“十萬兩?！?p> 波瀾不驚的三個字，讓蘇綰綰汗毛都立起來了。
十萬兩！
那可是黃金！
雖然她認為自己之前的經(jīng)歷也配得上這個價格，畢竟命用多少錢也買不來。
但是……
這也太貴了吧？
果然，虞慶之似乎有些為難：“我沒有那么多。”
駝子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銀票也行。”
“我是說，加上銀票，也不夠這些?！彼菹滦牡嘏牧讼屡镒拥呐_板，咬牙道：“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駝子抬起僵直的手臂，指向了不遠處的命緣轉(zhuǎn)盤，看向了他們身后的下一個顧客。
命緣轉(zhuǎn)盤得到鬼眼，用鬼眼換東西。
“等一下?！庇輵c之問那駝子，“我本來還有一個鬼眼，不知道為什么拿回家以后第二天不見了。”
“你們這東西到底怎么回事？難不成是誠心訛我的錢？”
“哪里來的潑皮？”駝子陡然發(fā)出了駭人的尖笑，“鬼眼根本帶不出鬼市，若沒有用完向來都是來這里兌回去?！?p> “你們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冷，蘇綰綰忍不住上下牙齒打起架來。
“哥，你是眼花了嗎？”她趕緊一把扯住虞慶之的袖子解釋道，“你帶回去的是我吃剩的一個豆沙饅頭，到家餓了我就都吃了?！?p> “上回咱們哪兒剩下鬼眼了，不是還不夠才說今天再來的嗎？”
說著一個勁地朝他使眼色。
虞慶之當(dāng)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于是順坡下驢：“哎呦，你看我這是什么眼神啊。”
“誤會，誤會了?！?p> 駝子陰惻惻地看著他們，后面的人催促起來，這才再沒管這事。
等走遠了，林天風(fēng)才小聲道：“如果真像他說的，鬼眼出不了鬼市，那我們那天為什么能把它帶出去？”
“會不會是衛(wèi)陵侯看錯了？”蘇綰綰想大概也就只有這個解釋說的通了。
“不會?！庇輵c之?dāng)蒯斀罔F地說，說起阮星河來，比說他自己的事還要肯定。
“阿阮常年泡在這里面，他家祖上世代都是以此為生?！?p> “不會走眼的?！?p> 蘇綰綰突然就想到那天鬼王和阮星河一照面，就認出了他的出身。
“五鬼搬運?！绷痔祜L(fēng)將臉側(cè)向他們，眸子里的神情晦暗不明。
“什么？”蘇綰綰沒有明白。
她還沒學(xué)到此處。
林天風(fēng)的語氣耐心而平靜：“靈符沒有追蹤到那條狗的下落，但是在王府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剛使用過的陣法。”
“五鬼搬運法，能把想要的東西或者生靈送到指定的地方?！?p> 五個本不能帶出鬼市的鬼眼，被帶回了王府。
王府有一個剛使用過的五鬼搬運陣法。
曾經(jīng)在地府救過自己的三頭巨犬化身為老狗，卻在一夜間失蹤。
最重要的是，從還標(biāo)以后鬼王沒有再找過自己麻煩。
而自己也確實還標(biāo)成功。
隨著線索的堆疊，事情逐漸清晰起來。
這個鬼市，是真的鬼市。
鬼王以小鬼做成鬼眼，在奇貨遍布的鬼市上充做為流通貨幣。
這就使得鬼眼不可造假、不可外流。
想要那些邪門歪道的奇珍異寶，就要用鬼眼，但是超高的價格肯定讓許多人望而卻步。
但鬼王利用人的欲望把他們辦成自己的奴隸。
想要東西？可以。
拿錢換。沒錢？
不重要。
去命緣轉(zhuǎn)盤賭命吧！
敗了，地府里又多個小鬼，手底下使喚人多了，使喚得不順手，還能做成鬼眼當(dāng)錢使。
成了，一來維護鬼市的正常運轉(zhuǎn)，保證鬼市能長久存在。二來那命緣鏢上的任務(wù)，誰知道不是鬼王想要的東西呢？
穩(wěn)賺不賠。
回想起自己把路游生的魂魄從地府放出來回人間和愛人團聚，那條大白蟒拼死阻攔，就知道這是地府不準(zhǔn)許的事情。
大概率可能就是鬼王想要這離人淚，但礙于地府的規(guī)矩不能私放鬼魂回人間。
所以鬼王才會通過命緣局來實現(xiàn)。
提供一個場子，隨便給獵人開開后門，就能空手套白狼，讓別人為自己干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
真是好計謀。
只可惜，大聰明是他計劃里的一個變數(shù)。
化生門守將死了，作為鬼王需要一個罪魁禍?zhǔn)讈砥较⑦@件事，捍衛(wèi)自己的威信。
大聰明就成了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