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啊，你帶著我
直到下午的課全部結(jié)束，空蕩安靜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人時，顧燁才回到教室。
他的書包還在位置上，瞧著有點鼓，裝著足球，她知道顧燁一定會回來。
林微漾站起：“哥，你一個下午去了哪里？”
顧燁這才注意到她，語氣里有些疲憊：“去處理了一些事情，回家吧。”
林微漾小心試探：“哥，你認識柳乘學長？”
顧燁抬頭看她，沉默了半晌道：“認識?！?p> “他是我表哥?！?p> 顧燁會做飯這件事，其實大部分都是跟柳乘學的。
當時，他表哥柳乘的初中學校離他家很近，柳乘在學校里住不慣，他姑姑就讓柳乘搬到他的家里，來來回回也方便。
林微漾沒來之前，她的那間房就是柳乘初中三年的房間。
他那個時候正在上小學六年級，家里大人都很忙，上一個保姆家里有事辭職了，顧醫(yī)生有時候顧不上他，找保姆的事情暫時也被擱置。
顧燁也沒提。一日三餐，他大多是點外賣。
柳乘搬進來后，他開始有了一個表哥作伴。
每天放學回來，他會親自到廚房做些兩個人的晚餐，周末的時候也是一日三餐不落。
他說：我媽說家里的飯總比外頭要安全，你吃得這些，都是你姑姑叫教我的。
他表哥做飯也不是那么難吃，看他在廚房里忙前忙后，顧燁也有了嘗試做飯的想法。
有了想法，隨后就有了行動。
他表哥表面看上去溫和與世無爭，但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驕傲，都要在乎自己的尊嚴和榮譽。
小學到升初中，樣樣第一，拿獎也都是一等獎，特等獎。但是初二時，他們班轉(zhuǎn)來一個新同學，他的第一一下子就被人搶了。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在成績上敗下陣來。
新第一想要和他做朋友，柳乘回家的時候特地問了剛上初一的他，他們兩人不是同一個初中，顧燁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他這般困擾。
柳乘說：“小燁，這次考試我的第一被一位新轉(zhuǎn)來的同學搶走了，就一分的差距，但是這位新同學想跟我做朋友，我卻認為我們是競爭對手，你說我要不要答應他？”
柳乘問錯了人，顧燁也不知道，他不擅長這些。
但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第一名有多么重要，既然是一個和他表哥一樣優(yōu)秀的人，甚至比他表哥還厲害那一點點，想要和他做朋友，他道：“那就答應吧?！?p> 于是，他表哥聽了他隨口一說的建議，和那位新轉(zhuǎn)來的同學做了朋友。
后來，兩人終于成為了真正的好朋友，進入了盛揚市高，如高中那樣，一路競爭一路一起向前奔跑。
至于是什么導致他做了這件自殺不負責任的事情，極大原因是他被疾病折磨沒有幾年可活的時光，剩下得便是他傲然的自尊以及競賽老師對他間接表現(xiàn)出來的無意失望。
長時間沒來學校，又病痛纏身，水平已不復當初。
林微漾無聲地走上前，顧燁心情不好時，他眼神的變化卻是泄露心思的最佳出口，他本人沒有察覺到，林微漾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
眼神里沒有往日的光彩閃爍，沉默一路一句話也不說，像個被丟棄的孩子。
林微漾牽起他的手，陪他沉默，她想讓他知道，她不會離開她，永遠都不會。
除非某一天，他找到了喜歡的人，真是令人心酸的犧牲。
一整晚，顧叔叔和林女士都沒有回來，顧燁也沒有出來過。
所有的不好一定會過去的，悲傷只是一時，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這句話，同樣也是林微漾安慰她自己的一句話。
六月事多，林微漾相信，等最后一件事情過了，六月就可以被完整的畫上句號。
高二要分班，林微漾舍不得顧燁，心里想好要報理科。
她去拿語文作業(yè)時，林清問她是不是報文科，語氣比她還肯定。她搖搖頭，說自己還沒想好。
分班表在考試前兩周發(fā)下來，一個星期后上交。
顧燁報理科，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報理科，卻遭到了林女士的極大反對。顧叔叔好像也不太贊成，顧燁只是看了她一眼，暫時沒有發(fā)表意見。
顧叔叔說：“微漾，你文科比理科還好，為什么要報理科班？”
林微漾說不出個所以然，她總不能說她想和顧燁在一起吧。
“嗯，想報就報了。”
林女士氣道：“你以為分班是過家家，想報什么就報什么，隨你心意？”
林微漾不太喜歡林女士這樣說話。
林女士話直接撂在她面前，態(tài)度強硬：“我不同意?！?p> 顧叔叔勸她：“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你就讓她直接按照想法來?！?p> 林女士：“這可是她的人生大事，怎么可以讓她隨意做主。有自己可以發(fā)揚的優(yōu)勢，卻硬是選擇不擅長的領域，她這不是在犯傻嗎?！?p> 林微漾挺贊成林女士的最后的一句話，她就是在犯傻，為了顧燁而犯傻。
林微漾依仗著自己最后的一點執(zhí)拗：“我就想要報理科?！?p> “你這孩子就是想要氣死我。”林女士被她氣得回了屋，顧叔叔跟了過去。
林微漾紅著眼圈盯著茶幾上那張空白的分班表，不時地吸了吸鼻子。她聽到了顧燁一聲低低的寵溺的嘆息。
他摸了摸她的頭，說：“不要哭了，林阿姨說得對，文科是你的優(yōu)勢，是你可以發(fā)揚光彩的領域。我想看到你做一個發(fā)光少女，能夠認為優(yōu)秀的你其實可以配得上心里喜歡的男孩?！?p> 林微漾抬起頭，她所有的一切瞬間都一塌糊涂地跌撞在顧燁溫柔交織的漩渦里，她揣測不出顧燁剛才那般話是何意，他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重復、擴散，顧燁想看到她做一個發(fā)光少女。
當天晚上，林微漾選擇填報了文科班。
從此，她和顧燁在不同的班級學習，不像高一那樣天天都能看見他了。喜歡他，看不到他的一分鐘，她就開始想他了。
方樂君當天就報了文科，然后就一直慫恿她和余溫兩人報文科。余溫以前說，她要為蔣旭選擇理科，分班表上，她最終選填了文科。
她想明白了，就算她做得再多，蔣旭也看不到。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心底里真正想讓她做出的選擇。
她們?nèi)齻€姐妹花齊聚一堂，沒有分開，值得慶祝。
可文科還要分班，以最后一場期末考試為準，能不能在一個班，還要看各位努力備考的成果。
交表前，鐘栩問她選擇了哪一科，她說文科。
于是，他拿出自己還沒有填的分班表說：“我好歹是英語課代表，語文課代表都選擇了文科，那我也得選文科。”
鐘栩的文理雙科都持衡，選哪一個都一樣。不過，班級里很多男生都選擇了理科，很少選擇文科，鐘栩就是少數(shù)中的一個極為讓人震驚的存在。
可是林微漾卻認為，鐘栩以后會走上藝術這條路，他對藝術的追求林微漾有目共睹，拿了許多大獎。他家里人也不反對他走這條路。
憑借著他的獎項和優(yōu)異的成績，最后肯定會被學校納入保送的名額，一條既可以實現(xiàn)自己夢想，又走得很輕松的一條路。
“我以為你會和施染一樣，報藝術班?！?p> 鐘栩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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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光和影一片一片的，曖昧糾纏漫延至整座樹林的盡頭。聽著樹梢上的知了一聲又一聲的鳴叫，天空越發(fā)蔚藍。
少女戴著花邊帽，手里拿著照相機擺著拍照的姿勢，一動不動，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上滑落。
藍天、樹影、帶帽少女，多么美的一幅靜止場景。
不過這時總會有一道突兀的聲音，瞬間打破了這種美好。
“微漾，只剩下最后一杯了，你指望鐘栩畫的快一點，還能喝上?！?p> 不知道的以為她在拍攝，她其實正在給鐘栩當模型。
考試結(jié)束后，鐘栩邀她給他當下模型，說是想要畫一幅有關夏天主題的油畫拿去參賽。于是，找上了她。
林微漾對先前那副油畫至今還心有余悸，總之都是是她多想了。
鐘栩誠心邀請，若是她拒絕，又顯得她不仗義。
周眠坐在她對面的樹蔭下，戴著一頂遮陽帽，神色極為悠閑地玩著手機，偶爾喝著果汁，不時看著她笑一眼。
這小日子過的，她心里不平衡了，忍住。
鐘栩落筆，一聲OK，她放下手里的相機，活動著酸疼的胳膊。
“周眠，嘴下留情，那杯是我的。”林微漾喊道。
周眠逗她玩：“我都喝了一口，知道你不嫌棄，給你?！?p> 她把果汁遞到她身前。
林微漾接過，正要喝，鐘栩走過來說：“我知道公園附近有一家著名的冰激凌店，想吃什么，我請客?！?p> 周眠笑嘻嘻道：“我知道我知道，老早就想去那家了，不過舍不得錢，好貴的?！?p> 林微漾白了她一眼：“瞧你那點出息?！?p> “我就這點出息?！敝苊哔囍樒せ兀缓蠡仡^對鐘栩道，“鐘老板，我不客氣了。”
鐘栩笑笑：“應該的?！?p> 顧燁在附近和幾個朋友一起踢球，她們從公園里出來，往鐘栩所說的那家店走時，一群人就這么撞上了。
周眠揮手：“好巧啊，附近踢球？”
楊路：“是啊，過來吃冰激凌。你們怎么在這里？”
周眠：“我們也是過來吃冰激凌的?！?p> 幾個人一同進了店，周眠拿著菜單和林微漾小聲討論吃哪一種口味的冰激凌。男生很安靜，要么低頭玩手機，要么……
林微漾有注意到，顧燁在看她。
周眠翻了幾頁，林微漾跟著看了幾頁的價格。她懷疑自己進了一家黑店，這家店的冰激凌是真的貴。就那么一小塊，雕刻一種圖案，在搭配些水果就要賣一百多塊錢一個。
這一口好貴！
周眠指了一個巧克力口味的，一錘定音：“我就要這個了，微漾你看看你要什么？”
林微漾默默地說了一句：“周眠，你真不客氣?！?p> 周眠：“鐘栩說了讓我們兩人不要客氣的，我自然要如他的愿了?！?p> 林微漾淺淺地哦了一聲，說：“這么聽他的話?！?p> 周眠坐起身，清了清嗓子，細細道：“微漾?！?p> “干嘛？”林微漾往后翻著菜單，絲毫沒察覺到她剛才說話有什么不妥。
周眠看了一眼對面，干干笑道：“沒什么?！?p> 林微漾最后挑了一個最便宜的，但也便宜不到哪里去。但她的選擇卻讓自己很安心。
鐘栩靠過來問：“微漾，選好了嗎？”
林微漾把菜單遞給他：“選好了?！?p> 鐘栩接過，看了一眼說：“微漾，你可以嘗試一下本店的最新款?！?p> 菜單最前面的封面就是本店夏季最新款，她已經(jīng)看到了，挺貴的，她一個未成年人吃不起。讓鐘栩為她破費，心里也過意不去。
她是幫了鐘栩忙，但鐘栩也幫了她，不過就站了半個小時而已，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鐘栩笑了笑：“你有沒有覺得，新款冰激凌的顏色跟你今天穿的衣服顏色很搭。”
周眠及時來一波助攻，眨眨眼：“竟然是情侶款哎，要不要來一份？”
林微漾：“……”
鐘栩不好意思撓撓頭，他不知道這是情侶款的，他這么說林微漾會信嗎？他純粹只是想把本店最好吃的冰激凌買給她，想把最好的都給她。
“我看是你想吃吧?！绷治⒀选板仭彼o周眠，淡定道，“我就要剛才那個口味，挺喜歡的?！?p> “我的確是想吃。”周眠指著冰淇淋的顏色，哎了一聲，“你看，這款冰淇淋的顏色是不是和顧燁今天藍白扎染的體恤衫的顏色一樣？”
林微漾這回仔細看了。
周眠又問了一句，專門貼在她耳朵邊，語氣揶揄：“要不要來一份？”
林微漾聽著更像是話中有話，似乎在暗地里慫恿她，吃掉它（他）。她被自己的這種想法搞得有點羞赧。
“周眠，你今天出門量體溫了嗎？”
“沒呀?！?p> “怪不得，燒的不輕。”
“嗯，我是燒的不輕。”
話中有話。
鐘栩臉色有些微變。
他們幾人磨磨唧唧，對面的楊路已經(jīng)開吃了，他忍不住道：“不就是挑個冰淇淋，我看著你們挑口味怎么那里累呢？”
鐘栩沒再說什么，直接挑了一個和林微漾一模一樣的冰淇淋，準備把菜單遞給服務人員。
顧燁從他手里抽過菜單，手指點著，對著服務人員說：“這個口味?！?p> 服務人員過來時，端來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口味，楊路撓撓腦袋問：“這個口味的冰激凌很好吃嗎，你們?nèi)齻€都點?！?p> 林微漾也看到了，悶頭吃冰激凌出神。
三個人都沒理楊路，各有心事的樣子，氣氛一時間讓人覺得不對勁。
周眠分別看了眼三人，讓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坐在這里，怪尷尬的，她站出來圓場：“應該是很好吃，楊路，待會兒你也可以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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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燁是她名義上的哥哥，兩個人總是可以憑借著這層偽裝外衣，將他們二人綁在一起。
他去哪，林微漾便會跟著去，亦或是他主動拉著她一起。
她從冰激凌店出來時，顧燁就已經(jīng)在手機上叫好了車。
鐘栩的表情欲言又止，想跟她說什么，最后卻什么也沒說。揮著手對她說改天再見。
她或許一直都在找理由欺騙自己。
但還是不能確定。
她打算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決定還是和以前一樣跟他相處。
顧燁坐在她身旁，挨得很近，偏頭問她：“想去什么地方玩？”
林微漾回過頭，對上他深沉地注視著她的黑亮眼眸，她以為他們是要回家。
“你有時間？”她問。
“回去沒事，陪你去玩?！?p> 林微漾在心里甜甜地笑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能去玩的，只有游樂園了吧。
“我們一起去游樂園吧，哥，你小時候去過嗎？”
“沒有?！?p> “不用擔心，我玩過，也認路?！绷治⒀Z氣歡快的說著。
她初中那會兒，周眠經(jīng)常拉著她去游樂園玩，都數(shù)不清去過多少次了。
“終于認了一回路。”顧燁意有所指。
林微漾不禁想起了遙遠的那一次，歡快的表情有些收斂，挺囧的，她這個路癡竟然說了她認路。
顧燁：“都和誰？”
林微漾：“哦，經(jīng)常和周眠一起去。”
不過，她想給他溫暖，更想讓他開心，也特別不想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這么沒用，還是厚著臉皮說了一句：“我會帶著你玩的?！?p> 顧燁淺淺一笑，猶如驚鴻一瞥，聲音溫寵至極：“好啊，你帶著我。”
從冰激凌店出來的后所有的煩惱，都在顧燁答應她一起去游樂園玩的一瞬間，全都煙消云散。
和喜歡的人一起去游樂園玩，是她青春里一直所期盼，雖然不是以情侶的身份，但是兄妹的身份也足以讓她感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