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見,余之室友者也,其為商院之學(xué)長,淮北人也,中人身長,然姿貌甚悍,臂徑粗偉,眉濃眼大,面亦若餅,虬髯略剃,而脛毛不修,細(xì)觀之,恐其為潑皮無賴,難以茍全性命于一室之內(nèi),內(nèi)生畏之,莫敢與之忤視。
然見不可貌量,助余拾榻具,擦桌拭案,置物什,又少頃,灑掃庭除,呼我同堂,偕我共餐,又與舀湯,宛若良友。
見素性急,有強(qiáng)迫之癖,長于寢內(nèi),攬權(quán)過甚,有不遂其意者,輒碎其口,絮絮如老母。若不聽,或駁其口,因以話療之,或大義喻人,譬如念經(jīng),不敢不聽。
見之性好鮮,局促一室之內(nèi),喜覽沙雕視頻,或游戲消遣,勝敗看淡。然放浪于野,會之健身房勞筋鍛骨,則趣舍萬殊,靜躁不同,其人獨(dú)愛臥推啞鈴,鈴百斤有余,見樂在其中,不覺汗若注流,氣喘如牛。
見欲生肌,故喜食雞,尤好雞脯。食久,后果增肌,其胸壯闊,雖婦難及,甚矜之,行路在涂,男女不知凡幾,見率意昂然,不掩其胸,睥睨天下。
見作息合乎規(guī)律,因雞鳴而起,日中假寐,午夜既寢,令眾人沐、燈息。見與其姊交通甚頻,姊已婚生,見甚愛小甥,名之。不數(shù)日,輒與姊及小甥視頻語,每還家,見攜玩具以歸,小甥喜。
余嘗與見論及世界風(fēng)物,始知其胸有經(jīng)緯,非庸士也。會見二十又五,老大不偶,謠諑謂其似不喜女子,然見置眾非而不沮,雖目中無光,謂余不善追逐戲,見獵心慌耳。
見任班長三載,人皆厭煩其職,其續(xù)任兩屆,吾譏之仕心癮切,乃聞其言,首屆非選之,是以樂助與他,善人宜任,能者多勞,眾降大任于斯人也。余不意其職顯重,觀其治班兩歲,屋檻見破,纖介小事,其同學(xué)皆恭以問之,不預(yù)而來。我嘗聞尸位素餐之跡,而輕其職之庸者,始吾弗信,今睹見之敬業(yè)也,吾非至于子之門,則殆矣!
見好游,見多行遠(yuǎn),樂山樂水,凡中華大地之瑰山,遍跡也,然三千寵愛在一處,除卻黃山不是云,見獨(dú)愛黃山,世人皆知。黃山郡之守嘗試納其才,聘千金,女妻之,見避而不就。
及至研學(xué)三年,見不復(fù)浪蕩,會之健身房者亦鮮矣。伏案勤學(xué),窮其畢業(yè),日久蔫之,不與余等恣意戲謔、談虛論道。求職試何如?弄戲兮?何以不言?其對曰:
“汝后可知矣。”
“爾后亦當(dāng)如我。”
仿佛化為巫,笑里刀藏,數(shù)詛俱下,勸百而諷一,不已虧乎?
會見離校,其最不舍非友,乃其盆栽也。見于陽臺多蓄之,其名為多肉,繁不可納,置之屋內(nèi),又購新品,室不能容,移之他室。冬寒夏暑,風(fēng)晴霧雨霜,往復(fù)遷移,侍多肉如子,見未覺其憂,不改其樂,弗之怠。
多肉類聚,亦多花哨之名,余不能記,見張口即來。會花期時(shí),夜發(fā),取其于案,攝像之。雖兩日謝,然見樂久,嘗謂人云:“茍得富貴與閑暇,須居花坊度余生?!?p> 時(shí)人嘆曰:水陸草木之花癡者,莫有癡似花見者。
既畢業(yè),謀事于長沙郡。去時(shí),不能盡攜其多肉,因販于涂,朝取夕賣,連七日,遂罄。每株新售,皆與買主細(xì)說養(yǎng)花之忌宜,不厭煩。見私留憐愛者三十余盆,遷之長沙,尚有形異之仙人球與多肉十余盆。
昔日共餐,席間嬉戲,見不復(fù)詛我,為眾人祝,仙人球與多肉十余盆,贈數(shù)盆于遠(yuǎn)游之友,余盆盡遺于寢居。
見七月去,其曰:得暇遂返,然歸期未有期,終日望君君不至,乃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庭有多肉,見去之日所手植也,今無人澆之,萎?dāng)〔恢獛缀我印?p> ————2021年8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