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掛
隔天大雪,積雪足足一掌厚度,養(yǎng)生殿門前的宮人在雪地里掃了一遍又一遍,活活在雪地里掃除一身大汗來,這才好不容易在一片白茫茫中露出一條金貴的銀白色濕滑的路。
“小郡主呀,您可得慢點兒,雪大路滑?!?p> 她一個人舉著一把小紅傘,扎成了曾今的兩個小髻子的模樣,用了兩根紅色的絲帶綁了綁,雖然額前的劉海長了扎了上去,但那雙大大的眼睛依舊說明,這是曾經(jīng)的司徒盈。
“高公公,”她舉著傘,微微鞠了一躬,然后抬起頭一眼水汪汪地看著這個一直站在她這邊的老公公,“皇爺爺身體還好嗎?”
高仕德見著大禮,心中那個感動啊,果然還是曾今的小郡主,無論那對雙胞胎多么受寵,得到了多少封賞,她來一次,便成長一次,慢慢的,便已經(jīng)不再打擾,養(yǎng)生點內(nèi),天倫之樂,承歡膝下,她一個人凝望在門前,步伐卻漸漸后退。
“郡主殿下,這福氣,原本應該是您的?!?p> 他不知道這句話說了多少次,但每次一說出來,這孩子也不哭,不爭寵,哪里來的,就從哪里回去,若不是當初太子爺觸怒龍顏,陛下無人可用,也不會啟用靖王爺,讓那對雙胞胎這么擠兌這孩子。
“勞小殿下掛念,陛下呀,身體好著呢?!?p> 她一雙盈盈杏眼,波光粼粼,微微一笑,“這就好,公公,我們拉過鉤的,不能說我來過喲!”
“這孩子,公公當然記得,小殿下這份心意,老奴替陛下記著呢?!?p> 她走了,頭也沒有回,她知道,養(yǎng)生殿,只要有人陪著皇爺爺就夠了,她漸漸多余也沒關系,她只想有朝一日,用自己的力量,讓皇爺爺看到她,還記得起來,他還有盈盈。
冬日傷寒傷風著最多,她繞過御花園,穿過金華殿,在一條去往太醫(yī)院的小路上,碰到了那個人。
“十五皇叔好,”她行了禮,雙目注視著這個高挑的少年。
他的身后,跟著一個身材瘦削的老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的容顏蒼老,而面相卻有些令人恐懼,尤其是那雙鷹眼,司徒盈也不敢過于直視。
“……好?!?p> “十五皇叔就這么不想見到盈盈嗎?”她一把拉住了司徒曄的衣袖,立在原地,把準備開溜的司徒曄嚇出了魂。
“……你……你想要我做什么?”
“盈盈不在乎皇叔曾經(jīng)做過什么,真的,皇叔以前不也還這樣拉著盈盈的手擋在盈盈面前嗎?”
那雙冰冷已久的手忽然被人塞了一只胖乎乎的溫熱的手。
他想要掙脫,但司徒盈不讓。
“盈盈……我……我沒有……”
“咳咳,殿下,我們還沒有給貴人娘娘上香呢,要是去遲到,想必娘娘在天上也會覺得孤獨的?!?p> 一句話,就把在躊躇的司徒曄拉了回來,他永遠也不會忘記,他的母親,就是這個小女孩兒害死的。
“放手,我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最好永不相見,不然,我的娘親不會原諒我。”
司徒盈:……
一年前,犯人楊氏在獄中咬舌自盡,若不是司徒曄在皇帝金鑾殿外面跪了三天三夜,差點死在雪地里,恐怕楊氏的尸首早就扔到亂葬崗。
她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忽然有些觸目,可那件事情,明明就是楊貴人做錯了呀!
她為什么會傷心自責呢。
“主人,你哭什么!又不是你錯!”
不知道什么時候,蒲算便從假山后面探了個腦袋出來。
“你懂什么,我司徒盈怎么會哭呢!”
“逞什么強?你才六歲,哭一哭也沒什么,以后長大了,就沒有哭的機會了?!?p> “你怎么又跟著我?跟屁蟲!”
“開玩笑,我是誰,蒲算,我是一個守信用的人,我收了人家上官公子五百兩,就要說到做到!”
忽然,一個黃皮小本本從他衣兜里掉落出來。
“這是什么?”
“哎!別看!”
來不及了,司徒盈已經(jīng)翻開了一頁,只見這第一頁上面,畫了一個齊劉海的騎小馬的紅衣小女孩兒,面色紅潤,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蘆,這笑容如此天真爛漫,恍如漫山遍野盛開的小白花迎風飄揚讓人舒服。
“主人別看了!”
“這是我?”
他一把搶過黃皮書,像是寶貝一樣揣好,一臉嬉笑,“主人,這怎么能是你呢!咱的私事,你就別打聽了,你不是要去太醫(yī)院嗎?”
“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