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聞言,放下了那握住徐太甲的雙手,笑了笑,道:“徐師,還是要莫再提那個名字了,我早就不是長寧司的少司命了,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沈白露?!?p> 徐太甲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我此番前來是勸你回長寧司的!與其說是勸,不如說是拜托和請求?!?p> 沈白聽后,搖了搖頭,語氣無比堅決地回道:“徐師莫要多言,我此生是永遠不會再回長寧司的!”
“徐師還真是令我失望??!前幾日收到了徐師的拜貼,本以為是您老想念我這個徒弟了,不想您竟是為那王府君來做說客的!”
一旁的王元道聞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聽沈白說這話,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年之前的事,雖是他策劃的,但他是絕對不想造成那種后果的!
他比誰都愛沈若水,比誰都愛!
他為何不與沈若水在一起,此中之故事實在太多,一言說不盡也!
沈若水在他王元道心底的分量比天底下所有東西都更重要,但人活一世不只應有情,還應有一種比情更為重要的東西。
和沈若水之間所有的一切他都記得。
九十年前,一個身穿金絲作就的錦袍小女童,拿起一個熱乎乎地饅頭遞給了一個光屁股的小乞兒。
八十年前,一個浪蕩不羈的少年俠客走進了夜半樓,沒付一分錢的他被扔了出去,一個長相清純,性格活潑的少女,輕輕將他扶起,遞給了他一本普通的練氣口訣。
七十年前,少年變成青年他,縱橫江湖無敵手,以一招落九天聞名北地,少女也變成了女子,成為了白露院的院主,那時青年第一次知道了女子的姓名,沈若水。
六十年前,大遼入侵,北地狼煙四起,青年手持三尺長劍,護衛(wèi)在聽語閣前。女子看著那英姿颯爽的青年,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但還是搖了搖頭,回屋拿出一副將軍鎧甲,交給了青年,鄭重地道:“君當保國!”
青年接過鎧甲,許諾道:“等我!”
五十年前,青年馳騁疆場,以勇武得到霸王的器重,加上江湖上的俠義性格,很受袍澤們的愛戴,獨掌一軍,他提筆寫信,說道:“我已為將,你當為將軍夫人!”
女子回信,道:“君當讀書!”
……
……
三十年前,青年變成了中年,也留起了長須,他白日里奮勇殺敵,夜晚里苦讀兵書,宋遼之戰(zhàn)也迎來了最終篇,史稱遼河之戰(zhàn)。
中年人憑借勇武和讀書多年獲得的智慧,拜得左將軍,掌十萬人,負責遼河下游的高粱河戰(zhàn)場,與大遼四王爺耶律齊對峙。
他以中軍六萬人為餌,左右各設置疑兵,親率三千偏騎連夜繞行千里,從遼軍后方直入,馬踏千軍,火燒連營,一舉攻破了耶律齊的白狼寨,奪下了白狼旗。
二十年前,中年人高升北地府君,統(tǒng)管一郡九十二縣,他騎著高頭大馬,錦衣夜行,卻始終沒有敲開聽語閣的大門。
只收到了女子的一封信:“妾與君,緣已絕!妾已有一女,望君遠離,若水謝之。”
中年人怔了一怔,拿起手中的三尺長劍,狠狠地劈開了聽語閣的大門,只見一面容憔悴滿頭銀發(fā)的女子,懷中正抱著一個身穿金絲作就的錦袍女童。
……
……
十年前,銀發(fā)女子滿臉笑容地死在了長須中年的懷里,長須中年一夜三千白頭。
此時白露院中,王元道看著眼前的沈白,似乎又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位白露院主沈若水,不知不覺間他又淚眼婆娑,轉過頭去,拿起那角繡衣再次擦起淚水。
徐太甲嘆了一口氣,問道:“小白啊,你可知這兩日里長寧司究竟發(fā)生了何等大事?”
沈白聞言皺了皺眉,笑道:“徐師說笑了,有您這位北地毒士再加上那英雄蓋世的王府君坐鎮(zhèn),這北地還能有什么大事?”
徐太甲搖了搖頭,苦笑一聲,道:“長寧司卿楊思義死了!死在了長寧司中,死狀甚是可怖,七竅流血而死,周身沒有一片肉,被剮了足足三萬六千刀,現(xiàn)在只剩下一具白骨,白骨上還耷拉著個腦袋?!?p> 沈白聽后,沉默了半晌后,道:“死得好!像他那種小人死不足惜!”
徐太甲幽幽一嘆,道:“若只是如此,那事情便也簡單了。楊思義的尸體下還寫著兩個小字,白露。經(jīng)過長寧司的檢查,那兩個小字乃是楊思義臨死之前寫下的!所以小白啊,現(xiàn)在這一切的矛頭可是都對準了你!”
“這北地內,有白露兩字的地方只有你這聽語閣內的白露院了!”
沈白聞言,冷笑一聲后,緩緩開口道:“所以,徐師和那王府君一起前來,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太甲長呼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還能有什么意思?此事經(jīng)過我的推算,恐怕與十年前之事有關!十年之前我徐太甲,王元道的軍師,鼎鼎有名的北地毒士正閉關參悟生死禪?!?p> “只一月間,我的徒弟長寧司有名的少司命司徒夜笙被譴退出走,我的好友王元道喪失所愛走火入魔,我的親人皆受到陌生人的刁難要挾,我自己也在閉關中受到一上三境修士的襲擊!”
“不用想這絕對是一群危害及其大,圖謀及其廣的人!”
“最可笑的是這群人打著的名義竟然是替教主秦升報仇!區(qū)區(qū)一個秦升,區(qū)區(qū)一個浮屠教,區(qū)區(qū)一個發(fā)展三年的組織,如何能有這般大的能力?又如何能攪和得北地出現(xiàn)短暫的混亂?”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都在對付我徐太甲,其實不然,他們的目標絕對不是一個徐太甲,而是北地!這世上誰對北地最為上心?只有那大遼,我猜測他們很可能是大遼留下來的暗子!”
“但以我對遼主耶律洪的性格了解,他只喜歡正面交鋒,堂堂正正的進攻,他絕不會允許下面的人做這種事情!”
“所以這十年來,我翻遍了北地所有的情報和資料,終于得到了一個不敢相信的結果!這伙人來自我大宋內部,甚至與朝堂之上的諸公有關系!”
徐太甲頓了頓,又說道:“如今我北地之人已都落入棋局之中,皆是棋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