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怡坐在客廳，覺得周身的環(huán)境，哪怕有暖氣繞身，也如外面冷風(fēng)刺骨的天氣般，吹得人心拔涼。
她想起曾經(jīng)和父親的談話，姜文海和自己談?wù)撽P(guān)于江斯年前妻的問題，當(dāng)時父親篤定自己和江斯年肯定沒有討論過這個敏感話題。
其實不是沒想過詢問江斯年，只是害怕那些傷疤揭開會再次傷害他，更害怕看到他回憶前妻時，是仍舊無法忘卻的神情。
可是如今，自己獨自一人坐在客廳，樂樂已經(jīng)睡下，江母在年輕人的鬧騰下終于是受不住也早早休息，廚房里還有吳媽忙碌的身影，張小敏和江斯年在書房里談?wù)撔┦裁础?p> 她卻什么也不知道。
姜紫怡收到他的微信：“我和她談一些事情，馬上出來，不要多想?！?p> 只是如此，她便覺得等待也是值得的。
書房內(nèi)，江斯年站在窗邊，對著身后坐著半天沒說話的張小敏問道：“你今晚來，到底要說什么？”
張小敏并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突兀地問他：“斯年，你很愛姜紫怡，對嗎？”
“我并不需要回答你這個問題。”
“那我說些你想聽的，樂樂他是我領(lǐng)養(yǎng)來的孩子，并不是我們親生的?！?p> 張小敏本以為會得到他驚訝的反應(yīng)，或是質(zhì)問，然而她只聽到江斯年甚至連身子都沒轉(zhuǎn)過來，只是淡淡地回她：“我知道，你母親告訴我的?！?p> “你知道？”張小敏美麗的瞳孔威震，有點不敢相信，“你知道為什么不揭穿我?！?p> 江斯年想起張小敏懷孕那一年她都是在娘家住的，自己也經(jīng)常跑通告，很少見到她。當(dāng)時自己母親要去見見她，照顧她，也是幾乎不被被允許。那時候他不理解，后來再得知真相的時候，他才明白過來。
他不想去深究原因，張小敏和她母親為何要這般欺騙自己?；蛟S她是有苦衷，但那些已經(jīng)和自己不相關(guān)，自己也不想知道，也沒必要去刨根問底。
江斯年微微嘆氣，依舊表情平淡，“沒必要，我不想給孩子留下不好的記憶?！?p> “在國外這幾年，謝謝你照顧我母親，是我對不起她，連她喪禮也沒能回來參加。”張小敏笑了笑，終于，一滴眼淚劃過她堅毅冷漠的臉龐，“我懷不了孩子，當(dāng)時并不想讓你失望。而且你們家對這個事似乎挺看重的。”
她說及此，頓了頓，最后說出的解釋是：“我害怕，沒有了孩子，我遲早會失去你這個讓我炫耀、滿足我所有虛榮心的丈夫。所以我告訴你我懷孕了，你十分欣喜，你也不負期待，告訴了全世界你已經(jīng)有了另一半?！?p> 說到這，張小敏的淚水終于如水流般涌出，自嘲地笑了笑：“當(dāng)然，這些你也不在乎了，你現(xiàn)在深愛外面那個女人?！?p> 江斯年依舊很平靜，只是仍沒有接她的話。
半晌，寂靜太久，江斯年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微黑的空氣中：“小敏，無論怎樣，我們過去都是家人，只要你想，樂樂永遠是你的孩子。但是你已經(jīng)拋棄過他兩次了，既然已經(jīng)這樣狠心離去了，就不要來來回回再讓樂樂傷心。還有，紫怡她，待樂樂很好，我很愛她，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p> 張小敏身子一頓，良久，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緩緩走到了江斯年身邊：“斯年，你如果真的愛她，我會祝福你。但是有些事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知道?！?p> “你想說什么?！苯鼓臧欀?，開始有些不耐煩。
“姜紫怡七年前拋棄過一個小男孩，不知道你是否知道?！?p> 江斯年并不知道張小敏怎么會知道這件事，心中隱隱生出不安感：“你從哪里聽來的？”
張小敏唇角輕輕勾了勾，“看你表情我想應(yīng)該知道這件事，但是有件事，你應(yīng)該不知道。”
江斯年仍是皺著眉看她。
“姜紫怡常去的那個福利院，就是我把樂樂抱回來的福利院。同樣是將近七年前，同樣是小男孩?！睆埿∶魶]有說出最終的答案，反而是盯著江斯年越來越沉的眼眸，“斯年，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知道我在說什么?！?p> 黑夜中，江斯年感覺到周深一頓，黑黑的眸子里充斥著震驚。
張小敏的話，江斯年足足消化了幾分鐘。不知多久，他神色終于和正常無差：“這只是憑你的猜測，還是你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p> “我當(dāng)然不會亂說”，張小敏回憶起幾個月前在福利院第一次見到姜紫怡，“我其實幾個月前就回來了，我回來是準(zhǔn)備把樂樂的身世告訴你的。所以我先去福利院查了相關(guān)資料。我那次去的時候，還看到她正好也在?！?p> 張小敏微微彎了唇瓣，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在院長那兒了解到她經(jīng)常去，再后來我問到關(guān)于樂樂親生父母的事，院長也一直吞吞吐吐。直到元旦，院長在網(wǎng)上看到關(guān)于我們和樂樂出去玩的照片，她才告訴了我實情?！?p> 張小敏哼了一聲，回憶起院長告訴她時的模樣：“這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訴過姜紫怡，她也一直活在痛苦中，希望你不要責(zé)怪她?！?p> 末了，院長還連連嘆氣，拉著張小敏的手，輕嘆：“虐緣啊虐緣，你們真是?！?p> 江斯年閉著眼，讓自己沉靜下來：“我知道了，這件事麻煩你先不要告訴她?！?p> 張小敏一聲輕笑：“斯年，我從未想過要阻止你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姜紫怡是什么人，你要搞明白。你當(dāng)真不介意她七年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又是怎么在那么小的年紀(jì)有了孩子，甚至還那般狠心拋棄剛出生的小孩。以他們家的經(jīng)濟實力，完全有能力養(yǎng)活一個孩子。可是她卻拋棄了。她或許不如表面看上去……”
“夠了，”江斯年眼里氤氳著怒火，“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很好。你不要隨意詆毀她。而且，無論怎樣，也是我配不上她，一切我都會和她一起面對，我只希望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張小敏聽著江斯年說的那些話，靜靜地站著，看著始終望向窗外，不愿意看自己的男人。窗外月光打在他身上，那般柔和美好。
就如同那些年自己年丟失的漫天溫柔般，靜靜無聲，卻讓人沉寂在它的皎潔明亮中。
她緩緩閉上眼，一滴淚再次從眼角滑落，將后悔深深壓制在心底。
他終于，還是將滿腔愛意和溫柔給了另一個女子……
再次開口時，她的聲音有些哭?。骸八鼓?，我沒有想做什么。我只是希望這次你滿腹真心相愛的人，是被你值得這般對待的，不會辜負你?！?p> 不要同我一樣，讓你傷心這么多年。
“不會的，她很好”，江斯年頓了頓，終于是稍稍側(cè)身，看了一眼張小敏，“我也希望你幸福?！?p> 張小敏笑了笑，悄悄伸手抹了一邊臉龐的眼淚：“我現(xiàn)在挺好的，在國外有好好工作，好好學(xué)習(xí)，還有……他對我也很好?！?p> 如此，那便好。江斯年輕輕點了頭，不再言語。
張小敏道別，準(zhǔn)備離開書房。
開門離開的瞬間，江斯年叫住她：“小敏?！?p> 張小敏停在原地，開門的動作戛然而止，聽著他接下來的話：“如果樂樂對你來說是可有可無的，我希望你可以干脆一些，不要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了?！?p> 張小敏輕蔑地勾了一邊唇角，她倒忘了，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動了全部的情，那么便會將狠心給其她女人。
但她還是不痛不癢地回了身后的人：“好。”
江斯年甚至沒有轉(zhuǎn)身送送她的舉動，他仍是站在窗邊，鎖眉，像在深思些什么。
張小敏剛走出房門，捕捉到拐角處快速閃過一抹身影。
她快速往前走，略過客廳，看到姜紫怡仍然坐在那，她好像那么久都沒有變過坐姿。
只是眼眶為什么紅了？
張小敏想到剛剛那抹身影，望了望書房禁閉著的門，又看著坐在沙發(fā)上對著自己微笑的姜紫怡。
終是嘆了一口氣，她不確定，曾經(jīng)深愛的那個男人，這次會不會收獲幸福。
姜紫怡以為以自己的演技，應(yīng)該很好地隱藏了現(xiàn)在內(nèi)心早已無法平靜的情緒。
看著張小敏一直看著自己，她莫名有些心慌，笑容加深了些，想要起身送送她。
卻沒想到張小敏似乎察覺到她接下來的動作，忙揮了揮手，“不用送我了，我這就走了?！?p> “你……好好愛他。他……遭受不住再一次的拋棄的。”張小敏，最后離開時，還是對姜紫怡拋下了這句話。
姜紫怡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fā)上，腦袋里都是空空的，她甚至忘記自己因為好奇心作祟，偷偷跑到門口去聽到了多少，那些話在自己腦海里斷斷續(xù)續(xù)地，沒有章節(jié)條理。
也不知什么時候，江斯年已經(jīng)坐在了她身邊，將她擁在懷里，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和她聊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你不要多想?！?p> 他太了解她了，如果真讓她一下子知道事情全部，她一定會無法面對自己，甚至選擇逃避遠離。
他想，很多事，得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