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紫怡落座,自然而然地用余光瞥了眼周身的人。
進來之前的氛圍明明是一陣喧鬧,現(xiàn)下卻無人敢吱聲。
好在有樂樂這個小天使,拉著紫怡,一會說要吃這個,一會嚷要吃那個。紫怡也都微笑耐心地照顧著。
如此,緩解了初期的尷尬。
圓桌中央的火鍋湯料發(fā)出咕咕的響聲,不知是第幾遍沸騰,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做著倔強的抗?fàn)帯?p> 服務(wù)員進來加了一波湯,江斯年才悠悠開口:“姜紫怡,你都是這樣,突然闖入別人的飯局嗎?”
說出的話卻如寒冬里的冰雕,戳著人心拔涼。
紫怡手里還幫樂樂剝著蝦,聞言,也不惱:“江老師,我問過了呀,是樂樂喜歡我把我拉進來的,對吧,樂樂。”
說著,把剝好的蝦喂到樂樂嘴里。
“對啊,爸爸,你干什么對漂亮阿姨這么兇,哼!”
江斯年眼里氤氳著絲絲怒意,看著自己的兒子,從前竟沒發(fā)現(xiàn),兒子輕而易舉就可以被哄騙。
緊緊地皺著眉頭,妥協(xié)道:“算了,既然來了,就點一些你喜歡吃的吧!”
姜紫怡星眸閃爍,眼角漾著得逞的笑意。被興奮沖擊大腦,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接話,“江老師,不用了,我剛才吃了燒烤呢……”
曉曉側(cè)著身子,手擋住半邊臉,干咳幾聲,瘋狂示意紫怡停止說話。
如果要是有個膠帶,曉曉是真的想把姜紫怡的嘴給粘封住。
江斯年嘴角輕勾,狡黠一笑:“哦~那我們姜大小姐胃口不小啊,剛吃了燒烤還來吃火鍋。”
后知后覺的姜紫怡對上曉曉無辜的眸子,尷尬至極。
謊言被戳破,曉曉已經(jīng)無地自容好,姜紫怡不過片刻,便像個沒事人一樣,一本正經(jīng)回答:“對啊,我胃口向來如此,總之也吃不胖,不可以嗎?”
“再說了,剛剛燒烤也沒吃幾口?!?p> 說到這里,語調(diào)倒是降了幾個分貝,嘗試著做最后的辯解。
“江斯年,你就欺負人家紫怡。紫怡,你別生氣,這幾個都是工作室剛剛招的人,這不是大家聚一聚嗎。樂樂,是我今天帶過來的,他鬧著要看爸爸工作的樣子。”
總算是有人出來幫自己了,紫怡滿臉感謝地看著李薇。
與此同時,坐在一旁看熱鬧的工作人員才有了反應(yīng),紛紛起身向姜紫怡自我介紹。
紫怡認真留意了一下,很好,除了經(jīng)紀(jì)人李薇,都是男生,心里更是無比欣慰。
“江老師,我敬你一杯”,紫怡給自己倒上一杯酒,顫巍巍地起身,揚唇微笑“既然成立了工作室,就祝江老師以后發(fā)展的越來越好,重回巔峰!”
江斯年倒是沒再給她難堪,亦是慢慢站起來,將自己的杯子與她的輕輕一碰,一瞬清脆的酒杯相觸的鐺鐺聲。
他輕勾唇瓣,禮貌回應(yīng):“謝謝!”
剛坐下,就看著姜紫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對著滿桌子的人:“各位,江老師就拜托各位多照顧了,一定要全力以赴!”
大家也都紛紛附和著,頃刻之間,一杯酒又下了肚。
只是不過兩杯酒,姜紫怡就已覺得頭暈?zāi)垦!?p> 曉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姜紫怡的酒量向來很小,喝一點就醉,何況剛剛吃燒烤的時候已經(jīng)喝了許多,現(xiàn)在這一會功夫兩杯酒又下去了。
再這樣下去,怕是待會得扛回去。
想著明天還有拍攝,曉曉這才鼓起勇氣,悄悄走到江斯年面前,弱弱開口:“江斯年老師,紫怡姐怕是不能再喝了,得趕緊送她回去?!?p> 江斯年略過樂樂,瞧了眼還欲喝酒的姜紫怡已經(jīng)緋紅雙頰,眉目泛起波瀾,往日那雙靈動的雙眼此時也迷離縹緲,似一潭深不可見的泉水。
喟嘆一聲,輕輕點頭,吩咐曉曉:“你去叫一輛車在后門等我?!?p> 交代李薇照顧好樂樂,便扶著紫怡從后門出去,上了出租車。
剛上車的姜紫怡就開始不安分起來,起初只是靠在江斯年肩膀上,后來干脆坐在他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貼著他的身子,感受他的溫度,怎樣也不愿意放手。
江斯年做了一番無力掙扎后,只好作罷。
窗外吹進絲絲涼風(fēng),姜紫怡原本整整齊齊的發(fā)絲也零零散散的飄落,褪去原先一塵不染的氣息。
反倒讓人更想靠近。江斯年執(zhí)手,每一個動作都溫柔到骨子里,慢慢幫她整理著額前碎發(fā)。
車子緩緩?fù)T诰频觊T口,身上的人卻沒有半分要動的意思。江斯年只好抱著她,回到了酒店房間。
想把她放在床上,懷里的人似乎用著全身的力氣在抵抗,半分不愿動彈離開溫暖的懷抱。
“不要走,嗚嗚嗚……”
曉曉從來沒有見過姜紫怡這幅模樣,不由在心里默默點贊。卻也不敢忘記自己老板的頭等大事:
“江老師,要不你留在這安撫一下紫怡姐吧,待會睡過去就好了。你要是現(xiàn)在硬要走,不知道她要折騰到什么時候,明天還要拍戲呢?!?p> “可是……”
“江老師,就這樣啊,我還要去接樂萱姐呢?!?p> 見江斯年還猶豫,曉曉也不等江斯年再說什么,趕緊關(guān)了房門跑出去。
她可是記得剛剛進電梯的時候,被抱著的紫怡姐是怎么和自己擠眉弄眼的。
心里默默吶喊:啊,張姐,要是真發(fā)生了什么,不要罵我,我是無辜的,老板的命令著實不敢違抗。
況且,她私心的確希望紫怡姐早日和江斯年老師在一起。
此時的江斯年只能像哄著小孩一樣,將紫怡慢慢從自己懷里轉(zhuǎn)移到床上。
“嗚嗚嗚,不要離開我?!?p> 看著紫怡因喝酒微醺的臉蛋,還有此刻嘟起的小嘴,江斯年的心終究是軟得一塌糊涂,耐著性子哄:
“乖,聽話,先睡在床上,我在,我在這里陪著你?!?p> 溫柔到骨子里的話,還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低沉磁性。
通過空氣輕飄飄地傳進紫怡耳朵里,莫名其妙地,她就那么乖乖聽話了。
剩下最后的倔強是,抓著斯年的手不放。
江斯年也不急,任由她抓著自己,溫柔哄著入睡。
“江斯年,我真的好喜歡你……你和我在一起還不好……”
很想回答一句愿意,但那些過往的傷痛,未來的種種不確定。
如此天真爛漫的她是否可以承受自己的家庭。自己又是否可以給她美好的生活。
江斯年終是長嘆一聲。只細細看著躺著女子的容貌,用手輕輕撫摸她的眉眼,臉上每一寸的肌膚。
第一次如此仔細端詳她的模樣。
在微弱燈光的映襯下,她的肌膚白若霜雪,粉腮紅潤,透著點點可愛的稚嫩。櫻桃小嘴微微嘟起,打開又合上。
不能讓自己再沉寂下去,江斯年慢慢掙脫了紫怡的手。
許是這樣的陪伴太過美好,紫怡真的睡著了。
寂靜的夜晚,四下無聲,整個房間只有兩人均勻的呼吸聲。
此時,總是會有些情不自禁。于是,偷偷的,江斯年在紫怡額頭上輕輕留下一吻。
江斯年去李薇那把樂樂接上來的時候,樂樂已經(jīng)在和困意做著艱難地斗爭??吹桨职謥砹?,沉沉睡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粉紅小嘴一張一合地,爸爸爸爸地叫著,趴在江斯年背上不愿意下來。
好不容易哄著愿意躺下睡覺,清澈明亮的眼睛卻瞪地大大的,一臉天真無辜。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江斯年心里一顫,鼻子發(fā)酸,這是第一次樂樂問自己這個問題。
“怎么會呢,媽媽怎么會不要你。”
“可是別的爸爸媽媽都是生活在一起,你們不是,我只是偶爾才可以見到媽媽。幼兒園別的小朋友說這是因為爸爸媽媽分開了?!?p> 江斯年無力辯解,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當(dāng)初離婚,最對不起的便是孩子,維持偶爾短暫的相處是自己離婚唯一的條件。
他希望,他的孩子,記憶中依然有爸爸媽媽帶著他玩耍的溫馨幸福畫面。
可是以后都不會有了。
“爸爸,我已經(jīng)好多個周末沒有見媽媽了,媽媽是不是永遠都不要我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的確,一個月前,江斯年接到張小敏的電話,說要移居美國生活。
便連夜趕了回去,安排了樂樂和他的媽媽見最后一面。也導(dǎo)致網(wǎng)上流傳出那些照片。
江斯年看到樂樂兩只大大的眼睛里充盈著淚水,卻不敢在自己面前流出來。
自己一直教導(dǎo)他,男孩子不可以哭。
現(xiàn)在卻突然覺得自己平時對他太嚴(yán)厲。
但有些事他總是需要知道的。
江斯年難得這么耐心,這般溫柔和樂樂說話。
“樂樂,爸爸媽媽的確已經(jīng)分開很久了。媽媽呢,她有更好的生活,我們不能阻止媽媽去追求更幸福的生活,對嗎?”
樂樂是個聰明的孩子,看似是明白了其中深奧的道理。點了點自己可愛的小腦袋。
一會的功夫,又咯咯地笑著:“爸爸,那我希望你也可以追求你的幸福,你可以給我找個新的媽媽?!?p> 愣住半晌,驚訝過后,江斯年眉眼帶笑:“你個小屁孩,都誰教你的?!?p> 樂樂卻撅起小嘴,十分不滿:“爸爸,我馬上就要上小學(xué)了,不小了?!?p> 江斯年兀自笑起來,“好,我們樂樂長大了,那快點睡好嗎?爸爸明天還要工作呢?!笔菍儆谝粋€爸爸特有的溫柔。
小孩這才乖乖閉上眼睛,沉沉入睡。
看著樂樂熟睡的臉龐,過去的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六年前,樂樂來到自己的世界,為了給張小敏安全感,他結(jié)婚了,告訴了全世界。
本以為,迎接自己的是幸福美滿的生活。
但隨著事業(yè)的慘淡,他和張小敏的隔閡矛盾也越來越多。
離開時,張小敏說,我受不了這些前后巨大的落差感。
我不知道自己曾經(jīng)喜歡的是你身上的光芒,還是你本身。
無論怎么勸說挽回,她就那樣義無反顧地離開,連孩子也不要。
千瘡百孔,心碎了一地。
他放她走了,財產(chǎn)也分出去了大半。提出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偶爾一起陪伴樂樂。
可一個月前,張小敏還是那么狠心離開,就如同五年前她狠心決絕離開一樣,沒有一丁點兒猶豫。
看著自己母親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安慰哭泣不止的孩子。
那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有多糟糕,至親至愛的人都護不了。
才猛然意識到,如果拉著紫怡進入到自己的家庭,對她,會是多么復(fù)雜而又殘忍的一件事。
這個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孩子,怎么可以承擔(dān)這一切,自己又怎么忍心。
于是他逃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