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茶葉
扶蘇向里正問道:“像這樣的一畝地,能收割幾石粟米?”
幾石?真是個‘不能辨菽麥’的膏粱子……里正在心中嘆息,搖頭說道:“即便是眼前這塊靠近水源的上田,最好的年景,也不過收一石七八斗粟米,哪來的幾石?”
靠近水源才收這么點糧食嗎?扶蘇在心中沉吟,里正所說的‘石’,是一種體積單位。
按照扶蘇的換算,秦制一石的重量,大約在31公斤左右,一石半的重量大約在92市斤左右,換算成后世的市畝,粟的畝產(chǎn)為130市斤/市畝。
扶蘇拈著胡須,回想起自己做鍵盤俠時查過的資料。
在同樣沒有育種、農(nóng)藥、化肥、科學灌溉等現(xiàn)代技術(shù)的加持下,后世有機肥時代的巔峰,粟米的最高單產(chǎn)在300—400斤。
這么看來,現(xiàn)在的畝產(chǎn)和后世的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不過隨著鐵質(zhì)農(nóng)具和有機肥的推廣,畝產(chǎn)應該會有所提升……扶蘇心如電轉(zhuǎn),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理解了生產(chǎn)力這三個字。
沒有機械化的農(nóng)機加持,秦朝農(nóng)民要干的活,是后世的數(shù)十倍。
農(nóng)忙之時全家上陣,沒白天沒黑夜的在地里勞作,最終也未必能吃飽肚子,更有甚者,需要向官府借錢繳稅。
哀民生之多艱啊……扶蘇心中突兀的冒出了這個詞,再次思索適合這個時代的破局之法。
俗話說無商不富,需要放手發(fā)展商業(yè)嗎?
不過,以物易物為主的年代,老百姓手里沒錢,做出來的商品賣給誰?
等等,以物易物……
扶蘇想起了一個詞。
茶馬古道!
我怎么把茶葉這種支柱型的產(chǎn)業(yè)給忘了!扶蘇咧了咧嘴,覺得自己想到了個一石多鳥的方法。
因為他并不喜歡喝茶,再加上現(xiàn)在的茶葉是當做菜來吃的,以及工科男的慣有思維,讓他始終把注意力放在了搞工業(yè)的事情上,以至于忽略了茶葉這個大殺器!
后世的記憶中,茶商會把一般的茶葉制成茶磚,然后賣給青藏高原或蒙古草原的牧民,從他們那里換取皮毛草藥牲畜。
而在陸路絲綢之路上,茶葉也是一個大宗貿(mào)易,可以源源不斷的為國家創(chuàng)造巨額利潤。
不過這些都不是讓扶蘇感到興奮的,他最興奮的是,吳越地區(qū),無論是后世還是現(xiàn)在,都是茶葉的主要產(chǎn)地之一。
如果朝廷開啟了和匈奴人、羌人、以及西域人的茶葉貿(mào)易之后,必然會在吳越大量收購茶葉!
而要想經(jīng)營好茶園,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
重要的是,像茶葉這種壟斷型的商品,利潤不翻個幾十倍上百倍的,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打交道!
朝廷高價賣茶磚,然后再用賺取的利潤補貼茶農(nóng)。
周圍農(nóng)戶看到別人賺錢了,必然會主動開辟茶園,也加入到茶葉貿(mào)易中來。
之后像鹽鐵一樣,專門設置一個機構(gòu)管理茶葉的收購和銷售。
通過宏觀調(diào)控,擴大產(chǎn)業(yè)鏈,讓參與產(chǎn)業(yè)鏈的人都富起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到時候八千江東子弟都在茶園中辛勤勞作了,項家叔侄拿什么反?
扶蘇就不信了,靠自己的勤勞就可以活得很好,很有尊嚴,誰還會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和朝廷玩命!
想到這里,他在李承耳邊耳語幾句,讓他派人去找一點還沒有被燉成菜羹的茶葉。
李承聽完,習慣性的躬身一禮后走開。
被鐵鷹銳士遠遠隔開的季布看到后,微微皺眉,心想,這廝的架勢,真是令乃公不爽,好想套他麻袋??!
不過一想秦法嚴苛,套人麻袋定會為里正惹禍,于是季布揉了揉鼻子,轉(zhuǎn)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此時,手扶耕犁的叔豹驅(qū)使著耕牛從遠處走來。
因為曲轅犁前頭有一個可以轉(zhuǎn)動的犁盤,所以轉(zhuǎn)向十分方便,再也不必像從前那樣轉(zhuǎn)彎時來回折騰了。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趕著耕牛繼續(xù)前進,而是停在原地不動。
扶蘇不解,于是向里正詢問。
里正再次在心中嘀咕膏粱子不辨菽麥之后,笑著說道:“公子沒有做過農(nóng)活,自然對此有所不知?!?p> “當年商君之所以定下240步為一畝,一是因為秦國地廣人稀,要讓老百姓多分些地多種糧,再就是因為額秦人善使牛耕,這一頭牛悶頭拉犁,大概走上240步,才需要歇氣一次……”
我問你商君法了?你咋不從盤古開天辟地開始說?扶蘇克制著自己不去吐槽,微笑著點點頭。
接著明知故問道:“這就是官府發(fā)的新犁?”
哎!膏粱子啊……里正搖搖頭回道:“官府有新犁不假,可縣里也才分到了幾十個,要是按照縣里的安排,輪到卡路里時,娃都生娃了!”
“十幾天前,老夫帶著幾個匠人跑到縣里,仔細看了一下樣式,比照著官府的新犁自己做了幾把!”
“現(xiàn)在看來,老夫當初的決定沒有錯,新犁果然好用,陛下不凡吶!”
里正說完,斜瞥了扶蘇一眼,心想,同樣是嬴姓之人,年齡看上去也差不多,眼前這個膏粱子不辨菽麥,陛下則英明睿智,仁厚愛民!
說幾不說吧,文明你我他!不過看在你夸了我的份上,就不和你計較‘大不敬’的罪過了……扶蘇看著不茍言笑的叔豹重新開始耕田,心中暗想。
不是說農(nóng)民相對保守,對于新生事物的接受能力較差嗎?怎么這個里正沒有見到曲轅犁的實際效果之前,就主動去打造新犁了?
這時,扶蘇看到田邊的土垣內(nèi),堆著一個黑色的尖堆。
咦?這里也開始堆肥了嗎?我不記得有在官田之外的地方讓人堆肥呀……扶蘇指著遠處的糞堆問道:“老丈,這里怎會也堆上糞了?”
里正猛地睜大眼睛:“哎……膏粱子居然也知道堆糞?”
老頭,你想死嗎……李承剛剛回來,就聽到里正這么說,于是本著主辱臣死的原則,雙眼如刀子般在里正的脖子上亂轉(zhuǎn)。
里正渾然不覺自己的處境,接著說道:“老夫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做,但陛下聰穎之名,老夫早有耳聞,既然陛下命人在官田中如此施肥,老夫有樣學樣,照做便是!”
扶蘇看了一眼改判死緩的里正,心中感慨,或許這就是農(nóng)民式的狡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