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曹營。
曹操坐在主位上,不斷的摸著胡須,就連臉上的笑意都絲毫不加掩飾。
身邊的郭嘉見狀,不禁無奈一笑:
“明公,您這都已經(jīng)笑了快一炷香的時間了,難得見您有這么高興的時候?!?p> 曹操笑意不減說道:
“奉孝有所不知,這可是我跟袁紹開戰(zhàn)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甚至比關(guān)羽斬顏良誅文丑還要開心?!?p> 郭嘉失笑道:
“這也難怪,世子這一出誘敵之計,可是生生的幫我們擒獲了那袁紹麾下的兩員大將啊?!?p> “繼顏良文丑之后,河北四庭柱中僅剩的高覽和張郃也落入我們手中,那袁本初現(xiàn)在也算是黔驢技窮了吧?!?p> 曹操感慨道:
“叫奉孝你前來,就是想問問你,看看我們該如何處理這二將?”
郭嘉卻笑著搖了搖頭:
“此事主公不該問我,而該問世子?!?p> 曹操心領(lǐng)神會,笑瞇瞇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也是,畢竟這一戰(zhàn)的功勞非他莫屬,是該問問他的意思了。”
說著,曹操轉(zhuǎn)頭,對著門口的親兵喊道:
“來人,速速去傳世子過來?!?p> 見門口的親兵動了起來,曹操這才重新回過神來,看著身邊的郭嘉笑道:
“我可不會學(xué)那袁本初。自從坐擁四州之地后,他連問計都是四個一起問的?!?p> “麾下四個謀士的計謀雖說都是截然相反的,可卻明明都算得上是良策,他若是肯將其中一條專心的執(zhí)行到底,恐怕我早就敗了,又何至于此?”
郭嘉輕搖羽扇,一笑置之:
“明公之氣魄,自當(dāng)非常人可比?!?p> 就在兩人談話間,曹昂已然大步的從帳外走來:
“父親?!?p> 曹操笑瞇瞇的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的左手邊,恰好是與郭嘉對坐的位置。
曹昂也不客氣,由于未曾卸甲,所以也顧不上禮儀了,只是隨意的坐下:
“不知父親深夜召見我,可是有何大事?”
曹操點(diǎn)了點(diǎn)頭,捋著自己的胡須笑道:
“今夜叫我兒來,就是想問問你對高覽和張郃這二將的看法,我們到底是該殺,還是該收?”
聽著曹操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曹昂卻一口回絕道:
“不殺不降,而是放。”
“放?”
對于這個結(jié)果,曹操顯然有些意外,久思不得其解。
但一旁的郭嘉卻似恍然,但也只是笑而不語,并沒有要點(diǎn)醒曹操的意思。
曹昂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重復(fù)了一遍:
“不僅要放,而且要父親你親自去放,光明正大的放。”
當(dāng)下,曹操眉頭微皺道:
“我兒可知就算那高覽張郃戰(zhàn)力不如顏良文丑,但畢竟也是河北名將,位列‘四庭柱’之二的存在,若是就這么給放了回去,來日他們幫助袁紹再戰(zhàn),恐怕我們又要徒增很多將士的傷亡啊?!?p> 話音剛落,曹昂便開口答道:
“父親你錯了,這高覽張郃雖是袁紹手下的名將,可就眼下這種僵局的情況來看,他們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若說殺,他們的死雖然會讓袁軍的士氣跌進(jìn)低谷,可萬一出什么岔子讓他們置之死地而后生,與我們舍命一戰(zhàn),那可就不妙了。”
“而若說降,堂堂河北名將,若真如呂布一般隨意的趨利,恐怕父親也不敢用吧?”
“綜上,無論是殺還是降,都不是最優(yōu)解?!?p> 曹操似乎明白了曹昂的意思,當(dāng)下眼中閃過一抹思索之色:
“那照我兒來看,這放,又有何好處?”
曹昂笑了笑:
“那這好處可就太多了,說是一箭三雕都不為過?!?p> 曹操眉毛一挑,笑而不語。
曹昂聲音朗朗,抬手伸出第一根手指:
“其一,張郃和高覽是袁紹手下現(xiàn)在唯二能拿得出手的將領(lǐng)了,若是被我們擒到之后又被父親當(dāng)著曹袁兩軍將士的面給放了,等回去之后以袁紹那家伙猜忌的性子,還敢再用他們嗎?”
曹操哈哈大笑:
“怕是不治他們的罪都算輕的了?!?p> 曹昂伸出第二根手指,繼續(xù)說道:
“其二,現(xiàn)下我們兩軍對峙僵持已久,僅憑高張二將可是無法打破此局的,想要終局,還需要引發(fā)更強(qiáng)的外力,而這力量,就潛藏在袁紹自己的軍中,高覽張郃二人便是催化劑。”
曹操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曹昂緊接著伸出第三根手指:
“其三,等到來日父親大敗袁紹之時,有了此前這‘義釋’一舉,若是再收服他們?yōu)槲宜茫遣皇菚菀滓恍???p> “三雕”過后,曹操哈哈大笑著捋著胡須:
“妙、妙、妙。心思縝密,不愧是我兒啊?!?p> 郭嘉也在一旁作揖恭賀,笑道:
“臣也要提前恭賀明公了?!?p> 曹操大笑著袖袍一揮,當(dāng)即起身:
“走,我們現(xiàn)在就去辦正事?!?p> 看著曹操急不可耐的向帳外走去,曹昂和郭嘉相視一笑,倒是不急不緩的并肩而行著。
郭嘉輕搖手中羽扇,雖然并未開口,但偶爾看著曹昂的目光中卻是充滿了欣慰。
“咳咳?!?p> 走到帳外,時不時吹來的冷風(fēng)還是讓郭嘉不斷的干咳著。
看著他這般虛弱的模樣,曹昂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趕忙問道:
“對了奉孝,你最近覺得身體如何?”
郭嘉愣了一下,搖頭回答道:
“世子不必?fù)?dān)心,臣這是老毛病了。”
看著身邊不斷咳嗽的郭嘉,曹昂打心里一陣難受。
經(jīng)歷了這么長時間的陪伴,他對郭嘉的感情已經(jīng)不亞于曹操了,若真是讓他看著這么一位英才遭天妒早夭……
曹昂不敢再想下去了,順手解下自己鎧甲后的戰(zhàn)袍,披在了郭嘉的肩上,感慨道:
“我知道奉孝為我們曹家夙夜憂慮,但我也想請你明白,比起那些江山大業(yè),我更希望未來能有人一直跟隨我一起,不至于讓我淪落為那所謂的‘孤家寡人’。”
郭嘉愣了一下,片刻后回過神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諾?!?p> 曹昂笑了笑,也不再多說什么,大步向前而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郭嘉伸手輕摸著肩上的披風(fēng)。
雖然單薄,但卻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