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她還是沒有辦法平靜地回憶那段日子里發(fā)生的事情。
只是過一個很平常的周五而已,如果不是她按下接聽鍵,如果那天她忘記給手機充上電,如果……
可是她也無法想象這些如果,因為如果這些如果真的不是如果,一切已經發(fā)生了的事情也不會發(fā)生任何變化,區(qū)別只是知道的時間早或晚而已。
那一天,家里每個人頭上的天空都是灰色的,每一個人的眼睛里都含著淚水,疼痛彌漫在房子的每一個角落,四周都是人,每個人的聲音都匯集在一起,嘈嘈雜雜地傳進耳朵里,可是大家都已經喪失了識別判斷的能力,沒有人還關心明日的衣食,只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
父親去世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呢,沒有人有余力去思考和追究了,可是葬禮還是會如期舉行,不管他們愿不愿意。眼睛已經慢慢的腫了起來,無意識的,眼淚就從眼里留下來了,她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一眾人群就散去了。
吊唁的、來幫忙的人們都散去了,只有滿地的瘡痍,無處不在告訴他們: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無法適應自己的樣子,她如往常一樣笑著,眼里的疼痛卻分毫未減,一切好像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可是又好像沒有一個地方還像原來的模樣,家人們都在很努力的告訴其他人:我還好。
大家都選擇在在一個人的角落里擦去眼淚,然后轉頭變成堅強無比的樣子。
有時眼淚會自己掉下來,就像疼得無聲無息的心情,有時看著人群,目光會突然變得茫然,這大概是一種還沒有被命名的疾病,存在在每一個失去至親的人身上,而且還沒有一種藥可以治愈它。
沒有人能感同身受,即使他們給她的,是代表著親密的擁抱,來到此處的人,都是這一場事件的旁觀者,他們身處其中,卻身在事外。
感受過那個人呼吸的人,才能感受到她身上很小部分的難過,而很少數(shù)的這些人,也會在很短的時間后忘記這個離開的人,到那時,走不出來這場陰雨的,就只有她了,即使努力去提起嘴角的弧度,卻控制不住心底細密的揪痛。
要過去很久很久,久到離開的那個人的音容樣貌,漸漸從她的記憶里也離開,到那時,她就能在回想過去的時候不再避開那段日子的傷心。
從前她不信很多東西,但是后來,她要從過去掙脫,她要跟著推她長大的時間不停地往前走,于是她開始相信:已經離開的人,會因為放不下在世的親人,在他們身邊久久停留,看著他們從傷痛里掙脫,才能放心離開。
于是她不敢再停留在那個自己建造的縛籠,怕那個心有牽掛的人不能心安,終于走出傷心的城池,去和未來的自己相遇,當有一天,她敢于回過頭去擁抱過去的那個自己,她也就能夠真正地將傷痛當作生命的平常,進而接受那些已經成為過去的人事皆非。
她遇見過的很多人里,有些帶給過她歡樂,也曾讓她難過,有些曾經親密的關系變成了后來漸行漸遠的樣子,她遇見一些人,錯過另一些人,在每一段時間里長出不同的樣子,漸漸組成了現(xiàn)在的自己,這個不算最好,卻獨一無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