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吃人？”
李世民和幾位大臣互相看了一眼，都是滿臉的疑惑。
豺狼虎豹吃人，這個每個人都聽說過，但羊吃人，簡直是聞所未聞。
羊又怎么可能吃得了人。
不過他們了解方尋，只要是在他嘴里說出的話，就沒有實現不了的，所以也就沒有反駁，而且安靜的等待方尋的下文。
方尋：“陛下和突厥打了這么多次交道，想必也清楚他們在寒冬時，是用什么衣物抵御寒冬的吧？”
李世民頷首道：“嗯，他們會把羊毛縫在麻布上做成毛衣，這種衣物的御寒能力比起絲綢也不遑多讓，你問這做甚？”
方尋不答反問：“如果大唐給出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價格，收購他們的羊毛，陛下覺得會帶來什么樣的后果？”
李世民一愣，隨后皺了一下眉頭，兩個手指開始有節(jié)奏的敲打著桌面。
這是他在思考事情時的習慣，這樣能讓他更快的集中精神。
不只是李世民在思考，一旁的長孫無忌等人也在想著這個問題。
他們知道，方尋之所以這樣問，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方尋也沒有打擾他們，只是安靜的站在一旁等著。
這種事情直說的話給人的沖擊力度是不夠大的，只有把自己代入到問題里面去思考，然后得出答案，這樣才能看得更全面。
再者，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一點就通了，說得太明白對他們來說反而有點冒犯。
時間流逝，李世民的眉頭越皺越緊，忽然神情慢慢變成了震驚，最后眼神中充滿了興奮。
“朕明白了！”
李世民拍了一下桌面站了起來，說道：“突厥的物資遠遠不及我們大唐，所以每當兩國關系不緊張時，他們都會拉上大量的牛羊馬匹來到大唐和百姓交換鹽糖之類的調味品，以及陶瓷茶葉之類的貨物。”
“然而一次牽趕這么多牛羊肯定是極其不便的，而且一頭羊從出生到成年，最少也需要八九個月的時間?！?p> “如果大唐能收購他們生產的羊毛，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加大羊群的數量，因為羊毛一年少說也能收割兩次，這筆賬他們不會算不清。”
“不管是從人手方面來講，還是從草料資源考慮，羊群的增大，那么馬匹的數量勢必就要減少?！?p> “馬匹減少了，可供他們訓練的戰(zhàn)馬也就沒那么多了，只要他們的戰(zhàn)馬不再像以前一樣用之不竭，那么對我們大唐的威脅就極大的降低了！”
李世民越說越興奮，眼神中充滿了戰(zhàn)意。
長孫無忌也點頭道：“陛下圣明，等他們的戰(zhàn)馬削弱到一定程度時，我們大唐也步入正軌了，到時再去討伐他們，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前面也說了，現如今大唐的人口比起前朝已經凋零的不少，每年數量如此巨大的羊毛，我們大唐不見得能吃得下啊?！蔽具t恭略顯擔憂的說道。
房玄齡：“尉遲將軍無需擔憂，確實，就以大唐目前的消耗量，還真吃不下突厥如此多的貨物，但多余的羊毛制品我們還可以出售給靺鞨，那里每逢冬天可是冰雪蓋低，比我們更需要這些貨物。“
尉遲恭佩服道：“房相此言甚是。”
至于突厥會不會因為和大唐貿易賺取了大量錢財而去武裝他們的軍隊，屆時對大唐產生威脅這個問題，并沒有人對此表示憂慮。
因為突厥在發(fā)展的同時，大唐也在發(fā)展，而且因為有了方尋在，大唐的發(fā)展速度絕對會比突厥快速得多，到時突厥就更不值一提了。
方尋：“陛下和幾位大人剛才所說的，只是此計的表面，還遠達不到真正的羊吃人，真正的羊吃人，在于以下三點?！?p> “其一，突厥和我們大唐可不一樣，并不是大一統(tǒng)王朝，草原上大大小小部落幾十上百個，如果每個收羊毛的季度都讓各個部落涌入邊關，管理起來將會十分麻煩，因此，我們可以鑄造幾塊令牌以作貿易資格證分發(fā)給幾個相對有實力的部落，持有持有此證的部落方可進入邊城進行貿易，發(fā)放的時候明確的告訴他們，大唐只認牌，不認人?！?p> “這樣一來，我們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力，突厥就已經替我們把這場貿易打理著井井有條?！?p> “其二，當大唐和突厥正式貿易后他們就會發(fā)現，賣羊毛和來大唐邊境打谷草相比，賺的錢會更多，而且更輕松，憑著這層貿易關系，他們還能以比以前更低的價格在我們這里買到他們所需的任何日常雜貨，這時他們就會發(fā)現，手中的羊群大小，就決定著自己部落的實力和部族的生活質量，到了那時，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擇手段的擴大自己的羊群，這樣一來爭斗就無可避免的發(fā)生。”
“因為草原雖大，牧場卻并不是無限的，當他們無休止的擴大自己的羊群時，就勢必會蠶食著其他的部落。”
“在爭斗中敗下陣來的部落，唯一的結局就是只能淪為勝利方的奴仆，為勝利者放牧或者做一些像是修剪羊毛的苦力。”
“有了這些苦力，勝利者甚至只需要待在自己的帳篷里喝著美酒懷抱著美女，就有著大把大把的銀兩送到他們的面前?！?p> “這時他們還會思考著怎么跟大唐作對嗎？不，不會，他們只會思考兩件事，第一點就是挖空心思的武裝自己的部落不受別的部落侵犯，然后再想盡一切辦法吞掉別的部落地盤壯大自己以滿足自己日漸龐大的欲望?！?p> “還有一點就是壓榨那些戰(zhàn)敗的奴仆，奴役他們的身軀，磨滅他們的意志，讓其沒有力氣反抗，沒有意志去反抗，從而確保自己財富的安全。”
“其三，有著貿易資格證這層原因，沒有資格證的部落就只能把自己部落產的羊毛賣給持有資格證的一方，所能賣出的價格完全取決于持證方的心情，因此，為了爭奪資格令牌，爭斗同樣會無可避免的發(fā)生?！?p> 聽完方尋的話，在場的人后背都被冷汗給浸濕了，不費一兵一卒，光靠一個計謀就把中原無數個朝代心頭之患的突厥難題給玩弄在股掌之間，此計之毒，亙古未有！
房玄齡咽了咽口水，略有顫抖的道：“子昂所言，會不會太過想當然了，如果……”
“沒有如果?！?p> 房玄齡還沒說完，就被方尋打斷道：“事情必然會朝著這個方向前進?！?p> 方尋嘆了一口氣，隨后才接著道：“突厥有吃他們的羊，我們中原王朝，何嘗不是也有羊正在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