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輛輕便的馬車從白石城官道緩緩的駛向始安。
馬車上坐著的兩人,正是方尋和他的妹妹方巧。方尋回到廉州后只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去白石城接他的妹妹一同前去始安了。
至于培育蘑菇一事,方尋在離開之前已經(jīng)把種植的詳細步驟寫在紙上,交給了劉玉環(huán)。
以劉玉環(huán)的機靈,方尋并不擔心對方會出錯。
現(xiàn)在方尋需要擔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哄好眼前的祖宗。
方巧現(xiàn)在很不開心,小嘴唇嘟得都快碰到鼻子了。
也難怪,被自己的哥哥丟在一個陌生人家里,而且一丟就是好幾個月,不管換成誰也都不會高興得起來的。
“好啦,不要生氣了,以后哥哥再也不敢了,就原諒我一次唄?”
這已經(jīng)是方尋第十次低頭向這個小祖宗認錯了。
方巧猶豫了片刻,然后用一副大發(fā)慈悲的表情說道:“好吧,生氣也是挺累的人,就暫時原諒你好了?!?p> 呼……
方尋這才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路程還是挺長的,如果一路上只能看著個苦瓜臉,不就讓枯燥的路程變得更加煩悶了嗎?
只要去到始安,那就是魚入大海,鳥翱長空,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的休息一段時間了。
方尋已經(jīng)打算好了,反正還有幾個月才到春耕,這段時間沒事就逗逗妹妹,有空的時候再去釣釣魚。
這是何等的逍遙自在啊,方尋光是想想就能笑出聲來。
然而,老天爺似乎并不想讓方尋如此輕松。
等他來到始安時,發(fā)現(xiàn)一切都跟自己所想的大相庭徑。
他的任職地是在始安沒錯,不過卻是在距離始安鎮(zhèn)好幾百里,偏得不能再偏的無名村上。
所謂的無名村,就是這個村剛開還沒命名,等方尋任職后再由方尋題名。
有一百戶人家也不假,這些人也確實在這段時間開墾了一大片荒地。
但……確定這些人真的不是非洲過來的難民嗎?
一個個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一陣風恐怕就能將這些人吹走,真的可以耕田嗎?
再說,建的這個所謂的村子,不過是一間間用泥巴和樹枝搭建而成的茅草屋罷了,會不會漏雨真的不好說。
而且雖然這邊是南方,可現(xiàn)在的溫度已經(jīng)是十三四度了,方尋穿著填充木棉的外套還覺得寒風刺骨。
這些農(nóng)戶倒好,一個個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麻衣,夾層里面再填上一些干草用于取暖。
方尋真無法想象這些人以前是怎么熬過冬天的。
一想到自己的工資是從他們嘴里扣出來的,方尋頓時就被罪惡感充斥著全身。
正當方尋對這個爛攤子各種抱怨時,一個白發(fā)蒼蒼的看著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子,走到了方尋面前躬身道:“閣下可是前來任職的里宰,方大人?”
方尋趕緊回了一禮,說到:“正是?!闭f完從懷里拿出就職文函,遞給了對方。
老者接過文函仔細查看了下,確認無誤后才遞了回去,并行了一禮:“小的周深,見過方大人?!?p> 方尋急忙道扶起周深:“老伯不必如此多禮。”
對方顯然被方尋的客氣嚇到了,愣了一會才把簿子交給了方尋,道:“這是本村一百戶家庭的名單,還請方大人過目。”
方尋接過村志隨意的翻了幾下,就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頁。
最后一行字寫著:一共三百五十六人。
方尋合上村志遞還給周深,問到:“老伯,此時天寒地凍的,你們穿成這樣,能受得了嗎?”
周深苦笑了下,說到:“這么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早就習慣咯。”
方尋聽完,深深的嘆了口氣,雖說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了。
棉花要到宋朝才引進到中國,在此之前普通百姓的保暖確實有些慘不忍睹。
有錢人可以穿絲綢,那玩意柔韌度十足,保暖性能又強,再冷也不用擔心。
平常百姓則沒那個命了,運氣好點的還能收集到一些木棉,用來填充衣服夾層。
運氣不好的,就只能用蘆絮或者干草代替了。
至于用蘆絮來填充夾層效果如何,大家可以參考一下說出,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這句話的閔子騫。
方尋掀開馬車的后簾,指著里面堆放的布絹對著周深說到:“這是二十匹絹是陛下賞賜給我的,質(zhì)量乃上上之品,周伯你待會找?guī)讉€人把這些運去鎮(zhèn)上的布坊,換成下品的?!?p> “至于一換幾,這個就由你在那邊考量了,換完回來后,就直接給眾人分了吧,讓他們做身好點的衣服?!?p> 周深急忙拒絕道:“大人使不得啊,這些布匹是你賑災有功,陛下給你的賞賜,怎么可以平白無故就拿去換了分給別人?”
方尋:“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現(xiàn)在我又用不著,放著也是浪費。”
“當然,不換也可以,除非你能保證今年冬天沒人會被凍死,我可不想上任第一年就出現(xiàn)有人凍死餓死的情況?!?p> “再說了,一個勞動力如果使用得當?shù)脑?,很快就可以產(chǎn)生比一匹布更高的利潤,放任其凍死不是浪費了嗎?”
周深雖然活了幾十年,不過怎么說也是一個古代人,一下子被方尋說得一愣一愣的,只好聽從方尋的吩咐。
等周深走后,方尋才帶著方巧巡視了一下自己的任職地。
逛完一圈回來,方尋已經(jīng)處于崩潰邊緣了。
這個地方根本就不適合修建村落,地理位置太差了。
偌大的村莊,連條溪流都沒有,想生火做飯,還得去到山腰上的石泉那里去挑。
洗衣洗澡這些,相對來說就近一點,可以到離村頭不遠的小河打水。
問題是,這個村落的地形是梯狀的啊,河流就處于梯尾,根本就無法引來灌溉田地。
因此,這里的民要想耕種,要么全靠降雨量,要么就只能挑著桶去河邊打水了。
現(xiàn)在村民就是去河里挑水灌到田里,進行田地漚肥,以確保明年耕種時,禾苗能順利長出。
方尋實在是看不懂這些人為什么會選在這里,怎么就像是選著玩的一樣。
等周深回來時,方尋立即把他拉到一邊,質(zhì)問對方為什么選了這么一個鬼地方。
經(jīng)過周深的解釋,方尋才知道選擇這里,真的是不得已而為之。
水源好的地方,早就被當?shù)厝苏碱I了,哪里還輪得到別人。
次一點的,不是石地就是沙地,根本就不能開墾成田。
再次一點的,就是土地太過貧瘠,要想使用,起碼要漚肥兩三年,但無家可歸的眾人哪里等得了這么久?
無奈之下,也就只能選擇這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方了。
方尋環(huán)視了一下村子,開口道:“既然沒得選,那只能想辦法去改變,用人力去灌溉肯定是不行的,費力不說,效率還低,這樣,明天你把能勞動的人叫到村頭,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