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很無趣的故事，是吧？”老人淡淡的說道。
趙斬原本想將這些昔日的回憶描述的精彩些，可時間改變了一切，那些曾經(jīng)讓他憤怒不甘的記憶，像是在另一個人身上發(fā)生過的事情一樣，自己已經(jīng)可以平和的面對它們了。
“這么多年一直有人看守著您嗎？”陸逐問道。
“我的圈禁，在仁宗登基第十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上天終究不是什么都眷顧著他的，那一年他死了，臨死前還給了我自由，可我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安居樂業(yè)，國泰民安，我在朝中也早就沒有支持者了，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是一個好皇帝，開創(chuàng)了端朝的第二個盛世，父皇當(dāng)初沒有選錯?！?p> “最重要的是，在他死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皇位，我只是羨慕弟弟，我以為打敗他就可以擁有他的一切。”
“可他不在了了，我再也沒有機(jī)會打敗他了，所以我留在了這里，靜靜地等待著死亡，只是沒想到最后竟然活了這么久，久到看著趙氏的江山都快要覆滅?！?p> 趙斬看向陸逐，從懷中取出一本破舊的書籍：“這就是《夭經(jīng)》，沈策說你太早開啟了天選者的禁忌，而里面記載的藥浴和鍛體的法門可以幫助你修復(fù)體內(nèi)竅穴的暗傷，拿去吧，就當(dāng)是你陪我說話的報酬了?！?p> 陸逐恭敬的接過趙斬手中的《夭經(jīng)》。
“另外，比起劍，你的手掌寬大，更適合用刀。”趙斬說道，“如果有機(jī)會，到了西京淮上，五柳書院的老劍閣里，藏著一些東西，你可以試著去找找看?！?p> 陸逐行禮，應(yīng)了聲是，看著他這副模樣，趙斬笑笑：“我有些明白沈策為什么會幫你了，某些方面，你們真的很相似?！苯又D了頓說道，“回去吧，外面的小和尚還在等著你呢，記得告訴他，木屋里住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p> 陸逐再次行禮，緩緩?fù)肆顺鋈ァ?p> ……
陸逐走后不久，一位瘦高老人來到了荒園之前。
陽光灑在了他的臉上，使他臉色那些原本深刻的皺紋又蒼老了幾分。
他便是當(dāng)今天下讀書人視為領(lǐng)袖的文圣—沈策。
沒有打任何招呼，他推開了木屋的門，看著搖椅上悠然自在的趙斬。
“那孩子拿著《夭經(jīng)》，已經(jīng)走了。”趙斬說道。
“我是來看你的?！鄙虿呋卮鸬?。
“臨死前變得矯情起來了嗎？”趙斬玩笑般說道，“這世上最聰明的人，就快要死了。”
“我死了或許對很多人是好事，但對你來說絕對是件天大的壞事，就比如桌子上的美酒，以后的人可不舍得把這么上好的佳釀，送給一間待在破木屋中不知身份的糟老頭子?！?p> “你不用激我出去了，當(dāng)初在紫宸殿前被趙拓?fù)魯〉臅r候，趙斬就已經(jīng)死了，不管是野心還是理想，也都隨著時間消散掉了。再者說，當(dāng)初你也希望贏得是趙拓，不是嗎，你其實和他們一樣，認(rèn)為我那個弟弟更適合當(dāng)皇帝?！?p> 沈策沒有承認(rèn)也沒有否認(rèn)，只是回答道：“現(xiàn)在糾結(jié)那些也無用了，我們回不到過去，自然也不知道如果是你繼位，做的會比仁宗皇帝更好或是更壞，這一切已經(jīng)沒有答案了。如果你認(rèn)為是因為我偷走了那柄陌刀，從而導(dǎo)致你輸?shù)袅四闳松凶钪匾哪菆鲑€局，那么我的回答還是和以前一樣，你可以殺了我，作為一個武圣，這點你輕易就能做到，只要這樣能夠讓你的心里好過一些，我心甘情愿，是我薄你，趙斬?！?p> 趙斬微笑著搖了搖頭：“沈策，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把《夭經(jīng)》交給那個孩子，因為那是你的請求，我唯一的朋友，現(xiàn)在你快要死了，我大概是這世上你唯一虧欠過的人了，你想在死之前幫我找到一個傳人，在世間留下些存在的痕跡。我自然也不希望你帶著遺憾離去，所以我愿意去見一見那個孩子。只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孤獨，我將我的一切都藏在了五柳書院的老劍閣里，那個孩子如果真的有緣，將來自然有機(jī)會拿到我留下的那筆東西?！?p>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么，我也沒有怪過你。還有，那個孩子我很喜歡，雖然我和他并未說上幾句話，可他的確很像年輕時候的你，如果早個幾年遇上他，我可能真的會選擇他做我的弟子，不過我的人生遺憾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了。”
沈策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趙斬不知道的是，他認(rèn)為陸逐像年輕時候的沈策，可沈策青睞陸逐，是因為沈策覺得陸逐更像曾經(jīng)的趙斬。
社稷書院在皇宮的那場宴會，沈策其實是去了的，不過只是獨自在閣樓之上，觀看著宴會上發(fā)生的一切。
當(dāng)陸逐按住魏異挑戰(zhàn)許慎的時候，看著演武臺上的少年，沈策的思緒回到了伴讀皇子的那段時光，臺上的少年漸漸與記憶中的影子重合，他想起了那個午后，朝自己伸出幫助的那雙溫暖的手。
“我叫趙斬，以后我罩著你，不會有人敢再欺負(fù)你了?！?p> 少年趙斬實現(xiàn)了自己的諾言，書呆子在皇宮中再也沒受到過其他伴讀們的欺侮?？蓵糇記]能保護(hù)好這個朋友，眼睜睜的看他迎來了悲慘的一生。
在書呆子的心中。
趙斬是個合格的朋友，而沈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