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轉(zhuǎn)角,賀蘭桑眉眼間帶著喜色,一面拍著紅梢的手,一面向祠堂走來。溫應(yīng)泉正和母親緬懷逝去的朱素娘與溫尚言,忽然聽見她們的笑聲,心中便覺得堵得慌,不約而同的朝門外看去。
不一會兒,腳步聲由遠及近,賀蘭桑與紅梢言笑晏晏的出現(xiàn)在了三人面前,只見紅梢身穿明艷的紅石榴襦裙,外著鑲金絲綢短衫,肩披紅帛,就連發(fā)髻上也佩戴著大大小小做工精巧的黃金首飾,整個人在珠圍翠繞的堆砌下,滿身都是珠光寶氣。
潘紜紜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似乎就能看到她等會兒的下場。果不其然,紅梢的腳剛一邁進祠堂的門檻,溫應(yīng)泉的臉色一沉,怒喝一聲:“誰讓你進來的?!”
溫應(yīng)泉的一嗓子,著實將賀蘭桑與紅梢嚇了一跳,尤其是紅梢,身懷有孕的她自恃是下一任的少夫人,自然將此次祭奠先夫人的大型活動當(dāng)成是她公開露面的絕佳時機,所以在珠兒的勸說下好生打扮了一番,為的就是能將潘紜紜這個現(xiàn)任少夫人比下去。
可還沒等她高興幾秒,溫應(yīng)泉的一嗓子就把她給喊懵了。賀蘭桑因為紅梢懷孕的緣故,對她是呵護有加,深怕她肚子里自己的孫兒受到傷害,所以當(dāng)溫應(yīng)泉十分不給面子的呵斥之后,賀蘭桑也面如不快的回應(yīng)道:“我讓的!怎么了?不許啊?”
溫應(yīng)泉本就火氣大,見賀蘭桑居然公然不給自己面子,生氣道:“一個下等丫鬟怎么能進我溫家的祠堂?快快滾出去!”
“什么丫鬟?”賀蘭桑說著,將紅梢還沒顯懷的肚子推了出來,有理有據(jù)的說道:“紅梢可是你親孫子的娘!”
賀蘭桑仗著紅梢懷了溫家的子嗣,嗓音頗大的囔囔著,在祠堂忙里忙外打掃除塵的下人們聞言不免偷偷瞄來。
“唉,可憐啊,剛嫁進來沒幾日二公子就給她多了個庶子?!?p> “可憐啥,不是她自己非二公子不嫁嗎?活該!”
“看來以后要多多抱抱紅梢的大腿了,誰知道什么時候她就翻身做主子了?”
“......”
下人們悄悄議論的聲音不大,或者說他們擔(dān)心被溫應(yīng)泉這些侯府里長久的主子聽見,只剛站在不受寵的少夫人身后議論。潘紜紜自然將他們的話盡收耳底,在抬眼向四周看去,似乎能夠發(fā)現(xiàn)周圍人向自己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潘紜紜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是十分贊同紅梢生下庶子的,畢竟她對溫尚霖沒有一絲真情實意,甚至還有些厭惡,所以根本不會同他有肢體接觸,就更別提延綿后嗣了。與其到時候被人催,還不如先讓他有親生子嗣。
溫應(yīng)泉好面子,見賀蘭桑開始囔囔了連忙止了嘴,他氣呼呼的轉(zhuǎn)過身去,自己可不想在下人面前丟臉。紅梢原本還有些擔(dān)心,但見到賀蘭桑如此有氣勢,心中又有了底氣,堂而皇之的站在潘紜紜一干人之列。
雖然溫應(yīng)泉吵架吵不過賀蘭桑被壓了一頭,但溫劉氏可不慣著她,老太太總覺得她身上沒有一絲侯夫人的做派,帶壞溫家的子嗣不說,還拉低了溫家的走勢?,F(xiàn)在見她居然拉著一個下等丫鬟出現(xiàn)在祭奠先頭那個兒媳與寶貝大孫子的重要場合,火氣騰的一下出來了:
“哪來的野種也不清楚?她說是溫家的血脈就是了?要我說,這就是個不知廉恥的蕩婦!她腹中的野種趁早除了吧,免得混淆我侯府的血脈!”
老夫人說話聲音不大,但氣勢卻非常足,寥寥數(shù)語便讓賀蘭桑與紅梢脊背發(fā)涼,不敢多言。
賀蘭桑可以在溫應(yīng)泉面前撒潑無賴,卻不敢在溫劉氏面前做同樣的事,她見了對方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一下子蔫了。所以面對著老夫人的發(fā)怒,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她現(xiàn)在也噤若寒蟬。
溫劉氏說的是氣話,盡管自己不待見賀蘭桑一脈,但溫尚霖好歹也是自己的親孫子,身上還留著自己的血,再者說了,溫家子嗣凋零,所以就算孩子是從個下等丫鬟肚子里生出來的,她們也不能狠下心腸打掉。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紅梢好不容易憑借著身孕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還沒嘚瑟兩天,怎么能輕易放手呢?所以當(dāng)溫劉氏嘴里說出要紅梢打胎時,她面色驚慌的一把跪下了:“老夫人開恩,奴婢腹中真是二公子的孩子!奴婢可以對天賭咒,要是說謊便讓我腳底生瘡,嘴角流膿,惡臭而死!”
紅梢給溫劉氏磕了幾個響頭,見對方無動于衷,急的直冒汗,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被拖下去灌藥!孩子是她最大的底牌,她可不能讓孩子出事!
環(huán)顧了一圈眾人,溫劉氏與溫應(yīng)泉母子二人面色黑沉,一臉兇相;自己的靠山賀蘭桑此時也噤言垂手,顯然是不敢為了自己出頭與婆母爭辯;而潘紜紜......不用說,她不落井下石,紅梢都要謝天謝地了,怎么還敢祈求對方救自己?
不過......
焦急時刻,紅梢無意間撇見溫尚霖正朝祠堂走來,她盯著潘紜紜看了一會兒,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只見她連滾帶爬來到潘紜紜的腳邊,一抬頭,眼眶含淚、眼角微紅,活脫脫一副受氣美人的模樣。
“少夫人就算再看不起紅梢,也請顧念紅梢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二公子的血脈?。∧趺茨苷f他是野種呢?”
紅梢用盡好大的力氣說出了這番話,緊接著便是一頓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泣。
這番話倒是叫眾人都摸不著頭腦了,特別是無端被針對的潘紜紜:我好端端站在一旁看戲連個屁都沒放,你扯我做什么?
潘紜紜還來不及做反應(yīng),紅梢剛才的一番哭訴全進了剛進祠堂的溫尚霖的耳朵里。溫尚霖昨夜在友人家喝醉了酒,前不久才醒來,腦袋正迷糊呢,一進祠堂便看見紅梢跪在潘紜紜的腳前聲淚俱下的求饒,還說什么野種不野種的話。
他的腦袋一陣嗡,電光火石之后,他斷定一定是潘紜紜嫉妒自己日夜寵幸紅梢吃醋了!哈哈,我就說你這胖子怎么可能抵得了我這美男計?哼哼,現(xiàn)在原形畢露了吧?
“誰敢說我的孩子是野種?”溫尚霖一身酒氣搖搖晃晃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紅梢肚子里的,千真萬確,是本公子的孩子!哪個不要命的還敢說是野種,我要她好看!”
溫尚霖并非真心維護紅梢,之前日夜寵幸她也只不過為了讓潘紜紜獻出欠條向自己求饒,所以在叫囂了一番后,他一臉挑釁的看向了潘紜紜,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一旁的溫劉氏黑沉著一張臉。
“逆子!你胡說什么!”溫應(yīng)泉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這死小子,明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還敢這般不重視,瞧他一聲酒氣,定是前一日又跑去哪個狐朋狗友家宿醉來著,一點規(guī)矩也沒有!
溫尚霖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他沖父親囔囔道:“誰胡說了!紅梢肚子里是誰的種我能不清楚嗎?真正胡說的人你不管管,倒管我這個說真話的人,真沒理!要我說,誰說我的孩子是野種,誰才是真的野種!”
賀蘭桑與溫尚霖真不愧是母子倆,連氣溫應(yīng)泉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樣的,溫應(yīng)泉一口氣堵在胸前,想呵斥又覺得此事丟臉,不愿在晚輩及下人面前發(fā)作。
賀蘭桑見自己兒子傻乎乎的嘴上沒個把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還不自知。她偷偷瞄了一眼溫劉氏,見她臉色越發(fā)陰沉,急得心里直跺腳!賀蘭桑忙用手肘暗地里戳了戳溫尚霖,希望他閉嘴,卻絲毫沒起作用,溫尚霖叫囔的更大聲了。
紅梢見救星出現(xiàn)了,連忙躲到溫尚霖的身后,哭訴道:“二公子為我做主,少夫人說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您的,要逼著我打掉,二公子要為我做主?。 ?p> 要是沒有身份的約束,潘紜紜怕是要拽著對方好好理論了:小姑娘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啊,我什么時候說孩子是野種?什么時候逼你打掉了?你可不能亂咬人啊喂!
一聽紅梢這么說,溫尚霖更加認定自己的猜測了,他故意將紅梢護在身后,說道:“好啊,平時裝著賢良淑德的模樣,今日終于露出馬腳了吧?連還沒成型都胎兒都容不下,我看你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妒婦!”
說完,他又走到潘紜紜耳邊,用只有她一人能聽見的聲音,得意的說道:“怕了吧?怕了就麻溜兒的把你二叔寫的欠條交到本公子的手上,那樣本公子或許可以考慮原諒你?!?p> 潘紜紜瞟了眼耀武揚威的溫尚霖,心中翻了個白眼,這傻子還沒意識到罵錯了人倒大霉了!溫尚霖的心中還沒高興一會兒,一旁卻傳來了摔杯的聲響。
“逼著她打胎、不要命心狠手辣的妒婦,是我,你的親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