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在了御馬場
“小姐,小姐……小姐怎么了!”
耳畔傳來驚呼聲和啜泣之聲,鬧得她頭疼腦漲。
一股力氣用力地將她推拉托舉,繼而薛懷蕊便覺得重重一墜,掉在了松軟的地方。
猛地睜開眼,陰冷幽深的眸子警覺的看著周圍,竟沒有覺得任何疼痛。
白桃被驚了一跳,松開了手,有些訕訕,“可是奴婢打擾了小姐睡覺?”
白桃?
薛懷蕊的眼眸倏地瞪圓了,眸底泛起了點(diǎn)點(diǎn)的淚光,“白桃?”
她喑啞了嗓子,有些怔楞。
白桃見薛懷蕊神色如此,更是驚慌,“小姐不要惱,是奴婢的錯……”
她正與跪下謝罪,卻陡然被一雙有力的手緊緊地?fù)碜 ?p> “白桃,我好生想你?。 毖讶飷灺暤?,竟聲音有些微微顫抖,緊緊地將白桃摟著,像是闊別已久的好友重逢。
若要說起來,再見白桃,竟也有數(shù)十年了。
那年,她被人冤枉,白桃替了她的罪,死在了御馬場。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夢魘了?奴婢這就去叫嬤嬤來!”白桃不敢隨意動彈,一席話將薛懷蕊的記憶拉回了如今。
她松開了手,白桃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她冷靜了神色,環(huán)顧周圍。
這閨房熟悉,床簾熟悉,拔步床熟悉,上頭的嫩粉鵝黃海棠團(tuán)花紋繡熟悉,就連那金色香爐鏤雕的云海圖騰,里頭散發(fā)的淡淡沉香,也是如此熟悉。
這是還未出嫁時的閨房!
薛懷蕊如若一盆冰水打在心頭,清醒過來,飛快掀開錦被疾步下床,沖到了桌案前,望著明亮銅鏡之中倒影的自己。
眉目清晰,眼眸澄澈,白皙的面容上,不見傷痕。
桌案上,一枚玉簪擺放,點(diǎn)綴紅色珠寶。
這是及笄禮上,娘親手為自己帶上的。
她才十五歲!
“嬤嬤,嬤嬤!您看看小姐,怎么回事?。 卑滋业穆曇粲蛇h(yuǎn)及近,帶著倉促和著急,唯恐薛懷蕊當(dāng)真是出了什么事情。
薛懷蕊冷靜下來,猛地回過頭去,一聽是嬤嬤,心中揪緊。
回過頭去,見佝僂著背的嬤嬤疾步而來,小腳走的飛快,嚴(yán)肅的面上,梳理得紋絲不動的頭發(fā)斑斑駁駁。
“徐嬤嬤!”她失聲驚叫,再忍不住內(nèi)心的顫抖和張惶,頃刻間就紅了眼。
徐嬤嬤可是嚇了一跳,趕忙走上前去,蒼老的手就摁住了薛懷蕊的額頭,顫抖道,“不會真是離魂了吧,怎么回事?小姐,發(fā)生什么了?”
薛懷蕊深吸一口氣,已經(jīng)全然明白了,一手握著徐嬤嬤,一手抓著白桃,貪婪地看著二人的面容,終究還是緩緩地?fù)u搖頭。
老天有眼,她回來了。
“沒事,夢魘了?!彼吐曕?,不再變得茫然,只是有些悵然道,“夢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一直醒不過來?!?p> “小姐這兩日總是夢魘,該讓大夫來看看。”白桃聽得此話,松了一口氣,還以為薛懷蕊是失去記憶了。
徐嬤嬤嘆了一口氣,慈愛地拂了拂薛懷蕊的發(fā)絲,“小姐別擔(dān)心,老奴晚上就讓人去佛堂取點(diǎn)香灰來撒在房間,就沒事兒了。”
香灰?
薛懷蕊回過神來,緊盯著身旁冒著裊裊煙氣的香爐。
上一輩子入了宮,不愛龍涎香的她時常點(diǎn)沉香。
雖說宮中的沉香會比外頭好,可味道也相差無幾。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咯噔,驚覺這房間的沉香聞起來有一股頹靡之味,像是摻雜著幾味雜香,惹人渾身不舒服。
她瞇了瞇眼,忽然指著那香爐道,“這沉香是誰送來的?我記得我最愛檀香?!?p> “這就是檀香呢,小姐怎么忘了?前幾日是二小姐送來的,說侯府的景小姐送了點(diǎn)檀香過來,她點(diǎn)不多就送來給您了?!?p> 薛懷蕊的心如若墜入冰窖。
原來薛懷苒從這時候開始已經(jīng)陷害自己了。
那年她不明白,還以為母親的死,外祖母的離開,全數(shù)是因?yàn)楹荻镜睦戏蛉俗鳛椋F(xiàn)在看起來,是自己糊涂了!
“倒了吧?!彼溃行灥厝嗔巳嗝夹?,“拿上來我看看,如今聞著有些難受。”
白桃心中微動,見薛懷蕊如此,倒干凈了那香爐,才將檀香呈上來給薛懷蕊。
“娘和外祖母呢?”
她捻了一點(diǎn)那香料,放到鼻尖問了問,隱隱聞到了幾分迷魂香的味道,長久使用之人難免心慌憂慮,夢魘連連。
真是奇了,她竟辨認(rèn)出了這香料的味道。
“夫人和老夫人都去外廟禮佛了,晚上就回來?!卑滋也唤馄湟?,擔(dān)憂地看了看徐嬤嬤,只覺得小姐什么都不記得了,有些擔(dān)憂。
薛懷蕊心中的大喜過望,心中微酸。
還好,還好,娘和外祖母還不曾離開,這一世,她還不算孤苦伶仃!
“姐姐,你怎么了?”主仆正說著話,卻忽然聽的門外傳來一聲擔(dān)憂不已的聲音。
那聲音溫柔,平常人聽了,定自覺說話人是個溫柔女子。
獨(dú)獨(dú)薛懷蕊聽得那聲音,眼眸漸漸冷下來。
抬起頭來,見自己還不曾應(yīng)答,薛懷苒就帶著丫頭琥珀走進(jìn)來了。
她身穿一襲桃粉色蠶絲小衫,粉白色的撒花裙,身形窈窕,姿色溫柔,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就像是常含著淚水一般,總歸是令人心生憐惜。
上一世,就是被她這般神情給騙了。
“來得好,我正說事。”薛懷蕊淡淡說道,揮了揮手,然徐嬤嬤先行離開休息了。
薛懷苒緩緩坐下,有些納罕。
自己本是看白桃叫徐嬤嬤過去,想來必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便趕忙過來探聽消息。
如今看薛懷蕊竟好端端坐著,除去面色一改往日的憂容滿面,變得頗為冷淡,并沒有什么不對勁兒。
“這個還你?!?p> 還未回過神來,就看一個盒子扔過來,驚得她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大小姐未免過分了,忽然將東西扔過來算什么事兒啊,可算是嚇著我們二小姐了?!辩瓴粣偅瑳_著薛懷蕊發(fā)難。
丞相府中,誰不知道薛懷蕊就是一個出了名的軟柿子,二房里頭,誰都能對這個嫡女頤指氣使的。
“放肆!我和你二小姐說話,什么時候輪得到你一個奴婢插嘴?給我滾出去!”話音未落,就聽得薛懷蕊怒斥一聲,一拍桌子沖著琥珀訓(xùn)斥。
二人被如今薛懷蕊的氣勢鎮(zhèn)住,沒想到她竟這般囂張起來。
薛懷苒眼珠一轉(zhuǎn),繼而溫柔了語氣,嬌滴滴地委屈道,“妹妹是有哪里得罪了姐姐,請姐姐別生氣。”
“得罪?倒也說不上,只是這檀香點(diǎn)起來讓我頭暈?zāi)X脹的,身子不爽,還給你吧?!毖讶锢浜咭宦?,倒也不隱瞞,“妹妹,下次送人的東西,還請你多多檢查檢查!”
“姐姐!”薛懷苒心中一驚,捏緊了手中的絹帕,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這可是侯府景小姐送來的檀香,姐姐這個意思……可是責(zé)怪景小姐?”
“景小姐的檀香是送給你的,你再轉(zhuǎn)手送給我,若是她聽了會怎么樣?”薛懷蕊揚(yáng)眉,反詰道。
她早就料到薛懷苒會說這句話。
薛懷苒抿唇,不敢多說。
若是景小姐知道了,必定會責(zé)怪自己。
低頭看了看那檀香,里頭的分量不輕,看起來薛懷蕊還沒有怎么使用。
真是可惜了,若是用那檀香,讓她神志不清,整日渾渾噩噩的,必定會生出許多禍端來。
薛懷蕊瞇眼,實(shí)則到已經(jīng)看透薛懷苒心中所想。
原是上一世,自己禮佛的時候忽然渾渾噩噩的,醒來時候,才知道自己發(fā)了瘋,打翻了祠堂的佛像,成了薛家一族的大笑話,外祖母驚得犯了心悸,昏死過去,母親也因此而被爹給廢棄,而后郁郁而終。
看起來這一切,便是緣由這一次。
可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應(yīng)對。
薛懷蕊嘆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有些東西失而復(fù)得,便不能再像之前一樣,肆意地讓它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