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葬青春，春暖花開

　　一天上午上工，冼耀東告訴他，林光偉、區(qū)靜、厲亥、賴繼華、柯紅星五人逃塂了。

　　南易只是淡淡的回了個哦。

　　地球壞的厲害，他今天又要參與搶修，沒閑工夫聽故事。

　　又一天下午，又傳來消息，林光偉被抓，區(qū)靜和厲亥被遣返，賴繼華逃塂成功，柯紅星……死了。

　　“冼叔，怎么也是認識的人，我們出趟海吧?！?p>　　“也好，人死總得入土。”

　　柯紅星的運氣不錯，南易還是把她給找到了。

　　一根繩子栓在她的腰間，另一頭在船上，突突突，船往岸邊開。

　　岸邊，劉貞撐著一把黑傘在那里等著，她的邊上站著四個棺材頭子。

　　船靠岸，棺材頭子下水把柯紅星撈起來，解開腰間的繩子，又在她腰上栓了一根稻草繩，把“人”扛到一片門板上放著。

　　“大隊長，怎么個章程？”

　　棺材頭子的話事人老棺材問冼耀東。

　　“這個事情，南易做主?！?p>　　“棺材叔，她這是客死異鄉(xiāng)，家里人也趕不過來，一切就從簡吧。不過，棺木還是要有一副的，你知道哪有現(xiàn)成的么？”

　　“現(xiàn)成的有，可你想要，不但要花大價錢，還得給主人家磕頭。升棺發(fā)財，你這可是奪人氣運?！?p>　　“誰家，錢要備多少？”

　　“準備兩百吧。”

　　“好，我去拿錢?！?p>　　“拿紅紙裝好，插根柏葉，六雙雞蛋?！?p>　　“好?！?p>　　借紅紙、買雞蛋、借柏葉，等把一切弄好，也過去了個把小時。

　　“棺材叔，弄好了?！?p>　　“算了，你別去了，還是我出面吧，這種事晦氣，你還年輕，還是我來?！崩瞎撞囊ба勒f道。

　　“貞兒，傘給我，你去大隊，去討茶葉，討夠一百家，再去買夠81個雞蛋。”

　　“好，我這就去?！?p>　　劉貞把黑傘遞給南易就走了。

　　“不錯啊，后生仔，還懂百家茶?！崩瞎撞恼f道。

　　“稍微懂一點，棺材叔，棺木的事情，就麻煩你了?！?p>　　“不麻煩，這也算是行善積德。你們幾個在這里看著，我去討棺木。”

　　“棺材叔，等等，這個你拿著?！?p>　　南易掏出六包煙，給了老棺材一包，其他三個棺材頭子一人一包，冼耀東一包，他自己留一包，左手遞給右手。

　　眾人接過煙，沒有客氣推辭。

　　這都是規(guī)矩，是死者家屬應該做的，不給屬于不上道，給是應該的。

　　左手給右手，南易也算是把家屬和幫忙人的角色都做了。

　　撐著傘，替柯紅星擋著陽光，看著她的臉，已經(jīng)變得浮腫，南易嘆了口氣，點上一根煙，眼睛變得迷離。

　　柯紅星這人，他不喜歡，可人死為大，她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退喇愢l(xiāng)，還要飄在海里，他真狠不下這個心不管。

　　沒合適的地方停尸，一切從簡，第二天一大早，柯紅星就被下葬。

　　葬在離海邊不遠的一塊灘涂上。

　　南易給她刻了一篇墓志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擱淺在奔向幸福的岸邊，人間很好，下一世，我不來了。

　　“這是柯紅星的遺物，南易，是燒給她，還是你替她保管？”

　　柯紅星的墳前，趙紅妝拿著一個盒子問道。

　　“我保管著吧，她還有父母，總得給他們留下一點念想。”

　　柯紅星走的很安靜，南易有準備齋飯，可大隊并沒有人來討要。

　　一切完成，南易和劉貞一人捧著一個臉盆回到南宅。

　　“哥，一個好好的人，就這么死了？”

　　劉貞給南易打了一碗飯，舀了一勺黃豆，夾了幾根海帶。

　　“生命很脆弱，所以，我們內(nèi)心要強大?！?p>　　“嗯?！?p>　　兩人默默的吃著齋飯，吃完，南易用百家討來的茶葉熬出來的茶水，從頭往下澆，擦干，又一如往常去下地。

　　……

　　柯紅星的死，并沒有蕩起多少漣漪。

　　知青辦來了解一下情況，很快，這件事也就這么過去了。

　　一日，一頭老虎跑到文昌圍。

　　這老虎能口吐人言，從村頭到村尾，喊了一遍又一遍“立秋、立秋”。

　　“嚎個屁啊，我一月餅砸死你。”

　　老虎又能怎么樣，還不是被南易一嗓子嚎走了。

　　9月27日，農(nóng)歷八月十五，中秋。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南易摸索著墻上的拉繩開關，咔噠一聲，圓圓的月亮被打開。

　　院子里。

　　劉貞拿起一個月餅咬一口，眼睛馬上又瞇成一條縫。

　　“好，瞇的好，瞇瞇眼，上清大?！蹦弦滓慌陌珟?，嚷道：“小丫頭，你肯定能考上清大。”

　　“咯咯咯，哥，你笑話我?！?p>　　“誰笑話你了，不是給你出了試卷嘛，只要你保持住現(xiàn)在這個成績，考上清大絕對沒問題?！?p>　　“哥，那你想考哪里？”

　　“你哥我志存高遠，俗話說，志向大，考羊大，我當然是考羊大咯?！?p>　　“啊，你不準備考回京城？”

　　“到時候再說吧，我的第一目標還是上羊大，將來做事也方便?！?p>　　“哦，那我跟哥一起?！?p>　　“不管我上哪所大學，你都去上清大?！?p>　　“那我不是要和哥分開了?！?p>　　“分開是為了更好的相聚，放心吧，就算我不在京城，也會經(jīng)常過去。再說，上了大學，會很忙的。”

　　“會很忙嗎？”

　　“會的，兩年要學完三年的東西，大三的時候，你要爭取公派留學。等你留學回來，你就是頂級人才，會被分派到最需要，也是最好的崗位上。”

　　“哥，這就是你為我設計的路線？”

　　“不好么？”

　　“挺好，那你呢？”

　　“留校，或者回來當個會計、出納什么的?！?p>　　“怎么可能，你不是說國家很缺人才么，大學畢業(yè)，不會把你分配回大隊吧？”

　　“呵呵，是不太可能，那基本就是留校了。”

　　留不留校，南易也就這么一說，到時候具體怎么樣，得看形勢的發(fā)展。

　　“哥，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不，你這叫珠圓玉潤。”南易?了一眼說道：“不過，你得控制食量了，再長肉，那就真叫胖了?！?p>　　“燉排骨、燉豬腳、紅燒肉、小炒肉翻來覆去的吃，我喜歡吃肉，管不住嘴。”

　　“管不住也要管，上次海邊，冼叔都差點問我你是誰了。別人都快認不出來你了，和剛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像了?！?p>　　“哪里不像了，還不是一樣?！?p>　　“還真不一樣了，你看看自己的手?！?p>　　劉貞亮起自己的手，原來的雞爪已經(jīng)不見，現(xiàn)在手指依然修長，可手心手背都變得肉嘟嘟、白皙皙。

　　“自己天天看，還沒太注意，是不太一樣了哦。”

　　“以后一個星期吃一頓肉，兩天一次河鮮，其他日子就吃素的?！?p>　　“嗯?！?p>　　吃過月餅，劉貞給自己泡了一杯奶粉，給南易泡過來一壺茶。

　　兩人悠哉悠哉的坐在院子里賞月。

　　中秋一過，很快晚稻也熟了，文昌圍又進入農(nóng)忙。

　　10月21日，農(nóng)歷九月初九，重陽。

　　這一天，對很多人來說，非?？坦倾懶?。

　　全國各大報紙上都刊登了恢復高考的消息，消息仿佛是扔在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初起，就是蕩起一片漣漪，接著就如龍卷風，席卷了全國的知青點。

　　不同于其他人的焦慮、興奮、迷茫、痛哭……

　　此時的南易站在深甽河邊上，又在這里等著賴彪。

　　“貨前兩天已經(jīng)鋪到位，三天前我就得到確切消息，這里有10萬塊，是給你的，剩下的等我資金回籠再說?！?p>　　賴彪把一個旅游包放在地上。

　　南易打開拉鏈，拿出一沓，一張一張看過去，看完一沓，又換一沓。

　　剛檢查完五沓，賴彪就不耐煩了。

　　“放心吧，都是大團結，沒給你摻假?！?p>　　“假不假，我還是看一遍比較好，俗話說的好，先小人后君子。賴同志，我不欺人，也不想被騙?！?p>　　“行行行，你慢慢看?！?p>　　賴彪無奈的搖搖頭，點了一顆煙，在邊上慢慢等著。

　　幾十分鐘后，南易才把100沓錢給點完。

　　“煙沒了，拿顆煙?！?p>　　賴彪讓給南易一顆煙，“這筆買賣很快就會做完，你后面什么打算？”

　　“種地、復習、考試、上大學?！?p>　　“黑市生意不碰了？”

　　“先不碰了，高考放開了，經(jīng)濟早晚也會放開，等可以光明正大做生意再說。我勸你，也收手吧。”

　　“已經(jīng)在收了，和你一樣，安安淡淡先讀幾年大學再說。準備考哪里？”

　　“京大或者羊大，還沒定?！?p>　　“一起？”

　　“可以，填志愿的時候碰一下?！?p>　　“好?！?p>　　劉家的藏寶庫已經(jīng)被南易給開啟，和他預想的差不多，里面根本沒什么太值錢的玩意，收獲就是五根黃魚，還是小的；然后，還有一匣子的地契、房契，200封袁大頭。

　　對南易來說，還是藏寶庫本身的價值最大，他可以把自己的家當藏在這里。

　　十萬塊，給了大隊五千，幫忙印刷的社員一共六百塊，冼耀東一萬五，悶三兒要分三萬，剩下的南易自己留著。

　　三塊五一份，一共印了20萬份，錢收齊了一共有七十萬。

　　做生意的本錢已經(jīng)差不多了，接下去兩年，真的可以安分點，在學校享受一下象牙塔時光。

　　次日，南易拎了一點東西去采石場。

　　給三人交了罰款，也給管教說了幾句好話。

　　最終，隔著柵欄，南易和三人見了面。

　　“林光偉，走近點。”

　　看著走過來的林光偉三人，南易笑著說道。

　　“哈哈，南易，還是你好，想著來看我們?！绷止鈧ミ呅Γ呑呓?。

　　啪！

　　南易扇了林光偉一個耳光。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國家恢復高考了，昨天報紙上登了?！?p>　　聽到南易說的，厲亥和區(qū)靜都非常高興，林光偉卻還沉浸在迷蒙中，不知道南易為什么打自己。

　　“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柯紅星死了，我已經(jīng)把她下葬了。逃塂，逃你**，不是你挑起來，她就算心里想，也沒這個膽子。她的死，你有一定的責任。”

　　噴完林光偉，南易又對厲亥兩人說道：“罰款我已經(jīng)替你們交了，你們的勞教時間會短一點。

　　高考由各省自己命題，高考時間也不統(tǒng)一，大致在11月21號以后，最大的可能是在12月10號左右。

　　厲亥，你的戶口不在這里，你還得趕回東北去報名，好好表現(xiàn)，爭取早點出去，不然你就要錯過了?！?p>　　“謝謝，南易，我一定會好好表現(xiàn)?！?p>　　“嗯?！蹦弦c點頭，把旅游包遞過柵欄，“里面有書本，一點日用品，還有點吃的。你們?nèi)齻€分一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