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陳年舊事
“嗯,我?guī)熜炙罱Φ镁o,抽不出時間來探望二老,于是就托我來了?!?p> “是嗎?那就好,前些日子我夢見二柱病了,躺床上跟我喊疼,我還怕他出了什么事兒了呢?!?p> 老太太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慈愛地拉過瑤華的手,像是看著自己的孩子:
“二柱打小就這樣,有啥事兒都不跟家里說,但是聽你這么一說,我和老頭子也放心了。小子啊,你回去跟二柱說,我們都好,他不用總想著家里……”
瑤華啞然。
他一直以為所有父母都像說書里那樣咄咄逼人的,結(jié)果沒想到居然還有這種……也罷,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倒是和他傻子師兄相稱。
松土,砍柴,挑水,喂雞……一系列繁瑣的工作做下來,并沒有使瑤華心中淤積的悶氣紓解半分,或者說,他更難受了。
老頭一直跟在他身后想幫些忙,但畢竟年老體衰,即使再熟練,也跟不上他的步伐。而老太太則一直坐在床上,一邊笨拙地縫著什么,一邊讓瑤華別干了。
“哪有讓客人干活的理兒?”
不知是思子心切,還是覺得麻煩了瑤華,夫妻倆執(zhí)意邀他吃晚飯?jiān)傩煌?,瑤華搖了搖頭,也沒有提給他們兩個留了銀兩。
夫妻倆都很健談,他那時還沒那么擅長撒謊,一不小心就可能露餡,他不敢留。
“不該留銀子的。”
“年少無知。”
瑤華苦笑。
他雖然受過很多苦,但是貧窮的苦還真沒怎么吃過,也根本不明白在這不安分的時代,一大筆來源不明的銀兩會給夫妻倆造成多大的麻煩。
打那之后,他再沒去看過他們一家三口,或許可以在走前去給他們燒點(diǎn)紙錢。
“我回去之后,你師父跟做錯了事兒一樣一直圍在我身邊?!?p> “略過吧?!?p> 他沒興趣知道他師父更多的丟人事跡,太尷尬了,他嫌丟人。
“然后我覺得這人不錯,就放心把他交給你師父了。”
“他?”
一瞬間,衡鏡不知道是瑤華說錯了,還是自己理解出問題了。
“讓我想想,請人上身,知道吧?”
衡鏡點(diǎn)頭。
“情況差不多,瑤華,或者你更習(xí)慣稱他為小八,他生來性子軟,被人欺負(fù)又恨又不敢還手?!?p> “然后,他請你上身了?”
“不全是這樣?!?p> 瑤華皺了皺眉,似乎有些頭疼該怎么和衡鏡解釋:
“我不是什么別人,我就是他,但是他想要我來,我就來了?!?p> “請繼續(xù)。”
“你看見了,我脾氣大,他應(yīng)付不了的事情就換我來。然后我覺得你師父傻不愣登的,應(yīng)該不會欺負(fù)他,就把身體還給他了。”
“……”
“正好這玩意兒找來了,我就勸了勸他,他就同意本尊上陣了。”
“但是小八被那魔修帶走之后,你又把身體奪過去了?”
“不不不,你似乎沒有搞明白,我是因他而生的,即使我再強(qiáng),到頭來也還是他說了算的。”
“小八是主動把身體讓出去的?”
“對。上一次這種情況還是……算了,我先繼續(xù)講吧?!?p> 衡逐月還年輕,被自家?guī)煹苌眢w里的“另一個人”囑咐過后不僅沒有露出任何不適,反而還生出了一種責(zé)任感。而瑤華似乎不太習(xí)慣衡逐月的熱情,時不時還要請自己來撐個場子。
“師兄是不是很喜歡狗?”
“為什么這么問?”
衡逐月笑瞇瞇地把點(diǎn)心推到瑤華面前:
“來來來,嘗嘗嘗嘗。”
“我之前看他們都是這么喂狗的?!?p> “……”
他受不了了,攛掇著瑤華給他親愛的大師兄買了只狗回來。
狗灰不溜秋的,但是他師兄的眼一下子就亮了?,幦A就看著衡逐月給狗洗澡,為了遛狗弄得門派上下雞飛狗跳后被掌門教訓(xùn),再被宮主狠狠嘲笑。
“我不管,我要養(yǎng)?!?p> “瑤華已經(jīng)養(yǎng)了一只貓了?!?p> “我,我的小黑很乖的,不會和大師兄的狗打架?!?p> 衡逐月熱淚盈眶,抱著他的狗,無比感激地看了瑤華一眼:“沒錯,師尊,而且大灰它不僅僅是一條狗,還是我的徒弟,按著規(guī)矩該喊您一聲師公的,難道您老人家就忍心趕您徒孫出門嗎?”
衡鏡:……
是他師父能干出來的活。
“你師父當(dāng)時言辭懇切,熱淚盈眶,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師公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
“我聽宮主說,師父他當(dāng)晚就一口血積在胸口,宮主給他排血后又疏導(dǎo)了好幾天才讓他把氣順過來?!?p> “……”
“對了,這是你大師兄,你知不知道?”
“……”
“宮主給你講的?”
“……”
“……”
衡鏡不回話,瑤華也懶得自討沒趣,干脆跳過了那些他自認(rèn)為很有意思的片段,直擊重點(diǎn)。
“但是大灰畢竟是只凡狗,沒活幾年就死了。你師父悲痛欲絕,在宮主的幫助下又迷上了小說,想著跟小說里人一樣懲奸除惡,然后鬧著要下山。師父說你別以為自己收了個狗徒弟就學(xué)成了,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出去還不夠丟人的?!?p> “然后我?guī)煾妇土锵律?,順手收了我?!?p> “嗯?!?p> 衡鏡心情無比復(fù)雜,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評價。
“你們那里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師父卻是對他愈發(fā)不滿,甚至向?qū)m主提出,將門派繼承人換成我。然后好巧不巧,你師父這個時候回來了。”
衡鏡驀然瞪大的眼睛。似乎有些事情,開始串連起來了。
“你師父跟你提過沒有?他父母其實(shí)都是散修,還是符修,特別仰慕玄岳門。但是玄岳門不干人事兒,拿活人煉丹,你師父的父母就是命喪于此?!?p> 瑤華早料到衡鏡會是這副神情,于是順手把季夏扔了過去,以作安撫。
“喵——”
“你師父去鬧過,但是畢竟蜉蝣撼樹,異想天開。但是傻人有傻福,他臨死之際被宮主撿了回來。后來他就想著,等他成為了天殷門掌門,是不是就有足夠的力量與玄岳門抗衡了。”
衡鏡的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是到最后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啊對,我本來是個小門小派的弟子,然后因?yàn)橐恍┰虮恍篱T屠門了,當(dāng)時瑤華被藏起來,眼睜睜看著……所以他挺害怕玄岳門的。你師父就騙他說,有個去玄岳門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問他要不要去?!?p> 恐懼占據(jù)了瑤華的大腦,根本沒心思分辨門外的人到底說了什么。清陽真人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以為瑤華不樂意繼承門派,只能作罷。
“之后他大病一場,你師父也因?yàn)槟馊塍w被宮主關(guān)了起來?!?p> “大概三年后,師父恢復(fù)神志,讓宮主把我接了回來?!?p> 瑤華聞言愣了愣,笑道:
“我說小衡鏡啊,你該不會,真的把姓沈的當(dāng)好人吧?”
?。?p> 什么意思?
瑤華見狀,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首先呢,門主,也就是天殷道人,他老人家是不愿意管咱們這些爛事兒的,于是姓沈的自然而然就把這些事情攬過去了。但是你別看他跟你師父一樣不正經(jīng),他可是把權(quán)力看得比誰都重?!?p> “可是……”
“別急,聽我說完。你知不知道清陽真人為什么年紀(jì)輕輕就退位讓賢?”
“難不成是宮主做了什么?”
“不笨?!?p> 瑤華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師父剛直,不會,或者說不愿意去做那些彎彎繞繞。沈昇自然是不樂意的,于是便找了個機(jī)會把他師父……瑤華甚至懷疑,衡逐月魔氣入體也是沈昇有意安排的。
“這……怎么會……可是要真是如此,師父怎么……”
“笨!你不記得每次你跟沈昇碰面,你師父都要跟你開和宮主的玩笑了?”
衡鏡啞然。
確實(shí),自己每次和宮主見面,師父都會調(diào)侃自己,說自己喜歡宮主之類的,弄得自己根本不敢私下和宮主相處了——或者說相處了也不敢讓衡逐月知道。
“對,扯遠(yuǎn)了。后來他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又不愿意完全讓出身體,所以在外人看來就像瘋了一樣,宮主就把他接到槐序?qū)m了,所以你回師門的時候壓根沒見過我。當(dāng)然,你師父心中有愧,自然也不會主動和你提我,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對吧?”
“還有啊,其實(shí)你師父一開始就跟姓沈的說把你接回來了,但是他硬生生拖到你師父徹底清醒才把你接回來。嘖,你也是,居然都不和你師父說說的,不然你師父就能更早發(fā)現(xiàn)沈昇不安好心了?!?p> “那……師叔你是怎么變成……我?guī)煹艿???p> “宮主問我想不想回天殷門,然后跟我講,我那傻子師兄的轉(zhuǎn)世被他收到衡逐月手下當(dāng)徒弟了?!?p> !
“我不知道真的假的,但是忤逆沈昇的意思……唉,跟你白說了吧,也就是因?yàn)槲掖虿贿^他所以才事事聽他順?biāo)?,但凡我能打過他……”
“喵!”
小心隔墻有耳!
“你再多嘴把你舌頭拔咯?!?p> “喵嗚……”
“算了算了,都是陳年舊事,你早該聽煩了,跟你說點(diǎn)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