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鏡真的很不明白自家?guī)煾搁]關(guān)閉了個寂寞。
別人閉關(guān)都是找處靈力充沛的山洞,運氣悟道,可是他倒好,在屋子里憋著睡覺睡到自然醒后吃午飯,吃完接著睡,睡完就開始折騰槐序?qū)m宮主寄養(yǎng)在這里的松鼠或者攔鏡自賞……
一下午就這么愉快地荒廢過去了,但是他師父毫無心理負擔,繼續(xù)開開心心地吃晚飯。吃完后就偷偷溜去蓮池玩兒水摘花,還美其名曰“飯后消食”。玩夠了就易容去夜市吃喝玩樂,把好不容易消掉的食再補回來。
夜市散了,他師父才戀戀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小窩,縮到床上睡覺,并在第二天重復上述內(nèi)容。
別問為什么師父明明辟谷了還要吃飯,也別問他是怎么知道的,問就是因為他每天被逼去給自家管不住嘴的師父送飯還要被挑挑揀揀。
他也不是沒問過自家?guī)煾甘窃趺聪氲?,結(jié)果衡逐月直接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語重心長地表示人生苦短應該及時行樂。
衡鏡心態(tài)當場炸裂。
自從他正式拜師之后,就十八歲的人操出八十歲的心,整個門派的事務幾十年來全部壓到他的身上,搞得他身心俱疲。
你問為什么不找其他人分擔一些?衡鏡笑了。
他也不知道天殷門是按怎么個標準招人,他師父那一輩就他師父一個,現(xiàn)在門內(nèi)連個幫忙的長老都沒有。而他的師弟們要不就求學在外要不就年紀太小指望不上。
嗯,不添亂就謝天謝地的那種指望不上。
衡鏡是真的心累,并暗下決心,等晚上一定要給師父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不能再讓他這么為所欲為下去了。
月白色流云紋長袍,頭發(fā)用同色發(fā)帶簡單地扎起,衡逐月什么都不用做,單單是站在那里,身邊就彌漫著一股閑散的氣息。
不過……怎么感覺不太對?
就猶豫了那么幾秒,衡逐月就被弟子們圍住了,衡鏡根本湊不過去。
“師尊師尊!這次出關(guān)之后你還閉關(guān)嗎?”
衡六很是積極,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食盒塞進衡逐月嘴里。
“哇,師尊好好看……”
衡逐月的表情很是淡然,笑著點頭掃了弟子們一眼,隨即抬頭看向衡鏡,問道:“小八哪去了?”
衡逐月這么一說,眾人才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
那個小畜生又跑到哪里去了?剛才還在的,溜得可真快。
“我去找他回來?!?p> “不必,稍后為師親自去尋?!?p> 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為師象征性跟你們嘮兩句就要去別的地方活動筋骨了,你們該干嘛干嘛去。
衡鏡長期積郁在心中的不快在此刻到達了頂峰——
明明都是正經(jīng)的門內(nèi)弟子,可偏偏師父對衡八這般縱容,吃住待遇半點不差不說,各方面要求卻比掛名弟子還低……
再這樣下去衡鏡是真的要懷疑那些傳言的真實性了——衡八模樣和槐序?qū)m宮主有幾分相似,再加上衡逐月對他的態(tài)度,很多人都說衡八其實是槐序?qū)m宮主的兒子,管不了了干脆放來天殷門散養(yǎng)的。
槐序?qū)m宮主是何許人也?傳說她是天殷門創(chuàng)始人天殷道人的道侶,槐序?qū)m就是專門為她建的。因此天殷門和槐序?qū)m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一家。
“師尊,你吃不吃點心?”
見衡逐月得空,衡六再次高舉起了她的點心,想要讓衡逐月品鑒。
“來?!?p> “咳咳?!?p> 見衡逐月把那塊點心放了回去,衡鏡感覺無比欣慰,甚至有一種孩子終于長大知道聽話了的奇怪滿足感。
當然,他師父這么體貼的人,不會繼續(xù)讓他奇怪下去的。
“有點兒碎了,換塊整的。”
“呀,一定是剛才小八偷的時候碰碎的!都怪他……師尊你嘗嘗,這可是我和七姐研究好久研究出來的。”
“辛苦小七了?!?p> 衡逐月的笑容展現(xiàn)了一絲裂痕,用飽含同情的目光看了衡柒一眼。
衡柒倒是習慣了,畢竟小六即使技術(shù)再差,做出來的東西也比草藥可口多了。
“師尊言重了,二師兄和四師兄才是最為辛苦的?!?p> “是嗎?”
到這個時候,衡鏡已經(jīng)看淡一切了。
自己師父什么德性自己心里沒數(shù)?他就不該抱有奇怪的期待!果然還是小肆和小柒比較體貼。
衡逐月說著看了眼滿臉期待的弟子們,揉了揉衡六的頭,笑道:“明天為師親自驗收你們這段時間的修煉成果,不合格的加罰?!?p> “誒?師尊!你怎么跟二師兄一樣?”
衡六聽見這個嘴角立刻垮了下來,本以為師尊出關(guān)了就能過上好日子的,結(jié)果沒想到……
算了,明天揍小八一頓解解氣好了。
“好了,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衡鏡,你跟我來一下。”
“你怎么都不叫我起床?”
衡逐月很委屈,說好了今天出關(guān)的,結(jié)果偏偏今天衡鏡沒來叫自己起床,然后他就起晚了,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自己,反復確認沒有問題之后才敢出去見人。
“師父,徒兒只是覺得您已經(jīng)不小了,自己穿衣服應該沒有問題了……”
到底誰才是師父誰才是徒弟?。克趺从采畛隽水斈锏母杏X?
“你是在嫌棄為師嗎?”
“并沒有?!?p> 您聽出來了啊,要我給您鼓個掌以示贊許嗎?
“我不管,你為什么不叫我起床?”
“……”
如果不是衡逐月,衡鏡早就上手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再等等,再等等我好不好?再過些日子,等我把所有事情都處理好,我就帶你出去玩?!?p> “你就知道玩?!?p> 處理事情?衡逐月有什么可處理的?事情不都是他和宮主在做嗎?真是的,就會說這些漂亮話。
衡鏡嘴上嫌棄,但還是任由衡逐月拉起他的手,像哄小孩那樣安撫著他。
他真的很想問問衡逐月是不是在裝傻,畢竟哪個六十多歲的人還得跟個六歲小孩一樣讓人伺候著穿衣吃飯起床睡覺?哦,一般人的話好像確實需要,當他沒說。
“好了好了,不氣不氣,一會兒石旭暉是不是要來?”
“是?!?p> 衡逐月三天兩頭閉關(guān),而且時間都不長,跟鬧著玩兒似的,所以一般人都不把這當回事兒,只有玄月門大師兄還有一些想攀關(guān)系的會借此來拜訪。
“好,那先把手頭的事兒辦完?!?p> “呃?”
果然,能在他師父嘴里稱得上“事”的只有小八。
“小八真的沒事兒,只是不知道跑到哪里睡覺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有事兒跟他說?!?p> “……”
衡逐月見衡鏡臉色不大好,乖乖地閉上嘴,跟著他向湖邊走去,突然聽見“撲通”一聲,湖面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衡逐月:?????
衡鏡倒是反應迅速,手撐在欄桿上利落地翻了出去,幾步跑到湖邊就看見一個腦袋冒了出來。
看清楚是誰之后,衡鏡很后悔今天沒有帶至臻出來。
衡八這小子又躲樹上睡覺不小心掉下來了。
“啊!二……二師兄?你……你怎么在這兒?”
“你說呢?還不給我趕緊出來!”
“二……二師兄你別生氣……我……我這就……??!救……師兄救……”
眼看衡八一個沒站穩(wěn)跌倒在湖里,一把銀色的長劍飛來倒插入水中,提著衡八的衣領(lǐng)把他從湖里提了出來。
“啊……師尊?你出關(guān)啦!誒喲,嘶——好疼?!?p> 衡鏡一臉冷漠地伸出手,把被同塵劍扔在地上的衡八拽了起來。
“抱歉抱歉,好久沒有御劍了,一不小心把你摔著了……沒受傷吧?疼不疼?哪不舒服趕緊……”
“師父!”
用得著這么關(guān)心嗎?先不說衡八本來就是修行之人,這點高度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個普通人,天天這么摔也早摔習慣了。
“怎么了嗎?”
他出去除妖斷條胳膊都不一定能讓衡逐月這么緊張,瞧瞧,這人還沒走過去呢,就已經(jīng)把外袍脫下來了。
“無事?!?p> 衡逐月似是察覺到了衡鏡的不耐煩,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回嘴耍賴,只是連忙給衡八披上外袍。
“你下次再這樣我?guī)阋黄痖]關(guān)信不信?”
“不要,和你閉關(guān)會悶死?!?p> “那就乖一點兒,少讓你二師兄操點心?!?p> 衡逐月說在衡八頭上揉了揉:“走吧,趕緊回去把衣裳換下來。別回頭再生病了?!?p> “哦?!?p> “師尊何必多此一舉?”
衡鏡將手按在衡八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從口袋中掏出符箓。隨著符箓在空中燃燒殆盡,衡八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個透徹。
衡逐月的臉色瞬間不大好看。
衡八抬起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似乎不應該再待在這里。
“師尊,你身體不適。”
“無事,只是突然站起來有點頭暈。”
“二師兄,你是有事要和師尊說嗎?”
“你二師兄沒事,我先送你回……”
“不行,師尊你臉色太難看了。二師兄你還是把師尊扶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衡八說著脫下衡逐月的外袍塞進衡鏡懷里,然后順手一推,把衡逐月推向衡鏡。
“師尊和二師兄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嘖,跑得比兔子還快?!?p> 衡鏡看著自己手里的月白色外袍,收斂了眼中的慍意:
“師父,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兒,就是突然站起來有點難受?!?p>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說錯話了?怎么感覺小鏡子更生氣了?
他知道他對小八這孩子有億點點縱容,但是這都是沒辦法的事情。原因過于荒誕,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和衡鏡解釋。
“好了,不說這些了,一會兒玄岳門還要來人,咱先去準備準備,準備準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