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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柔和如流水,隨著風(fēng)緩緩滲入房間。
此刻的顧曉正在梳妝臺前端坐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宛若一個精致的人偶。
撫摸著鏡中稚嫩的面孔,她竟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也是。
畢竟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重生的。
呵……
這可要多虧她父母和姐姐了。
前世,她雖然是家里的妹妹,但從小都是被忽略的那個,而且事事都只能讓著有心臟病的姐姐。
為了讓父母能多看她一眼,不惜費盡心力偽裝自己,掩蓋鋒芒,心甘情愿地為自己那個有先天心臟病的姐姐做了一輩子的綠葉。
哪怕姐姐總是有意無意地打壓她害她,她也沒有過想要反抗的心思。
臨了卻因為姐姐害人不成反害己,父母居然要求她把自己的心臟換給姐姐……
可笑嗎?
要拿一個活人的心臟,換給一個自作自受的人。
不過,他們的計謀沒得逞。
因為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平時只對他們唯唯諾諾的小女兒——
居然會拉著他們一起死。
抬手拂去眼角漾出的淚花,顧曉冷笑出聲。
既然只把她當(dāng)成是一個儲存心臟的容器,那就別怪她辣手無情了。
“嗚——”
一只大金毛不知什么時候坐在了顧曉腳邊低聲嗚咽,圓滾滾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顧曉,肉肉的大爪子輕輕地搭在了顧曉的禮服上。
她知道。
焦糖這是擔(dān)心她,在安慰她。
自從它來到顧曉身邊后,每個委屈傷心的夜晚都是在焦糖的陪伴下度過的。
顧曉輕撫著焦糖的腦袋,它乖順地伏在她的腿上。
一人一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思。
見時間差不多了,顧曉溫柔地看著焦糖,笑著說:“焦糖乖,今天在房間里乖乖的,等會回來給你吃你最喜歡的大骨頭。”
想起前世的今天——
顧曉眼中泛著寒光。
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焦糖!
“汪!”
一聽到“大骨頭”三個字,焦糖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好了許多,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地上掃啊掃的。
別提是多開心了。
“一定要乖哦,不準(zhǔn)自己開門哦!”
焦糖很聰明,只要是顧曉說的話,它基本上都能懂。
更不要說是,像開門關(guān)門這種簡單的了。
所以,前世一定是有人進了她的房間把焦糖放出去的,不然以焦糖的性格,絕對會乖乖等她回來的。
可那么多人,究竟是誰呢?
顧曉站在樓上,冷冷地掃視著樓下觥籌交錯的人群。
看著那一張張笑臉,諷刺至極。
有多少是借著她同學(xué)家長的身份來這里擴展人脈的,又有多少是真心把她當(dāng)朋友的。
想著自己前世的下場,顧曉冷哼一聲。
顯然沒有。
就連前世她最好的朋友也只是利用她罷了。
“呦,我說是誰呢,這不是我的顧曉妹妹嗎?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姐姐我都羨慕了呢?!?p> 樓下被簇擁著的江沁兒語氣中滿是贊美,臉上的笑容自然而真誠,但話語中對她的不滿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
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所謂了。
“雖然今天生日是要打扮打扮,但你怎么現(xiàn)在才出來?。口s緊下來,爸爸媽媽都等急了,你看那么多叔叔阿姨和同學(xué)們都在等你一個人呢!”
明明是她告訴顧曉,今天要好好打扮,慢一點兒沒關(guān)系,只要不失禮于人就行了。
可現(xiàn)在又裝腔拿調(diào)地說教她……
場地雖然大,但她的聲音足以傳遍整個酒會,引得眾人齊刷刷地望向顧曉。
顧曉也不膽怯。
在眾人的目光中,她優(yōu)雅地走下樓,冷冷瞥了眼江沁兒身邊那張熟悉的臉。
前世她暗戀易辰八年,努力跟上他的腳步,可是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施舍給她,還跟著旁人一起羞辱她,輕賤她……
就連最后跟她在一起,都只是為了跟別人的賭約。
顧曉一改往日的樣子,臉上沒有任何失落的表情,落在旁人眼中卻是一副無措的樣子。
眾人都等著看熱鬧。
“啊,這不是我的生日啊?!?p> 顧曉故作驚訝擋住了嘴角的笑意,解釋道:“上次蔣阿姨帶我出去爬山的時候遇到了個道士,他說我今天生日不吉利,需要改個生日時間,爸爸媽媽也同意了的。姐姐,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你……”
江沁兒氣得幾不可遏,但因著現(xiàn)在的場合和傅氏的權(quán)勢只能隱忍。
她一咬牙轉(zhuǎn)身一把攬住了站在不遠處的易辰的胳膊,炫耀似的朝顧曉挑眉,挑釁道:“對了,妹妹你還沒選好舞伴嗎?我還想跟你一起跳開場舞呢,還真是可惜呢!”
“不可惜?!?p>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從門口傳來,引得眾人回頭。
傅寒野則快步站到了顧曉身邊,將她的手搭在了自己胳膊上,偏過頭輕聲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p> 顧曉看著來人只是笑笑,沒說什么。
看著兩人的互動,江沁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攬著易辰的手不自覺地用力,直把人掐得只吸氣才回過神來。
“這不是傅氏的小公子嗎?怎么今天來這里了?”
傅寒野的出現(xiàn)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的。
雖然江家在京都算是小有聲望,但相比傅家,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有辦法比。
而前世江家能與傅家合作,生意蒸蒸日上,多虧了顧曉。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江家的二小姐顧曉四歲的時候在路邊救了傅氏集團的總裁夫人,也就是小公子的媽媽,傅家人重恩情,這救命之恩,怎么能不報恩?”
“是這樣啊,怪不得?!?p> 一旁的人津津樂道,卻只能換得顧曉的冷眼。
前世她被渴求的父愛母愛蒙蔽了雙眼,聽信了他們那些所謂不小心把她弄丟了的鬼話。
現(xiàn)在想想,那可不就是因為覺得她累贅,準(zhǔn)備把她仍在路上自生自滅了嗎?
當(dāng)時的江氏公司經(jīng)營不善,又遇上資金鏈斷裂,日日都有債主上門,江沁兒被嚇得心臟病發(fā)進了醫(yī)院,她自然而然就成了被舍棄的那個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際遇,顧曉才得以認識傅家,江氏也才能在傅氏的投資下起死回生。
見顧曉的臉色好了些,傅寒野才轉(zhuǎn)頭看向早已臉色發(fā)青的江沁兒,“不是說跳舞嗎?開始吧。”
全場身份最貴重的人都發(fā)話了,哪有不從的道理。
就算江沁兒和易辰兩人再不合拍,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剛開始兩人就互相踩腳,舞步錯亂,像是根本沒學(xué)過跳交際舞似的,一點兒也不像是貴族子弟和大家閨秀的樣子,甚至連表情管理都已經(jīng)變形。
簡直是貽笑大方。
反觀傅寒野和顧曉這一對,像是有什么無形的默契似的。
兩人姿態(tài)優(yōu)雅,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
每一次旋轉(zhuǎn)都像是在鋼琴上跳躍,落得恰到好處,賞心悅目,讓人止不住地贊嘆。
一曲結(jié)束,兩人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而另外兩個嫌棄丟臉,已是早早下場,急匆匆地找借口離開這個丟人的地方。
“囡囡今天真好看。”
正在跟人交談的蔣熹瞥見開場舞結(jié)束,立馬就往這里走了,遞了個絲絨面料的精致盒子給顧曉,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喏,這是阿姨給你準(zhǔn)備的禮物,打開看看?!?p> 顧曉依言打開盒子。
雖然知道是什么,但還是會被引入眼簾的滿綠驚艷到。
“蔣總,這是帝王綠吧?看著水頭可真足啊!”
“絕對是老坑玻璃種?!?p> “不愧是蔣總,出手就是大方?!?p> 周圍人襯得顧曉像是沒什么動靜似的,蔣熹語氣有些失落,“囡囡,你是不喜歡嗎?阿姨實在想不出什么能送給囡囡了,所以就挑了這個?!?p> “不,我很喜歡,謝謝蔣阿姨?!?p> 顧曉將盒子牢牢抱在懷里,嘴甜地接著說:“只要是阿姨送的,我都喜歡。”
“誒,好,囡囡喜歡就好?!?p> 都怪那臭小子瞎出什么主意,幸好沒送什么其他東西,不然囡囡肯定不喜歡。
蔣熹松了一口氣,趁別人不注意戳了傅寒野一眼。
我就說這世界上就沒有人會不喜歡翡翠的。
聽著那些奉承的話,站在不遠處的江沁兒恨不得將手里的東西全砸個稀碎。
憑什么她只有一個破胸針,而顧曉就能有老坑玻璃種帝王綠,憑什么?都是我的,必須全都是我的!
聽到這邊的動靜,江氏夫婦也應(yīng)聲趕來。
“什么風(fēng)把蔣總您給吹來了?可真是讓我們蓬蓽生輝了呢!”
江立松顯然是沒想到蔣熹會來,一笑起來,臉上的褶子根本就遮不住。
但蔣熹根本不想理他,只問了自己關(guān)心的事情,“上次跟你們說的給囡囡改生日的事情你們弄好沒?”
“這……”后者愣住,根本是不記得還有這么一件事。
蔣熹順勢接話,“沒弄好我剛好今天要去還愿,順便幫囡囡弄一下,省得囡囡以后再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這么說定了。”
根本不給他們反駁的機會。
“那可真是麻煩蔣總了?!?p> 江立松皮笑肉不笑地連連點頭,想給顧曉個眼神讓她來拒絕。
可惜,顧曉低垂著頭根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