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紅袖收拾了東西,輕輕撣了撣屋門,然后鎖上了門?!白甙伞!标懠t袖領(lǐng)著劉君武和俞小落,那雙眸子里閃過一絲風(fēng)情和懷念,忽而輕松了許多,“去鬼赤地?!?p> 劉家,“君武……走了吧?!?p> “回老爺,君武少爺昨夜被紅袖夫人帶走了?!边@是個被他派出去的仆人。
“好,你出去吧?!边@個男人屏退了一周的傭人,只留了個溫婉的女人,“走吧,走吧,希望還能……唉!”這個男子,鬢角已經(jīng)白了,才四十多,本不應(yīng)該提現(xiàn)出這種形態(tài),他操勞了半輩子,皺紋已經(jīng)慢慢爬上了他的臉,還有就是劉家不習(xí)武的祖訓(xùn),就算他有著用不完的錢,他這輩子八九十歲也就到頭了?!耙膊恢?,什么時候,君武能回來?!彼銎痤^,來遮掩流下的淚。“如果,不是我……夫人,唉?!?p> 在一旁的女人偷偷抹了抹淚,帶著些哭腔,卻還是強(qiáng)做樣子,“老爺,如果你想,我們再要一個,好嗎?”
“算啦,我有君武這個兒子就夠了,等他回來,為我們養(yǎng)老?!崩蠣斪优牧伺纳碜?,想撣落身上的煩心事兒,“我們還要去應(yīng)付王家呢。”說著,他將手上的詩作親手掛在了墻上:“夜正涼,秋風(fēng)張,暗拾舊地香。淚朦朧,心兒傷,殘更影自漾。臨西窗,滿離殤,莫言秋水夜下藏,婆娑煙里望寒江。何日歸疏狂,為她著華裳?!?p> “臭小子,寫的個什么玩意,也不給老子寫一首?!?p> 在他房間里頭,掛滿了劉君武作的詩,可是劉君武從來沒來過他爹的房間里頭,有劉君武自己寫了扔掉的皺巴巴的廢紙,有老爺子親自抄的,就是那字像蚯蚓。“三千愁,杯酒消,春色晚來微風(fēng)招。消愁忘了愁,春意不煩憂。”這是被劉君武扔掉的,下面一行,已經(jīng)被撕成了碎塊,這張沒多大用的紙,卻軟了,黃了,那是被人摩挲多了,“小鬼,你能有多少愁啊,記得回來看看……爹?!卑兹绽铮蠣斪幼淼貌皇∪耸?。
和劉君武出門的時間一般,那天夜里,王詩涵悄悄地,躡手躡腳地出了門,沒人知道,她只留了一封信:“爹,娘,女兒還不想嫁人,你們不用擔(dān)心女兒,女兒只是出去透透氣,長這么大還沒有出去過,聽說江南鬼赤地挺有意思的,女兒去的便是那兒,很快就會回來,希望你們能好好的?!?p> 趁著夜,王思涵花了些錢,乘了船,過江。
日頭漸漸毒了起來,強(qiáng)烈的光晃的人眼極其不舒服。“小姐,該起床了,”王家服侍王詩涵的侍女看時間早已經(jīng)不早了,輕輕扣了扣門,“小姐?”見沒人應(yīng)答,便開了門,走進(jìn)去想到床邊喚醒王詩涵,卻沒有見到人影,只見了書案上留下了一封信??戳诵牛鞘膛呕艔垙埖嘏苋デ笠娏送跫依蠣?,此時王家老爺子在待客,不方便上報,那侍女知道事情的嚴(yán)重,在外頭叫喊著,“老爺出事了,出事了……”
在里頭的賓客此時正喝著茶,此時聽聞,“哦?正遠(yuǎn)家里頭丫頭挺不知道規(guī)矩?!?p> 王家老爺子叫王正遠(yuǎn),尷尬地笑了笑,他也知道平日里家里規(guī)矩極嚴(yán)格,若是無事不會這般吵鬧,“顧兄,且坐,待我出去聽聽到底出了何事?!?p> 王正遠(yuǎn)出了書房門,就看見小侍女跑過來,“慢點兒,像個什么樣子。”
“老爺,小姐跑出去了?!笔膛畬⑿沤o了王正遠(yuǎn)。
王正遠(yuǎn)此時還沒打開信,“跑,王家里她還需要跑,誰敢攔著她?”王詩涵這姑娘平日里最得王正遠(yuǎn)的心思,他也寵得王思涵上了天,恨不得把什么好東西都塞給她,給她請最好的修武老師,買著昂貴的首飾。他一看見王思涵這小姑娘,都能笑出個花來,家里人也都寵著她。他打開信,“爹,娘……鬼赤地……你們要好好的。
“什么東西!鬼赤地是她說過去玩就過去玩的?!崩项^子胡子都被氣得翹了起來,“她什么時候走的。”
“回老爺,昨天傍晚屬下還看見小姐進(jìn)了房?!?p> “那就是半夜走的?”老頭子急了起來,“通通給我去把小姐找回來,找不到她你們也別回來。還有告訴劉家,詩涵的婚事再商量商量?!?p> “怎么了,怎么了?!币慌耘軄淼氖峭跽h(yuǎn)夫人,她正在屋里頭看書,聽到王正遠(yuǎn)吼起來,忙從房間里頭跑了出來。
“壞了,怎么把她給忘了?!卑蛋掂止玖艘痪?,他連忙轉(zhuǎn)變成了笑臉,“夫人,沒事啊,這些傭人不中用,得罵罵?!币慌赃€有幾人站著,此時也在感嘆老爺子變臉?biāo)俣戎??!澳銈冊诳词裁?,還不動起來?!?p> “站住,到底什么事,你們想瞞著我什么,來同我說說。”王夫人叫顧顏西,也是出自名門望族,氣態(tài)里有一些雍容,語聲里帶些不可質(zhì)疑,“都老實點。”
“你們先去辦事兒,我跟夫人說?!蓖跽h(yuǎn)咳了咳,“那個……涵兒跑了?!?p> 顧顏西笑道:“跑,她跑就讓她跑唄,小姑娘任性點,我還不信這吳會郡有人趕動我女兒,我還以為什么事兒?!?p> 王正遠(yuǎn)可苦了臉:“要是她在郡里就好了,這信你看看?!?p> “鬼赤地?”顧顏西臉色變了變,“誰讓她跑過去的?!?p> “她可能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個鬼地方。”王正遠(yuǎn)看顧顏西沒什么太大情緒,舒了口氣,“只能盼在她沒進(jìn)去之前找到她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我的命根子喲。你個老東西,你也滾出去找,涵兒出了半點事你就呆在外面吧。”顧顏西忽然哭鬧起來,若是那些下人在,定會想本以為老爺變臉已經(jīng)很快了,沒想到這夫人的變臉竟然毫無征兆,更勝一籌。
“我這就去這就去,那老顧還在喝茶?!?p> “我一會讓他走,你快給我去啊。”顧顏西等王正遠(yuǎn)走了,徑直走進(jìn)了書房,看見那個坐著的男人正細(xì)細(xì)品著茶。
“小涵出事了?!?p> “嗯?!鳖欘佄鬟€是有些擔(dān)心的,此時心神有些不定,“哥,你準(zhǔn)備……”
“已經(jīng)傳令下去了,派了不少人,只要沒找到小涵,他們就進(jìn)鬼赤地,盡可能保護(hù)小涵安全,當(dāng)然我也不確定他們實力在里面算多厲害,那邊出來的人很少?!?p> “好,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周到?!?p> “畢竟一個國家的成敗都在我手里頭?!蹦莻€顧姓男子吞吐不凡,自成一般風(fēng)度。
“嗯,正遠(yuǎn)走了,你也沒人陪你喝茶了,你早點回去吧。”
“好,妹妹,父親他很想你。”那男人出了王家門,轉(zhuǎn)眼不見。
鬼赤地,一處山澗,鬼風(fēng)陣陣。
這風(fēng)不是輕易而來,而是天劫,靈致小三劫,第二劫,小風(fēng)劫,渡了此劫便是靈致二重境界。
渡劫的便是林紫辰。雖說是小鳳劫,可實際上卻一點都不小,靈致小三劫,分別為小雷劫,小風(fēng)劫,小火劫,分別對應(yīng)道果,靈魂,已及肉身,只有過了這三重劫難,才能進(jìn)入靈極境。常有人死于這浩浩湯湯的劫難之下,其中最為難的,便是這小風(fēng)劫,針對靈魂之劫。
陰風(fēng)吹著林紫辰,林紫辰倒是沒覺得冷,盤膝坐于山澗中的一塊突出的石頭上,那風(fēng)緩緩地纏上林紫辰,滲入了皮膚,本是柔柔的風(fēng),如金鐵般刺入林紫辰靈魂,但是林紫辰?jīng)]有感受到疼痛,他只是想起來以前的種種,小風(fēng)劫——往生煉魂。
他想起來他曾經(jīng)握住一個女孩的手,許下了好好待她一輩子的誓言,那時他十二,他到二十多歲都沒忘了這個誓言。
那時他已長大,擁有寬厚的肩膀讓她可以依靠。
然而……那天晚上他差點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他想起來很多事,很多都快忘了的事。
很遠(yuǎn)的地方,有個老道士散開一盤棋子,笑道:“四個人,快遇上了吧?!迸赃呌袀€老頭搖了搖頭,只顧著笑,什么時候要治治這老道亂算命的毛病,那年也是跑過去給自己女人算了一命。想起自己心上的人,他的心又忍不住顫了一下。
“又想她了,爭一手吧?!?p> “是啊,爭一手,這不跟你在下棋嗎?!崩项^子咧開了嘴,“這輩子,還沒完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