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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龍張目

第三十三章

燭龍張目 臨淵望 4177 2021-08-16 22:39:59

  洛家武館雖然主打的是落風(fēng)拳,但十八般武藝亦多有涉獵。

  所謂不打不相識,比武過后,洛家武館的小師弟們就拋棄了他們的洛衡大師兄,給高明當(dāng)起了導(dǎo)游。

  刀槍劍戟,不管他們拿得動,拿不動的,都在高明面前晃來晃去。

  而燕頗,他只能孤零零地陪著樂呵呵的老丈看著高明成為青少年偶像。

  落日暼暼,燕頗和高明婉拒了老丈和洛衡留他們用晚飯的盛情。

  回旅店的路上,高明問燕頗,武者看重的那些東西如今懂的年輕人應(yīng)該不多了吧?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觸,是因為高明自己這樣的人都感覺老丈說的那些話很空,他學(xué)功夫只是為了制敵,為了報國,并沒有什么傳承啊,精神啊,哪怕這些傅伯真的用心教過高明。

  從一定意義上說,高明是傅伯真正的親傳弟子。

  親傳弟子都不太懂了……當(dāng)然不是傅伯教得不好,那是為何?

  高明無心此道?

  燕頗被他問愣了,燕頗從小耳濡目染,生活在有生命的武道里,武者所看重的,刻進(jìn)了他的骨子里,從未想過其他人會不懂,會不理解。

  “你不懂?”

  高明點了頭。

  燕頗難得深沉了起來:“我不知道老一輩的武道會不會沒落,如果會,但愿是時代的陣痛,而不是無根浮萍的悲哀?!?p>  高明白眼望天:“我覺得你可以說些容易聽懂的。”

  仿佛是無所謂的笑容,燕頗咧了咧嘴:

  “盡人事,聽天命唄,只要老丈這樣的人不被厭棄,那薪火將永存?!?p>  “那老丈人挺好的?!?p>  “那是你沒見過真正的老古董?!?p>  ……

  旅店中,祝炎和燕頗,高明聚首,錢平估計又被拴在潯陽樓醉人的歌聲里了。

  燕頗開始比手劃腳地說起白天他和高明一文一武,如何征服的洛家武館。

  祝炎從高明欲言又止的次數(shù),就能知道燕頗把夸張的修辭運用的程度,通篇是夸大和夸小。

  “老大,我覺得我們今天還不錯昂。”

  圖窮匕見之下,某兩人目光灼灼。

  祝炎問了:“這不是應(yīng)該的嘛?”

  燕頗蔫了,高明早有預(yù)料,還是那句話,是我等太差了……

  “老大今天去了往客齋,比之?dāng)堅聵?,感覺如何?”

  高明好歹在望江生活了那么久,也知道攬月樓的文人風(fēng)流之名。

  “往客齋比攬月樓的文風(fēng)更甚,不過這也是必然,比起文風(fēng),往客齋今日兩位棋圣的傳承,更有意思?!?p>  “傳承?”

  燕頗和高明的面色都古怪了起來,今天怎么都跟傳承杠上了?

  祝炎聽了燕頗轉(zhuǎn)述,自然也明白他們糾結(jié)的是武道傳承:“武道有武道的傳承,棋道亦有棋道的傳承,只要人還在,那發(fā)揚與泯滅都尚未可知。”

  燕頗問了:“那兩位棋圣,是不是有一個是如今的韓不悔?”

  “不錯?!?p>  祝炎也明白說起棋圣,現(xiàn)在九州人印象最深的就是韓不悔了,無他,年少成名,張揚肆意,這樣的人,作為對手有多恨他,作為自己人就有多欣賞他。

  “那另一個是誰?不會是彩陽的棋圣吧?”

  高明也參與了閑談,并且感覺韓不悔和彩陽的這位,實在不適合放在一起。

  “另一位,叫任俠?!?p>  “任俠?”

  兩人都覺得這名字熟悉而陌生,這種覺得自己能想起來卻死活想不起來的感覺最是磨人。

  記不起來,兩人開始了推理。

  肯定是個九州人,有些陌生,能和韓不悔并列,那就是前面的九州棋圣。

  不出意外,他們最先想起的都是一個失敗者,萬眾矚目的失敗者,輸給了一個對九州人來說只能贏的對手。

  “這個任俠……他在彩陽?”

  “任俠成了彩陽城往客齋從不下棋的棋瞎子,他等來了韓不悔,一個接過那個不可失敗的擔(dān)子的人?!?p>  棋瞎子的棋是有禪意的,這也體現(xiàn)在做人身上,他并沒有向祝炎說韓不悔如何找到他,他們又說了什么話,沒頭沒腦的。

  留白留太多是會招人討厭的,好在祝炎是個你愛說不說的人,不計較這些,而兩人的兩次見面卻都因此顯得沒頭沒尾。

  “韓不悔為什么要找那個任俠?”

  祝炎體會到了白天燕頗的待遇,說的越多,招來的疑問就越多。

  不過也沒其他事,祝炎也不是真的悶葫蘆,大方地回道:

  “這個那棋瞎子沒說原因,但應(yīng)該是好猜的?!?p>  你們問那么多,總該用用腦子了。

  “總不可能向前輩尋求對戰(zhàn)木村老賊……的經(jīng)驗吧?”

  燕頗覺得任俠應(yīng)該有被打敗的經(jīng)驗,而韓不悔完全不是個會向?qū)κ值膶κ秩〗?jīng)的人。

  “有時候,只有站在那個位置,才能明白,失敗的代價有多大?!?p>  高明的表情收斂了起來,他想起來他爹,那個義無反顧戰(zhàn)死燕云的人。

  當(dāng)初,以上將軍的身份,站在燕云的破碎山河之上,他爹應(yīng)該也明白失敗的代價吧。

  甚至,那個人明白失敗是必然,因為他守護(hù)了多年的王朝,總還是了解皇帝的性子,或者說,整個統(tǒng)治階級的德性。

  此刻,有些匪夷所思,高正陽的背影,和任俠的名字,有了聯(lián)系。

  燕頗的確是個少爺,生于望江,長于望江,未受戰(zhàn)爭流離之苦,未經(jīng)王朝迫害之痛。

  雖說燕老爺子和燕老爺總一句棒棍下出孝子,但說實在的,燕家,蘇情,祝炎,從小到大,燕頗可以說是被護(hù)著長大的,幸好,燕少爺不負(fù)眾望,也沒長歪。

  就像高明對所謂武德的懵懂,燕頗對于任俠和高正陽這樣的人感觸實在不深,但對英雄一詞算是略有所悟。

  有人成為了英雄,也被稱為英雄,失了性命;有人無法被稱為英雄,目不能視,寥落孤獨。

  后者,前者,誰不比誰可悲呢?

  氣氛莫名就沉重起來了,燕頗打散了沉默:

  “老大,我記得你看過的書里有一句話,叫心向往之,素履以往,棋圣任俠,曾為了他的道,義無反顧,如今又得韓不悔后輩認(rèn)可,應(yīng)該是欣慰的吧?!?p>  韓不悔能見棋瞎子,那就代表了他的認(rèn)可。

  話有些天真,少年人獨有的天真,任俠的痛苦似乎因為眼下的豁達(dá)釋然而消失了……

  可是,又能說什么呢?誰不曾天真過呢?

  自然,歲月,都愿給予天真以寬容,直到有一天,天真不在,衰老便襲來。

  祝炎對燕頗的話不置可否,這種事,剪不斷,理還亂,他只知道那個棋瞎子放下了任俠的執(zhí)念,而韓不悔背上了。

  事情,該有個結(jié)局,就當(dāng),給收復(fù)燕云來個開門紅吧。

  高明也不再恍惚,其實很難說,他是不是一直在努力擺脫上將軍高正陽的影響。

  “老大,這老錢怎么今兒就住潯陽樓了?”

  高明調(diào)笑起最近智商嚴(yán)重降低的錢平來。

  有人心中無人,拔刀自然神,有人心中有人,墜機(jī)抓大鯤。

  燕頗一臉正色:“不對,我打聽過,玉芙蓉在潯陽樓不開夜場的?!?p>  “難不成……那老錢尾隨人家?”

  高明的語氣做作起來,燕頗卻突然沒了捧哏的自覺。

  祝炎眼觀鼻,鼻觀心,就看著某只錢平陰惻惻地湊近了正如大漢繡花一般的高明,這尾隨,挺正宗,就是靠得太近。

  “我尾隨了誰?”

  “當(dāng)然是路遇的兇人!”

  高明義正言辭,祝炎覺得他的演技已經(jīng)騙過了自己,雖然語氣逐漸拔高,有些激動,但如此機(jī)智已經(jīng)不在腦子了,而是刻在骨子里了吧,就離譜。

  錢平慢悠悠地從神經(jīng)病恢復(fù)成了正常人,拍了把高明的肩膀,讓他和燕頗擠一塊去,自己惆悵地一屁股坐在祝炎旁邊。

  燕頗和高明的好奇心體現(xiàn)為眼中熊熊精光的燃料。

  “老大啊,你有喜歡的人嗎?”錢平如是說。

  某兩人的直勾勾的眼神咔一下就凝住了。

  這個老錢喝了假酒,傷了腦子?

  你他娘找揍別拉上我,雖說老大生得好看,但就那性格,這輩子能有個大嫂就不錯了……

  看到祝炎的眼神撇過來,高明觀天,不,屋頂,燕頗望地,若是一個眼神相接暴露自己,就成了城門失火,殃及木匠,就虧。

  錢平確實喝酒了,是真有點上頭,且以前沒發(fā)現(xiàn)自己酒品不行。

  祝炎打量了錢平兩眼:“喝酒了?因為玉芙蓉?”

  錢平呆呆地點頭,又搖頭:

  “我分析了一下……”

  聽到這里,燕頗和高明不約而同地腹議,就你現(xiàn)在這熊樣,你分析眼前幾顆星星嗎?

  “我分析了一下,主要是聽見玉芙蓉說自己心有所屬,心里就不舒坦,不完全因為玉芙蓉。”

  雖說錢平的后一句話非常像是廢話,但理確實是這個理,心理不舒坦,就不能是覺得自己因為這事不舒坦不合理,聽上去有點繞。

  祝炎就用一句話總了結(jié):“矯情勁上來了?!?p>  醉了的錢平情緒比平時外放起來,他傻笑一陣:

  “我也覺得自己矯情了,我也分析了一下,喜歡一個人,如果其中有她很遠(yuǎn)的成分,那還不如保持距離,因為這種喜歡,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那種喜歡?!?p>  祝炎聽到一大堆喜歡,而且還把喜歡和人綁到一起,就干脆把錢平的話當(dāng)廢話了,只能說祝炎也有不會的東西,這題太超綱,不如滅七國。

  燕頗比祝炎好不到哪兒去,見高明拉了一把要把自己滑到桌子底下的錢平:

  “你就別分析了,直接說,明天去不去潯陽樓了?”

  “去!”

  酒勁徹底上來了,錢平一個“去”字,喊出了青衣花旦兩種感覺。

  “想不到錢平還有這種天賦,現(xiàn)在拜到二爺門下應(yīng)該不晚?!?p>  祝炎涼涼地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拱錢平的火。

  錢平又開始嘀咕起來:

  “我不能做戲子,萬一碰上了她,什么男人至死是少年,我他娘夢碎了!”

  祝炎撥轉(zhuǎn)了一圈茶杯蓋子,覺得錢平這一番舉動挺有意思。

  只要他不怕酒醒后想原地上吊,祝炎覺得自己可以套出老陰人背地里做了多少謀劃。

  只要扯上一個玉芙蓉,醉鬼錢平完全是個持續(xù)掉色的黑箱,里面多少東西一目了然。

  “老大,你就別(bie,四聲)添亂了。”

  燕頗七手八腳地同高明把錢平架了回去。

  祝炎少了樂子,心中可惜,但面上絕對不顯,怎么能拿醉酒傷情的手下找樂子呢?

  燕頗把人架走的還是太早了,說不定忽悠(?)著,錢平真就去唱戲了呢?

  額,是自己身為老大還沒開導(dǎo)他呢……

  銀月盛產(chǎn)薄紗,朦朧了漫漫長夜。

  錢平攻于心計,今日實實在在敗給了兩個人,一個玉芙蓉,一個他自己。

  祝炎如此想著,耳邊也不得不響起一個完全不重要到忘記了樣子的人,額,應(yīng)該不是人,說的話。

  她說:“你沒有心?!?p>  這話是對祝炎說的,祝炎當(dāng)時的殺氣已經(jīng)如迎面刀刃,但不是針對這個人。

  他也不在乎這個人,她的話也不算錯,所以她活了下來。

  當(dāng)時的背景就是祝炎覺得超綱的東西,情之一字,讓人飛蛾撲火,讓人失去理智。

  有人本不該去,因為不自量力,甚至可以說自以為是,然后她死了。

  執(zhí)念加上情愛,可怕到了極致。

  那一縷執(zhí)念,求一個擁抱,完全不在乎眼前的人已經(jīng)瀕臨焚世的惡魔。

  后來,祝炎造就了一塊無垠的生命荒漠,在無垠的星空中,永遠(yuǎn)寂寥。

  他在擁有愛的能力的時候,沒遇上對的人,從此后,任何人,都不對。

  祝炎把那個紅衣如火的女子劃為朋友,也同樣對她挑明了切切實實的不可能,清清楚楚。

  她卻放縱情感,死而無悔。

  祝炎問過她一個看起來就是很傻的問題:

  “你是不是混淆了恩情和情愛?”

  祝炎的懷抱是冰冷的,換這樣一個擁抱,就好像喜歡這樣一個人一樣,不值得。

  她留下的影像里常有一句話,喜歡他,不累。

  祝炎那次失控,因為挑釁,因為女孩可以劃為朋友,因為為他而死,但唯獨不因為所謂情愛。

  所以,說他沒心,沒錯。

  祝炎不喜歡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他也記住了,再遇上紅衣這般的人,須隔絕她和對她來說自己會遇上的危險。

  麻煩,還是隔絕她和一切危險吧,對她太好?

  紅衣刷好感度的功力祝炎見過,要不然怎么就算是朋友。

  只能再說一句,這般人,可怕。

  祝炎不考慮這其中會不會給絕望的人希望,做到不讓人發(fā)現(xiàn)不就行了。

  癡情的人,傷己。

  無情的人,亦會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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