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歸檔
——————
莫羅鎮(zhèn)的公交站維持著往日般的繁忙,但來往的溪流中總會有一塊尖石劃破水面。
一個阻礙了道路卻毫不自知的人看著手上的地圖陷入了沉思。
此人名為赫博·卡蒂,是個律師,二三十歲的樣子,自幼便被送離此地的他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和莫羅鎮(zhèn)是扯不上關(guān)系的,但他收到了親屬逝世的消息,很是可悲的是,逝世的人員里包含他的雙親。
而其在此沉思的原因是,他完全不認(rèn)得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從華盛頓跑到亞利桑那著實是廢了一番功夫。
找不到家的赫博只好決定先去旅館安頓,可那垂直距離五十多公里實在是讓人為難。
左右巡視,拉貨的皮卡,裝貨的工人,運送草料的卡車和牽牛訓(xùn)羊的農(nóng)夫,他上前打斷正在喝酒打牌的工人:“先生們,方便載我一程嗎?”“滾”“好的”
人總是會犯蠢的,而此刻也許是赫博蠢得最徹底的一次。
略帶些煩躁的赫博眼前出現(xiàn)了一輛頗有質(zhì)感的轎車,一個身穿灰色夾克,留著短發(fā)的英俊男子在降下的車窗后看著赫博。
那人問道:“認(rèn)識路嗎?我要去陽光旅社,應(yīng)該走哪條路?”
“很不巧,我對這里并不熟悉,先生?!?p> “而就在剛剛,我還試著在這里尋找一輛順風(fēng)車,但就如你所見,這是一個愚蠢的決定,剛巧我要前往的地方正是陽光旅社,如果可以的話…”赫博啞笑一聲“方便載我一程嗎?”
“當(dāng)然”車門處傳來車鎖的聲音“叫我亞伯拉罕,你的名字是?”
“赫博·卡蒂”
“好的赫博,你要為我提供一天的房錢作為路費,同意的話上車吧?!?p> “感謝你的信任先生,這代價并不昂貴…”車門被開合,發(fā)出溫潤的聲音,引擎被驅(qū)動,精致的黑色汽車行駛在這破混凝土路上。
在這枯燥且略帶些煎熬的途中,兩人交談的欲望并不強烈,赫博在低頭看著手機,司機在張望四處的風(fēng)景。
“嗯…你是這里的人嗎?”
“啊?你是在問我嗎?先生?實際上這里是我的故鄉(xiāng),但僅僅是作為出生地而言?!?p> “好吧,難怪…在這里你沒家嗎?”
“嗯…這是個令人尷尬的問題,我…并不知道有沒有?!?p> “家里人呢?”
“不清楚,十分遺憾的是,我到這里的理由就是家里有人去世了?!?p> “好吧…我們好像到了?!?p> 車子逐漸減速,一輛頗有格調(diào)的汽車和它待著的地方有種違和感,周圍的被壓實的泥土,鋪著不知距今多少年的麥稈,路面被土坑和牲畜糞便搞的坑坑洼洼。
若非前面那個風(fēng)格十分古早的木質(zhì)建筑掛著不久前剛刷過漆的“陽光旅社”的招牌,這里完完全全就是農(nóng)場。
二人下車,在此觀望片刻,亞伯拉罕倚靠在車門上點了支煙。
“拜托你了…”煙霧伴隨著這句話從其口中脫出。
赫博啞笑一聲,推開那扇猶如上個世紀(jì)的酒吧對開門,里面的場景并沒有辜負(fù)這個建筑整體的風(fēng)格。
四張茶色舊圓桌隨意地擺放在很久前被打過蠟的木條地板,一個木頭吧臺和其背后櫥窗的酒水與鑰匙,這樣的裝修早就應(yīng)該隨著文明的發(fā)展而被丟在歷史的角落了。
這里的采光并不好,兩對窗戶和半敞開的大門勉強能夠看清里面的全貌,屋頂?shù)碾姛舨]開,以至于明明是中午這里卻還是這么的昏暗。
“咳咳…有人在嗎?”
赫博站在門口四處探望著,試著尋找類似電話什么的,但這個屋子并沒有辜負(fù)其風(fēng)格,除了電燈以外完全沒有現(xiàn)代化的影子,包括整個建筑都是如此,甚至連突然傳來的吵罵聲都無法被墻壁阻隔透徹。
那吵鬧的女聲由遠(yuǎn)而近,下一刻便從門口進(jìn)入了這個旅社。
“我告訴你,我不管你們怎么樣,你們就是沒有找到人,所以快閉上你們那毫無用處的(有素質(zhì)的小詞)…”“停下…”“停下?就像你們看似上心卻背地里根本不關(guān)心這里的公民一樣?停下調(diào)查?”“不不不…啊…”
三個人推門而入,毫不在意站在過道正中間的赫博,那三人一個是穿著淡黃長裙的中年婦女,以及兩個一身警員制服的年輕人。
“謝莉太太冷靜…”“冷靜什么?你們甚至愿意來找我推脫責(zé)任都不愿意去查我那可憐的侄子去了哪里…”
站在正中間的赫博有些手足無措,因為他剛巧又擋住了那三人的路,為此那位謝莉太太停在了赫博前面不遠(yuǎn)與那位可憐的年輕警員理論,其身后的另一位警員則是悻悻地縮著脖子,手拿一個單子躲在后面好像在祈禱不要看到他。
“額…這里老板哪里去了…”“我就是,現(xiàn)在這里沒飯?!?p> 謝莉太太不再與那警員糾纏,直接繞過赫博旁邊的桌子從一個不算寬闊的桌隙里擠過去。
那年輕警員也是搖搖頭,帶著同僚離開這間屋子。
“請給我兩個房間?!?p> “十四一天”
“啊…是不是有些…”赫博環(huán)顧四周略微咂嘴“請給我兩間房?!?p> “二十,倆”
“好的,謝謝夫人?!?p> 無奈中帶些肉疼的律師拿過兩把銅制鑰匙,頭也不回地出門,然后看到剛剛的兩名警員一人一支煙和那位亞伯拉罕在車前有說有笑。
三人看到赫博走過來,也是稍微收斂了一下動靜。
“十一號房?!焙詹⒁话谚€匙遞給亞伯拉罕,然后打開車門拿自己的行李。
“嘿,赫博,你猜怎么著?這倆哥們好像知道些關(guān)于你親戚的事情…嗯…或者說應(yīng)該不只是你親戚?!?p> “嗯…是的,一想到要除了這倒霉催的失蹤案,還有兩起大規(guī)模失蹤案要回訪處理,啊,我的上帝啊,這明顯是被人處理掉了,讓這些事情下地獄去吧…”
“多半是這些農(nóng)場主們干的,他媽的明明知道無法處理,卻還要讓我們來做樣子,什么事情啊這都是…”說著,這名年輕警官狠狠地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搓了搓。
拿起行李準(zhǔn)備走的赫博停下了腳步,然后放下厚重的皮箱回頭質(zhì)問道:“等等,你是說…失蹤?為什么和我有關(guān)系?”
“嗯…???”“嘶…”
“嗯…我承認(rèn)我剛剛可能言語有些不負(fù)責(zé),但最近這個鎮(zhèn)子上死去的人只有那些受害者了…剛巧你又…”亞伯拉罕咂了咂嘴。
“沒事,嗯…”赫博揉了揉眉頭“這么說可能有些不恰當(dāng),但…啊,希望不是我莫名其妙地沒親人在世了吧?!?p> 兩位警員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些尷尬,而挑起霉頭的人卻毫不在意地說道:
“你可以回家去確認(rèn)一下?!?p> “我不知道在哪…嘿,先生,你猜我為什么會來這里?”
“好問題,找這兩位警員打聽一下好了…”
“啊…嗯…我不知道他們叫什么,先生,嗯…”
倆人相互看著,許是另外兩位警員因為新鮮,或是好奇,不約而同地默默地消減著自己的存在感,儼然一副免費看脫口秀的樣子。
“好了兩位警官,那位太太的侄子是什么情況?”
“那人叫杰克,一個白人男性,一直在這個旅館打雜工,前些天突然行蹤不明,估計是出了什么意外,總之什么線索也沒有留下,這破地方也沒有什么偵探一類的來調(diào)查,結(jié)果這樣的麻煩事情就扔到了我們頭上,真是想不通那些人怎么想的,我們只是在這個崗位打工,又不是什么人物,真的是…”年輕警員說起這些事情就有沒完的牢騷。
跳過警員們浮躁的牢騷,忽略掉赫博搬完行李,似乎只有亞伯拉罕有些無所事事,靠在車邊左顧右盼,有一搭沒一搭地地搭著話,就這么過了段時間,兩個年輕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這里不該浪費這么多時間,簡單道別后就一邊罵著某個人把車停那么遠(yuǎn),一邊悠哉游哉地離去。
………………
旅館二樓10號房門被敲響,赫博開門迎接了亞伯拉罕。
“嗯…你發(fā)現(xiàn)了嗎?”
“什么?”
“沒有嗎?明明已經(jīng)虛浮的這么明顯就像所謂的伊甸園一樣?!?p> “你在說什么先生?”
“看看這個…”
房間里,坐在赫博對面的亞伯拉罕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木盒子,蓋子打開,里面的東西展露給了赫博。
那是一個說不清顏色的球狀物,似乎是個眼球,其表面流轉(zhuǎn)著類似霧氣一樣的東西,依然說不清顏色,但絕對與鮮艷沾不上邊,整體顯得極為暗淡,赫博看了片刻,不知不覺中無法移開視線,他感覺這個東西越來越亮,直到滿眼都是光芒,恍惚間,赫博感覺整個,大腦變成了這個眼珠,整個頭顱陷入了自己的大腦…
啪
蓋子被合上,赫博就如同過度放縱后的年輕人,片刻恍惚后全然僅剩痛苦,這從他那青筋快要爆出來的太陽穴和難以睜開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來。
亞伯拉罕收起盒子,看著床上的赫博,喃喃道:“嗯…,你果然是特殊的,你想起你為什么來這里了嗎?”
“等等…哦我的天啊…這混賬東西是什么?你在說什么?”赫博捂著腦袋蜷縮在床上,原本整潔的馬甲被壓出了褶皺。
“不著急,等會我打算去問問老板關(guān)于杰克的事情,要不要順便連你家的事情一起問一下?”
“你………”
“感覺性質(zhì)大差不差,另外我有一個悲報要告訴你…嗯…還是算了吧?!眮啿笔掌鹉竞?,轉(zhuǎn)身下樓,對身后如同水蝦一般掙扎的律師不屑一顧。
此時的赫博頭痛欲裂,神志狀態(tài)比宿醉還要來得難受,但恍然之中,他思考到一個問題:“等等…我來這里是要干什么事情?”
那一瞬間,赫博好像失了智,又好似開了悟。
已經(jīng)出去坐回車內(nèi)的亞伯拉罕看著兩盒錄音帶,隨意拿出根馬克筆打上標(biāo)記后,將其放入車載CD機內(nèi)。
“記錄,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