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過年的序章

　　這時，門口值班的保安不耐煩的打發(fā)著我，說：“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走?！币呀浛淬兜奈也呕剡^神來。我沒有說什么，就算說我曾經是這里的學生，他也不會相信的。

　　這時，我好像聽見有人叫我名字，我轉身一看，是學校對面的燒烤攤。離學校就一百米的距離，我一路小跑了過去。當跑近時，一個中年婦女出現在我眼前，染著微黃的頭發(fā)，穿著學生校服，背有點彎的，正在烤串，濃煙到處都是，讓人只想流淚打噴嚏。

　　她先開口說話了，“楊俊，好久不見?！瘪R上又搶著說道，“現在怎么樣。”我咳嗽著對她說：“阿姨，好?！庇滞ｎD了一下，“現在做編劇?！彼f挺好的。她又開口說：“怎么現在都不來吃燒烤?！蔽也缓靡馑嫉目粗?，說：“臉上長痘，不敢吃了。”

　　她笑笑，我也笑笑。就在這時有點冷場了。她繼續(xù)看她的燒烤，我點了一份，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了。我環(huán)顧四周，周圍多是些學生模樣。然后是幾個成年人。

　　這時她把頭轉向了我說：“倩倩，來電話時總是問你現在怎么樣了。問你的工作，問你有女朋友沒有？還在這里嗎？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蔽页聊牡目粗⒁毯芫?，才發(fā)覺她口中的倩倩，我們已經很久不聯系了。

　　“你換號碼了嗎？”“是的?！蔽野盐业男绿柎a給了她，她走進去，從一些散亂的舊課本里掏出一支筆，認真的小心的寫下來。但是筆不出墨，所以寫得磕磕絆絆的。寫好后小心的疊好，收進口袋里。

　　我吃完了燒烤，就要走了，這時阿姨突然開口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以為你們會在一起。”我忽然的不知所措，片刻后我說：“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卑⒁陶f的恐怕是愛情，而我說的是友情。

　　人越老，時間過得越快。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每年這個時候親戚朋友都要聚聚，親戚聊聊問問工作感情都是很正常的，但是能問心無愧的說出來又有誰可以做到。每到過年，不知是慶祝，還是變成了一種負擔。至于朋友，大可放一百個心，我大學到工作只有同學和同事，還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初中高中的，早就隨著升學，立馬換了號碼，于是就失去了聯系。

　　年前的最后一天上班，出門前，就看見我媽在廚房里忙活，我望了一眼，就要換鞋出門了。這時從廚房傳來關切的聲音，她說：“今年過年給你安排了一個相親。”我無奈的說：“媽，我不想結婚?！睆N房里傳來她切菜的聲音，她說：“人家很優(yōu)秀的，人也不丑。”

　　我穿好鞋了，她又說：“去看看也行，實在做不了女朋友，做朋友也行啊?！蔽艺f：“我不需要朋友，我這一輩子就喜歡孤孤單單的?！彼廊辉诿睿恢表憘€不停，油下鍋的聲音，蒸汽推開鍋蓋的聲音。她說：“我和你爸總有一天不在了，你怎么辦？就這么定了?！蔽矣魫灥目戳丝磿r間，忽然想到說：“我爸呢？怎么不見他?！蔽覌屨f：“出去跑步了。”我覺得奇怪，以前他都是習慣睡懶覺，從什么時候開始跑步的，可能我太忙了，竟然沒有留意到。

　　終于到了我的格子間，看著大家今天都出奇的早，也沒有平日里眼困和各種因為缺乏睡眠導致的姿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走進了病房。不過今天依然很忙，但是年前的最后一次上班了，領導還是很寬容的。我覺得他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我埋著頭，頭腦中的想法時隱時現的，把它變成電腦上的文字。我望了望旁邊的小王，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電腦，于是，我更加認真了，不敢有一點松懈。

　　終于下班時間到了，領導說開會取消了，下班后就可以自己走了。我收拾著自己的東西，想到七天后再來，竟有有點舍不得。我又斜眼看了一下小王，她還是一直盯著電腦看。我疑惑的看著她說：“你還沒走嗎？”她笑笑說：“我是工作狂?！蔽艺f：“今天加班是沒有加班費的?！?p>　　她尷尬的笑笑，又繼續(xù)的看著電腦，她說：“把今天的任務做完，才有心情過節(jié)。”我，“哦”然后就走出了公司，整個公司就剩下她一個人，小王在公司里常常是我們眼中的勞模，我下班已經晚了，她比我還晚。我從來就沒有經驗以致不知道她到底是多少點離開公司的。我想不會有人知道。

　　下班的路上，正好是交通的高峰時段。馬路上車水馬龍，返程的出城的，人在節(jié)日時就會扎堆。我靠在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若有所思。公交車就這樣被堵在路上，七八分鐘才走一點。就這樣往事浮現，我已經不是自己最好的時光了。不過所謂最好的時光都被錯過掩埋了。

　　各種事在這個時候乍現又錯亂的交織在一起，上班也與上學有了關系。也許上班就是上學的延續(xù)，只是上班比上學多了一筆錢而已。

　　忽然我從窗外仿佛看見了一位騎自行車的少年，看他稚嫩的臉龐，寸頭，五官分明，他頭也不回的前進，消失在川流的車海中，這不就是曾經的我嗎？我曾經也是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只是現在的自行車放在雜物房里隨時光癟了氣。

　　車子越走越多，仿佛永不停歇。各種混亂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又馬上亂成一鍋粥。我曾經的上學路也是充滿著工業(yè)時代的聲音，這樣的聲音竟是如此的熟悉。上學上班有什么區(qū)別。

　　上學時每天騎著自行車要在七點半時到校，我總是快要踩點時才到。上班后每天也是早起，坐公交車要九點鐘前到達。我是最晚的那一個?？磥砦沂裁磿r候都是賴床的。

　　那時上學時，到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早讀，那時各種口音混雜成的聲音匯合在一起，有時還真是聽不懂自己讀書的聲音，我還看見有人假裝讀的實際只是裝作開開口而已，還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補覺的，但是經常被老師發(fā)現?，F在的上班，不用早讀，但是要開會，文山會海也是常有的事。一般快要下班時，會議就及時到了。這時領導的口中像是永不停歇的講個沒完，同事齊刷刷的回應。也就像是一種早讀。

　　上學時是要晚自習的，老師是不常在的，同學們各干各的，背書，做題，聊天，吃東西，什么都有，等到了結束的點，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離開教室。上班后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同樣的，老板早就走了，加班的只是員工。也有動筆的，也有動腦的。當然看手機的也有，蹭網的也常見。最后離開公司的未必是薪水最高的。

　　我又望向了車外的遠方，那時的我的理想是遠方。當時現在只能在這個地方生老病死。這就是一代又一代的人重復的命運吧。我看著公交車上上下下的人，忽然一個人驚住了我的眼睛。

　　那不是剛才的那個少年嗎？他不是在外頭騎著自行車嗎？怎么現在會出現在車廂里。一樣的寸頭，車到站了，他就要下車了，他把頭微微一斜，同樣的把視線看向我這邊，公交車最后的位。他留下了一句話，“你變老了?！蔽毅躲兜目粗x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淹沒于人潮洶涌。我才明白那是我自己對我自己想說的話。

　　一路堵車都很嚴重，好在我終于還是到站了。比平時多呆了四十多分鐘，但是過年興奮的心情還是抑制不住的浮現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