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山癱坐在焦黑的玄武巖上，脖頸處的主仆契約金紋忽明忽暗。他看著面前少年掌心躍動的赤紅火焰，突然意識到這簇火苗里裹挾著某種更危險的東西——方才吞噬火山魔蜥時，那些本該暴走的火毒竟被提煉成純粹靈液，此刻正在于凡指縫間凝成剔透的赤晶。
“熔火精粹...“老者干裂的嘴唇顫抖著，“黑市上三錢就能換塊中品靈石?！?p> 于凡彈指將晶石拋向空中，易山條件反射地撲過去接住。晶石觸手溫潤，全然不似火山深處那些要人性命的毒火，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見過的南明離火宮長老——那位元嬰大能淬煉火精時，尚需要九轉(zhuǎn)琉璃鼎輔助。
“看來易老識貨?！吧倌曜兟暺谔赜械纳硢∩ひ粼诿婢呦马懫?，“不如我們做筆交易？“
第一節(jié)主仆契約
三日前那場巖漿中的反噬，讓易山徹底看明白兩件事：其一，這少年體內(nèi)藏著連魔尊都要垂涎的吞噬之力；其二，在徹底弄清那道壓制魔性的佛光前，主仆契約反而成了自己的保命符。
此刻他們站在罪惡之域西側(cè)的“鬼牙“黑市入口，成排的骷髏燈籠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易山望著正在試戴幻形面具的于凡，終于忍不住開口：“您真要拿火精做買賣？那些豺狼聞著腥味...“
“易老?！扒喙礅惭烂婢吆髠鱽韾炐Γ枪?jié)分明的手指撫過攤位上的人皮燈籠，“你說黑市最值錢的是什么？“
老者突然頓住。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幾個戴著鐐銬的劍修正被驅(qū)趕向奴隸市場，他們丹田處都嵌著禁靈釘。
“是秘密。“于凡扣緊黑斗篷的銀扣，一枚赤晶在他指尖化作齏粉，“比如能凈化火毒的秘法，比如...“他忽然轉(zhuǎn)身，一縷金芒從指縫漏出，易山胸口的契約紋驟然發(fā)燙。
老者踉蹌著扶住墻根，驚覺那些金芒竟在吞噬自己逸散的靈力。更可怕的是，隨著靈力回流，少年周身氣息正從火系的熾烈轉(zhuǎn)向金系的鋒銳。
“您...您能轉(zhuǎn)換靈力屬性？“
“噓——“少年豎起食指貼在獠牙面具上，“這是我們的第一個秘密?！?p> 第二節(jié)腐骨藤與青蚨錢
鬼牙黑市第三巷彌漫著腐臭味，這里是藥材販子的地盤。于凡停在一家掛著“百草枯“旗幡的店鋪前，柜臺上暗紅的血跡早已包漿。
“客官要買噬心草還是尸香魔芋？“獨眼掌柜的義眼閃著綠光。
“腐骨藤，三十年以上的?！坝诜部桃庾屔ひ麸@得低沉，“根須要帶葬土。“
掌柜的獨眼瞇成縫：“葬土養(yǎng)的可都是陰煞貨，小兄弟受得住？“枯爪般的右手卻已經(jīng)掀開地窖鐵門。
地窖里腐骨藤纏繞成巨大的繭，每根藤蔓都扎在具修士骸骨上。于凡面具下的瞳孔微縮，這些骸骨丹田處隱約可見結(jié)晶——至少是筑基期修士。
“二十枚中品靈石?！罢乒竦闹讣讚高M藤蔓，漆黑的汁液滴在陶碗里，“或者等值的秘密?！?p> 易山剛要開口，卻見自家主人從斗篷里摸出個玉瓶。瓶塞開啟的剎那，掌柜的獨眼突然瞪大——三滴赤色靈液正在瓶底滾動，所過之處竟將陰煞之氣灼燒出細小白煙。
“熔巖深處的火毒精粹，淬體時可保靈臺清明。“于凡晃了晃玉瓶，“換你三斤帶葬土的腐骨藤，外加...“他忽然指向角落蒙塵的木匣，“那個囚龍木盒。“
掌柜的喉結(jié)滾動兩下，突然咧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再加個添頭如何？“他掀開后堂布簾，鐵籠里關(guān)著個奄奄一息的少女，眉心一點朱砂痣紅得妖異，“藥人，試毒用的?！?p> 第三節(jié)朱砂囚徒
回程路上易山始終盯著那個蜷縮在囚龍木盒中的少女。這盒子本是溫養(yǎng)靈藥的寶物，此刻卻被于凡用來隔絕少女身上詭異的靈力波動。
“您不該招惹藥人?！袄险叩跓o數(shù)次重復，“她們身上至少帶著七種劇毒，連呼吸都是...“
“腐骨藤葬土里混著青蚨錢碎末?！坝诜餐蝗婚_口，指尖拈起從掌柜那順來的陶片，“知道青蚨錢的典故嗎？“
易山愣住。夕陽將三人的影子拉長，遠處傳來暮鼓聲，罪惡之域的宵禁要開始了。
“《淮南子》有載，青蚨生子必依草葉，取其子母血各涂八十一錢，購物時用子錢留母錢，飛輪往復，錢幣自歸?！吧倌曜兟暺诘纳ひ魩е娈惖耐亓?，“但鮮有人知，用修士精血煉制的青蚨錢...“
他突然掀開木盒，昏迷的少女眉心朱砂痣突然開始滲血。易山倒吸冷氣——那根本不是朱砂，而是凝固的血珠內(nèi)部，無數(shù)青銅錢幣正在緩緩旋轉(zhuǎn)！
“這是活體青蚨鼎！“老者終于反應過來，“有人在用她煉制子母追魂錢！“
前方巷口突然傳來金鐵交鳴聲，七個戴著青銅錢幣面具的黑衣人攔住去路。為首者手中母錢嗡嗡震顫，正指向木盒中的少女。
“看來我們的第一單生意上門了。“于凡輕笑，赤紅火焰在左手燃起，右手卻凝結(jié)出冰晶，“易老，勞煩記著——待會留兩個會喘氣的?！?p> 第四節(jié)血錢賬簿
當最后一個黑衣人化作冰雕時，于凡正蹲在墻角研究那枚母錢。月光透過冰晶折射在青銅錢幣上，映出密密麻麻的人名，每個名字后面都跟著串數(shù)字。
“洛城趙氏錢莊，存庚金三百兩...“
“南滄國押糧官，收火靈石五十枚...“
“鬼市三巷百草枯，支腐骨藤二十斤...“
易山提著奄奄一息的俘虜回來時，正看見少年對著錢幣冷笑。木盒中的少女不知何時醒了，朱砂痣中的子錢正在與母錢共鳴。
“好個青蚨血賬?！坝诜矎椫笇⒛稿X釘在墻上，“存的是錢，收的是命?！八鋈晦D(zhuǎn)頭看向少女：“你想報仇？“
少女漆黑的瞳孔縮成針尖，突然暴起咬向于凡手腕。易山的禁錮咒還沒念完，卻見少年任由她咬住，暗紅的血珠滲入少女唇齒。
“?。。。 吧倥蝗粦K叫松口，七竅中鉆出數(shù)十枚帶血的青銅錢。每枚錢幣落地都化作黑煙，煙塵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冤魂的面容。
于凡擦掉手腕血漬，露出底下淡金色的皮膚：“青蚨噬主反被噬，這道理該懂了？“他拾起母錢按在少女眉心，“現(xiàn)在，你是母錢?！?p> 血珠中的子錢突然瘋狂旋轉(zhuǎn)，墻上的賬簿人名逐個熄滅。當最后個名字消失時，整條巷子的青石板縫里鉆出無數(shù)青銅錢，暴雨般涌入少女眉心。
“這是...“易山感覺喉嚨發(fā)干。
“我們的第一桶金。“于凡從錢雨中抓出把青蚨錢，錢幣在他掌心熔成金液，又凝成三枚刻著火焰紋的赤金幣，“明天去東市盤個鋪面，就叫...往生當鋪?！?p> 第五節(jié)往生燈火
五更梆子響時，往生當鋪的牌匾已經(jīng)掛上。于凡站在二樓窗前，看著易山在門前布下九宮迷陣。昨夜收服的青蚨女正在后院熬制藥湯，腐骨藤在囚龍木盒里發(fā)出幽光。
“主上，這是今日收到的拜帖?！耙咨脚踔鞠贿M來，面色古怪，“七殺幫、陰傀宗，還有...城主府的夜鴉使?！?p> 少年把玩著新制的赤金幣，忽然朝虛空輕笑：“閣下看夠了嗎？“
梁上傳來窸窣聲，個紙人飄然落地，裂開的嘴角淌出朱砂：“不愧是能解青蚨咒的高人，我們樓主想和您談筆生意?！凹埲苏菩纳饒F磷火，映出骷髏閣樓的虛影。
“三日后子時，往生當鋪第一件死當?！坝诜矎椫笓羲榱谆穑拔乙銈儤侵饔H自帶著誠意來。“
紙人化作灰燼時，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罪惡之域蘇醒的喧囂聲中，少年摩挲著懷中半塊道法神石——昨夜凈化青蚨咒時，他隱約看見神石內(nèi)部浮現(xiàn)出金色脈絡，那分明是張未完成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