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天
陳朔緩緩睜開眼，清晨的陽光從林立高樓的縫隙間投來，照在他身上。
他的視野中，出現(xiàn)了三條信息，分別是三個義體醫(yī)生的信息、診所地址。
換成幾個小時前，眼睛上突然像電腦屏幕一樣彈出幾行字，他一定會狠狠嚇一跳，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逐漸習慣了。
“信得過的醫(yī)生”這種信息大概不怎么值錢，那三個黑客都沒有向陳朔收取交換信息，算是對新人的饋贈。
但是，陳朔表情并不怎么開心。
目前，他對于“信得過”的定義，比別人要高太多。
更重要的是，這三個醫(yī)生的信息是由不知底細的黑客提供的，自己如果直接過去，有沒有可能就讓這些黑客知道自己身份了？
他決定，今天先不去找醫(yī)生。
雖然他很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現(xiàn)在身體到底經(jīng)過了多少改造、是個什么情況，但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那個蛇精女說搞來白教授的信息還要一天時間，那這一天里，他需要先想辦法找到一個安身之處，然后能填飽肚子。
陳朔深深呼了一口氣，扶著墻根站了起來。
昨夜過來的時候，他心緒紛亂，對于這個城市并沒有怎么觀察，現(xiàn)在，需要好好去看一看了。
他脫下白大褂，將長劍纏了起來，從自己“睡”了一夜的不知名巷角中走了出去。
白天，街道上的人比晚上少了很多。
天空中有無數(shù)懸浮車穿梭飛行，街道上也有車在跑，但那些車看上去大多模樣老舊，車身上傷痕累累，許多車上居然還有肉眼可見的彈孔。
“這個城市，到底有多亂？”
陳朔咂舌，警惕性又提高了幾分。
他開始在街道上游蕩。
這個全新的世界剛開始讓他很不適應(yīng)，馬路上有斑馬線，卻不是漆畫上去的，而是全息投影；紅燈綠也是全息投影，直接蹦出一個露出八顆牙笑容的美女攔在你面前告訴你現(xiàn)在是紅燈；廣告牌更離譜，走在路邊，身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投影人物，撲上來推銷產(chǎn)品，嚇得他好幾次差點拔劍砍過去。
不過，陳朔適應(yīng)力還算強，一會兒后便逐漸適應(yīng)了這種情況。
在街上，他看見了許多自己以前聽都沒聽過的店面。
賣什么“人用機油”的，明碼標價出售“新鮮器官”的，一些藥店還掛著“大量拋售天使九號”的牌子，他不知道什么是天使九號，但排隊的人卻不少。
最離譜的是，有一些規(guī)模不小的店鋪，竟然是高價回購人體脊椎、四肢的，而且還有不少看著很落魄的人往里走，看得他一陣陣膽寒。
陳朔從外表看上去，似乎是沒有經(jīng)過機械義體改造的，加上他一臉疲憊衰樣，因此當他經(jīng)過這類店鋪的，門口笑容熱情甜美、穿著性感暴露的迎賓小姐總是想拉著他進店。
又在街上晃蕩一會兒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時代的人，好像什么都可以賣。
器官、身體部位、血液、脊髓，甚至還有收購“極端刺激記憶”的，他不知道記憶要怎么收購，但總覺得不是好事。
轉(zhuǎn)悠了快一個小時，陳朔也看到了一些房屋招租、招工的信息，但他對于上面標注的那些價格完全沒有概念，也不知道合不合適，便暫時沒有去詢問。
終于，在同一個街區(qū)轉(zhuǎn)了幾圈后，他鎖定了一個中午包飯、當日結(jié)薪的工作。
“挖礦”！
這個挖礦，當然不是去煤礦之類的地方干苦力活，而是“腦力活”——挖數(shù)字貨幣。
陳朔駐留在那個招工的小哥附近觀察了很久，聽他和其他前來應(yīng)聘的人交流，確定了一件事，他們招的，就是挖數(shù)字貨幣的人，用的，是這些人的大腦計算力！
數(shù)字貨幣，陳朔知道，他以前開車的時候，也經(jīng)常聽乘客吹牛買數(shù)字貨幣一夜賺了多少又虧了多少，同時，他也知道那玩意兒好像是用電腦的算力之類的東西來“挖”。
這個世界，干脆用的就是人腦嗎？！
他一開始也擔心安全性的問題，但看那些去應(yīng)聘的人似乎都沒有糾結(jié)這方面的問題，包括招工的牌子上也寫著，副作用主要是長時間挖礦后，礦工會在一段時間里出現(xiàn)注意力煥散、短期記憶力下降、睡眠障礙、對義體反應(yīng)較慢等問題，但只要補充足夠營養(yǎng)、休息充分，就可以很快讓副作用消失。
陳朔猶豫許久，決定去試試看。
至少，這個活能夠包一頓午餐，而且當天就能拿到錢，不管這個錢有多少，總比分文沒有要好吧？
于是，他大步走了上去。
“誒？這位朋友，來打短工嗎？數(shù)字貨幣礦工，包午餐，當日結(jié)薪！”
招工的小哥站在路燈下，看到陳朔過來，眼睛一亮，大聲吆喝起來。
陳朔走近，問道：“你們這個當日結(jié)薪，是固定數(shù)額，還是什么？”
“當然不是固定數(shù)額！”小哥見他有意，當即眉開眼笑：“每個人算力不同呀！20%的提成，挖得越多，提成越多！要是你有植入生物芯片就更好了！”
“噢？”
陳朔聽到生物芯片四個字，心頭一動：“生物芯片能挖得更多嗎？”
“那肯定??！”
小哥伸出機械手臂，敲了敲自己被鐵皮包裹的后腦勺：“我這是之前和人干仗，把神經(jīng)中樞干出問題了，不能植入生物芯片，不然我砸鍋賣鐵也得去整一個！”
“有了那玩意兒，算力蹭蹭蹭地飆??！挖礦效率比普通的芯片植入體要高幾十上百倍！”
“只可惜啊，那玩意兒太貴了，配型也復(fù)雜，不然誰不想要啊！”
陳朔眼神微動。
他知道，自己腦子里有個生物芯片！
而且，當時看到的資料上，寫明了那是“第三代生物芯片”，既然被塞進了自己這個實驗體的腦袋里，多半就是未上市的版本，會不會性能比其他生物芯片還要更強？
“行?！彼麑φ泄さ男「缯f道：“我去挖幾個小時?！?p> “好嘞！”
小哥興高彩烈地招了招手：“過來過來！帶人了！”
下一秒，不遠處走來一個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漢，全身至少一半都是機械義體，腳步沉重地來到他們身邊。
小哥指著陳朔，對大漢道：“包午飯，日結(jié)的，帶他去礦場，從插管的時候開始算時間哈?！?p> 大漢點點頭，面無表情地看了陳朔一眼，用眼神示意跟上自己，轉(zhuǎn)身便走。
他們的“礦場”，離那個招工小哥所在的街角并不遠，走三分鐘就到了，但怎么看都不是正規(guī)公司，而是個黑作坊，設(shè)在一片老式民房中，陳朔走在那些電線混亂的潮濕狹小樓道間，一度懷疑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到了某個八九十年代的小鎮(zhèn)。
這個礦場就在一幢老民房樓的地下室中，走完向下的階梯，推開一扇破木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不怎么大的房間，除了一個覆蓋整面墻的大屏幕，沒有其他光源，十幾個人隨意地盤坐在地上，他們腦后都插著一根粗粗的管子，管子向上延伸，在屋頂匯聚，最終接向某個陳朔不認識的設(shè)備。
而那些人，基本都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樣，個個閉著眼、晃著腦袋，有的人嘴里念念有詞，似是夢囈。
屏幕上，是個大表格，上面從數(shù)字一開始向下，十幾個序號，每個序號后面都有一個數(shù)字在不斷跳動，還有包括工作時長等等。
陳朔咽了口唾沫。
這特么，看著不像什么正經(jīng)場所啊……
但事已至此，總得想辦法賺錢。
他跟著那大漢，找到一根空置的管子，在旁邊坐了下來，大漢將他腦袋往前輕輕一按，抓進管子，就往他后腦懟了過去，同時甕聲甕氣地說道：“你是18號，自己記住?！?p> 陳朔正想問一句“我腦后有這接口嗎”，下一個瞬間，那管子便咔嗒一聲與他接上，緊接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奇妙感覺瞬間將他吞沒！
一方面，那就像有人在后腦勺的位置輕輕按摩，令人產(chǎn)生一種很舒服的觸感，莫名有種困意，忍不住眼皮打架，想要睡覺。
另一方面，整個腦殼下面都生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就好像……有人不斷往上面澆可樂？
這兩種詭異的感受相互交融，讓他又困，又沒辦法完全睡著，精神狀態(tài)有點像喝酒喝到臨界點一樣。
就在陳朔努力適應(yīng)這種感覺的時候，眼前突然彈出一行小字，同時，一個平滑的電子音在他腦內(nèi)響起。
【檢測到外接設(shè)備，該外接設(shè)備試圖調(diào)用您的算力，是否允許？】
“喲？”
陳朔下意識看了一眼周圍，確定這個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
“允許?！彼p聲道。
【設(shè)備已接入，開始對接，算力供給計算中……】
小字迅速彈出，幾秒后，再次出現(xiàn)一行新的提示：
【您的算力供給達到5%時，外接設(shè)備或無法承受，是否繼續(xù)？】
“?。俊标愃穱樍艘惶?，心中暗道：“他們這挖礦設(shè)備這么爛的嗎？我這邊才5%，他們的機器就受不了了？”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只是在心中想想，沒想到，大腦里的聲音竟然作出了回應(yīng)！
【外接設(shè)備電源供給無法支撐超過1.02EH/s算力，是否調(diào)低算力供給？】
陳朔對這種單位一無所知，也不明白這是個什么概念，只能呃了一聲：“那……既然他們這么弱，就給個1%的算力吧……”
【確認。算力供給1%，開始供給。】
下一秒，陳朔抬起頭，看見大屏幕上代表自己的那個18號，后面的數(shù)字，開始以一種非常離譜的速度飆漲！
為什么要用“離譜”這兩個字？
因為僅僅兩秒鐘，他挖出來的數(shù)字貨幣，就已經(jīng)比其他那些序號后面的數(shù)字貨幣量，多了上百倍！
“？??？！”
陳朔大驚失色，他已經(jīng)夠低調(diào)了，1%啊！沒想到還這么夸張？！
“調(diào)低調(diào)低！再、再調(diào)低100倍！”他連忙在腦子里發(fā)出指令。
【確認，算力供給0.01%，開始供給?！?p> 這一下，陳朔挖出來的數(shù)字貨幣雖然依然在以比別人快上太多的速度暴漲，但總算沒那么離譜了，勉強看得過去。
于是，他只能盯著那行數(shù)字，不斷在腦子里下指令，對這個算力供給進行微調(diào)，讓其保持在一個大概還算合理的區(qū)間。
“奶奶的，這個挖礦，好累??？”
某個家伙悄悄在腦子里發(fā)出了凡爾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