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歡迎來到明日城
這一走，走了足足二十幾分鐘，他們才終于走出這個巨大的實驗基地。
中間拐了無數(shù)的彎，坐了好幾個限層電梯。
這里的空間之大，遠遠超出陳朔想象！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給他帶路的這名中年人，路上一句廢話也沒有多問，始終埋頭走路，這個中年人身份顯然不算低，路上的巡邏武裝人員看見他，都只是簡單查驗磁卡后，便放了行。
終于，一扇巨大的鐵門轟然打啟后，陳朔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氣，看見了渾沌夜空以及遠處的城市。
然后，被震撼到差一點放棄偽裝！
那城市，根本就是只存在于科幻電影中的模樣！
無數(shù)高聳入云的大廈，樓宇間閃爍著數(shù)里外也能看見的全息廣告影像，螢火蟲般的交通工具在其中飛行穿梭，不斷變幻的霓虹燈光將城市的天空映照成了七彩顏色。
陳朔愣在原地，久久無法自拔。
他并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但那都是在動畫、電影中，什么《攻殼機動隊》、《銀翼殺手》……
“干嘛呢？走??？”
這時，走在前邊的中年人回過頭，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陳朔如夢初醒，連忙“噢”了一聲，跟了上去。
中年人將他帶到了自己的車上，陳朔開了這么多年車，也沒見過這樣的車子，長得像個透明鼠標、沒有輪子。
他懵懵地坐進了車中，只見那中年人伸出手，在一個屏幕上輕點幾下，車子便發(fā)出嗡嗡聲，隨后原地懸浮而起，迅速升空！
陳朔整個人的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扶住了一旁的皮椅把手，向外看去。
他們正在飛速地遠離那個實驗基地，那是座如金字塔一般的巨大建筑，但藍銀色的外殼、塔尖那個眼睛般的全息LOGO，無不透露出濃濃的科技感。
“一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認出你來了?！?p> 突然，中年人說道。
陳朔還沉浸在對這個全新世界的視覺探索中，花了整整兩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聽到了什么！
他瞳孔猛地收縮，手立即按在了劍柄上！
“不要緊張?！敝心耆瞬恢螘r已經(jīng)給自己倒了一杯顏色濃稠的酒，在手中晃著，笑道：“我如果要害你，就不會帶你出來了。”
陳朔的呼吸心跳都急促起來，他保持著警惕，死死盯著中年人：“你想干什么？”
中年人輕抿了一口酒：“這么說吧，你是我?guī)ш爮谋ㄉ钐幫诔鰜淼?，也是我親自推進手術(shù)室的，我對你的感情，和集團里其他人可不一樣?！?p> “你看，基地里這么多人，你偏偏找到了我，這證明什么？我們的緣分，非比尋常！”
“什么冰川，什么緣份，你在說什么胡話？”
陳朔沒有一絲放松。
中年人搖搖頭，將酒杯放下，座椅邊立即伸出一個機械臂，將其接住。
“就算你自己不逃，我也不會看著他們對你進行那種沒有技術(shù)含量的實驗?！?p> 中年人卻是自說自話：“雖然生物芯片是個不錯的嘗試，但你的身體本就是一個完美的藝術(shù)品，何必用現(xiàn)代工業(yè)技術(shù)對其進行污染？”
“只可惜啊，我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你不要怪我?！?p> 聽著他的嘆息，陳朔腦袋里的霧水越來越多。
不過，看這中年人的模樣，似乎，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他調(diào)整了一下心情，斟酌了一下語句，正準備開口，中年人卻搶先一步。
一杯酒遞到了陳朔面前，隨之而來的是中年人的笑聲：“別問我是誰，也別讓我?guī)湍?，離開這輛車后，我們誰也不認識誰?！?p> “……”
陳朔看著手中的酒杯，再次愣住。
他一個小小網(wǎng)約車司機的腦瓜子，暫時還應(yīng)付不了這么復(fù)雜的情況……
“那你至少說說，我接下來該怎么辦吧？”他皺著眉頭問道：“一個星期，我就會被重置意識，相當于被殺死，我該怎么辦？”
中年人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你連這個都知道了？”
陳朔點點頭。
“這一點，我也幫不了你?！敝心耆藬傞_雙手：“你自己想辦法。重置權(quán)限太高，我也沒轍?！?p> 陳朔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想罵的臟話被他吞回了肚子里。
這時，懸浮車已經(jīng)悠悠停下，發(fā)出輕微的震動。
陳朔盯著杯中酒面上的波紋，將心一橫，一仰頭，把酒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開門吧?！?p> 他把空杯子隨手一拋，提起劍，直勾勾地看著中年人。
中年人神秘地笑了笑，伸手在屏幕上輕點，車門頓時輕輕打開。
外邊，是一條昏黃小巷，似乎有幾個人影在巷子里或蹲或站，他們看見了這輛高級懸浮車，好像產(chǎn)生了一點興趣，開始緩慢走近。
“最后給你一句提示?！?p> 中年人拿起酒杯，對著陳朔遙遙一敬：“這個時代的靈魂，大多是骯臟且惡臭的，不要太有道德負擔?！?p> 車門關(guān)上，懸浮車發(fā)出嗡嗡聲，底盤的電磁圈冒著藍光，迅速上升，沖入城市淡淡的煙霧中，消失在樓宇間。
“這人有病吧？”
陳朔無奈地搖了搖頭。
視線里已經(jīng)沒有了那輛懸浮車，此時他身處的小巷子充斥著嘔吐物與排泄物的味道，與他剛剛灌進肚子里那一杯烈酒形成了微妙的反應(yīng)，令他視線微微模糊，胸口一陣煩悶，有種想吐的感覺。
這種感覺，像啥呢？
就好像自己當司機的時候，碰上那種吐了一車的乘客，他還要拼命往你臉邊湊，嘿嘿嘿笑著說再來一杯??？
“媽的，晦氣。把我放在這種鬼地方干嘛？”
陳朔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之前在巷子里不知道干嘛的那幾個人影，已經(jīng)悄然圍了過來。
“朋友，車不錯嘛。”
有人沙啞地笑著，幾個人影走入了昏暗燈光下，露出他們的本來面目。
這是幾個面黃饑瘦的家伙，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機械改造，有的人兩只手臂都變成了機械臂、有的人雙腿變成了沉重的機械腿，有的人更夸張，干脆整張臉都凹了進去，原本是臉的地方全部是機械部件，該是眼睛的地方閃著紅光，看著十分滲人。
他們抽著粗制煙卷，身邊云霧繚繞，飄蕩著某種令人迷醉的味道。
陳朔嚇了一跳，下意識退了一步，捏緊了手中的劍。
“喲，這一身衣服也不錯呀，身上不少錢吧？”
“瞧瞧這細皮嫩肉的，改造改造，送到夜堡會所，肯定能賣個好價！”
“唉呀，看他表情，怕了怕了！嘿嘿嘿，怕不是個沒見過血的雛噢！”
面對這幾個家伙，陳朔產(chǎn)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小時候被隔壁村比自己大十歲的惡霸欺負、是在學(xué)校門口被混社會的二流子們堵在墻角要錢、是拿著刀的家伙踹開門來討債，也是在燒烤攤邊被不知名的歹徒用槍指著頭。
是恐懼、是迷茫，更有一股不服氣！
憑什么？！
憑什么我好端端的，就在這里待著，沒招你沒惹你，你要對付我？！
陳朔的呼吸粗重起來！
這群小混混發(fā)出難聽的笑聲，擺弄著他們的機械義體，一步步逼近。
碰！
一根鐵棍毫無征兆地橫空砸下，重重敲在陳朔頭頂！
陳朔腦子一嗡，后退兩步，這一砸非常之重，但他這身體不知經(jīng)過什么改造，輕松扛下了這一擊，并不怎么疼痛。
然而，他還是感覺到了屈辱。
小混混們獰笑著，嘴里嚼著煙屁股，從鼻孔和牙縫里噴出濃煙，揮舞著自己手上的武器，看著陳朔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錢袋子。
錚！
如一捧湖水潑在墻上，倒映著城市七彩霓虹的劍光閃過，一旁墻面上的涂鴉，瞬間被濃稠鮮血覆蓋！
站得離陳朔最近的那個混混，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想要捂住被劃開了大口的喉嚨，卻發(fā)現(xiàn)兩只機械臂也已經(jīng)齊肘斷開，切面光滑無比，只有裸露的電線在甩灑火花。
他想慘叫，但嘴里只有血泡沫在咕咕咕地不斷涌出。
陳朔橫臂舉劍，指著其他幾人，表情十分沉重。
“他是故意的！他把我放在這里，就是要我殺人！”
“不要有道德負擔？他都算計好了！”
陳朔將牙咬得咯咯聲，很難受，很煩躁，也很無奈。
見到同伴當場死亡，其余幾個小混混不僅沒有退卻，反而發(fā)出了興奮張狂的尖叫，他們從身上掏出匕首、鐵棍，哇哇亂叫著撲了上來。
“我干你大爺！”陳朔一聲怒吼，向前一步，劍光與血共灑。
“我干你奶奶！”又是一聲怒吼，一片血光。
“我干你仙人板板！”一聲怒吼，殘肢亂飛。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
陳朔喘著粗氣，拄著劍半跪于地，五官擰成了一團，整個人不停顫抖。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小巷子里的場面，只是一直低著頭，等心情稍稍平復(fù)后，便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條小巷。
城市的街道根本不像夜晚，到處都是擁擠的人群，喧囂嘈雜的聲音混亂不堪，陳朔卻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聽，他抱著劍，低頭在人群中四處沖撞。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跌坐在一個無人的漆黑角落中，將臉埋在大褂陰影里，一動不動。
也不知是睡著了，或是什么。
……
那個血流成河的小巷子里，一架只有巴掌大的小小無人機飛來，在上空停留了幾秒后，嗖地一下飛走。
同一時間，坐在懸浮車里、游蕩在城市上空的某個中年男人點開了自己手機的全息投影。
那些殘忍可怕的畫面一張張閃現(xiàn)，他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難以掩飾自己狂喜的心情，甚至手舞足蹈、放聲高歌！
一陣折騰后，中年人從車座下取出一整個酒瓶，咬開塞子，仰起脖子，直接對瓶大口吹了起來。
金黃色的酒液從他嘴角流出，淌滿了衣服、車座。
幾分鐘后，中年人滿臉通紅，將空蕩蕩的酒瓶高高舉起，對著面前那些全息投影作出了敬酒般的動作。
“歡迎來到明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