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如晦緩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眾人已經(jīng)醒來，地上還捆著兩個人正在那里掙扎。他一問，原來是幾個兵士一早起來發(fā)現(xiàn)近處樹叢中有什么東西在動，跑過去一看是兩個賊人模樣的藏在叢中，于是幾個人七手八腳的一把把這賊人揪了出來，一看裝束像是夏軍。
楊如晦走過去提起一個夏軍詢問了一番，也沒問出多少東西來，只知道是兩個逃兵，打累了，想回去過逍遙日子，沒想到剛走了不到兩日，就被逮住了。楊如晦看這兩個兵畏畏縮縮的，也不像什么窮兇極惡的人，于是把他兩個給放了，然后說到：“根據(jù)這兩個逃兵說的推斷，一日左右應(yīng)該就能到陣前了，大家伙提高警惕，前面說不定就會遇到夏軍大部隊了?！?p> “是！”眾人已經(jīng)睡足了覺，應(yīng)答起來自然也是中氣十足，一隊人就這樣又馬不停蹄地往前趕去。
楊如晦也策馬狂奔緊跟其后，他突然覺得眼前的景象變得與以往不同了，一切看起來都那么動人。他心中多了一份渴望，一種對生活的渴望。噠噠的馬蹄踏在堅實的地面上，聲聲不息，單調(diào)的聲音回蕩在耳畔，在楊如晦聽來卻如同樂章一樣美妙，他知道往這個方向每走一步，都離南方近一步，也離他想念的人更進一步。他一直覺得自己早已沒有了家人，現(xiàn)在也不需要家人，每日和將士一起戍守城關(guān)逍遙自在，心中無所牽掛。但是昨夜的夢境才讓他意識到，自己心中竟然是如此的想念黃玲兒，在這荒郊野外，在這往來奔走的日子里，離開了陽漠關(guān)，離開了云城，也離開了大軍和滿城百姓，只有在這不用交戰(zhàn)不用想雜七雜八各樣事情的時候，壓抑在內(nèi)心的情緒才趁夜深人靜時爆發(fā)了出來。
楊如晦看著前面的路往前延伸，兩旁的樹木往后倒退，不知道自己這些年是在往哪里走，復(fù)仇的想法似乎也沒那么強烈了，剛剛放掉那兩個夏人也算是對內(nèi)心的一種補償。楊如晦正想著，突然感到身子往下一墜，胯下的烈馬一聲嘶鳴，前蹄已經(jīng)掉進了一處深溝，他連忙縱身一躍，跳到了一邊，然后奮力扯住韁繩，把那可憐的大馬拉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他抬頭一看，好家伙，地面竟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只見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前面十幾人沒勒住韁繩，已經(jīng)齊齊掉了進去，只剩下了十來人在上面一臉驚恐。
眾人正在詫異，突然聽到四下里響起一陣喧鬧，邀約呼號之聲越來越近。回頭一看，一大群人赫然從四下里圍攏過來。楊如晦這才明白過來，是這伙人挖的陷阱！只見這群人衣著各異，看起來像是尋常百姓，但是仔細一看，頭臉之間全然不似中原人，不用猜也知道是夏人了。
楊如晦大聲喝道：“兄弟們，我們著了這夏匪的道了，這賊人可惡，在這里冒充百姓、暗設(shè)陷阱，快快起來，把這群賊眾給斬殺了！”
眾人也都回過神來，各個隨手就拿起刀槍，沖向了敵眾。那掉下去的人原來只是受了點皮外傷，聽到上頭突然響起了喊殺聲，卻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干著急，在下面吶喊助威。上頭十來個人奮勇殺敵，怎奈敵眾我寡，打起來甚是吃力，一直戰(zhàn)到更深露重，才把這伙人給剿殺了。大家累得筋疲力盡，又四處尋找繩索，把下面的人給救了出來。
又過了一日，他們一路尋蹤覓跡地終于找到了大軍陣營，隨即飛奔入營。李歷譽大喜，忙將戰(zhàn)況簡單地與他說了一遍。簡單休整后，楊如晦加入大軍與夏人力戰(zhàn)。
一連又是數(shù)日，雙方戰(zhàn)事膠著，楊如晦領(lǐng)一隊人馬尋找機會突破，只見隊中個個勇猛，楊如晦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兵作戰(zhàn)甚是勇猛，只是進退之間缺少章法，好幾次險些命喪敵軍刀下。
夜幕降臨，兩軍開始鳴金收兵，一眾將士早已饑腸轆轆，剛撤下陣來就看到火頭軍把飯菜抬了上來，頓時一哄而上。那個稚氣未脫的小兵也抓起兩個大餅就往嘴里塞，楊如晦走過來拍了拍他：“小娃，夠勇猛啊，你叫啥名？”
“他們都叫我馮莽兒?！彼贿呎f著一邊又提起一大壺水灌了下去，滿足地呼了一口氣。
“馮莽兒，你這么小怎么跑來當大頭兵來了？一個人來的？”
“不是，我們大人帶我們來的，還有個兄弟小劉兒，他太小了就留在火頭軍燒火呢！”
“小娃，你作戰(zhàn)勇猛，是個可造之材，比我那時好多了。不過你還缺乏歷練，騎馬弄刀還不順溜，后面我?guī)銓W學。殺敵不是把脖子伸上去讓人砍的，要懂得攻守兼?zhèn)?，以最小損失來取得勝利?！?p> “你說這些我也不太懂，不過真的可以教我嗎？那你就是我?guī)煾盗?。對了，我那小兄弟也想上陣打仗，你也教教他吧！?p> “不著急，慢慢來，教你們不只是為了打仗的，除了打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我在打仗前就知道打雜，這世上其他還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我也不知道?！?p> “這小娃，真是個莽兒。”楊如晦說著又給他遞了個餅。他想到自己在這年紀時，還在院中嬉鬧，大伯還在拿給他烤餅吃呢。
那馮莽說完就往造飯的地方跑去了，王榮見他又活蹦亂跳的回來了，長舒了一口氣，高聲喝到：“你這馮莽兒，今天在陣前怎么樣?。俊?。
這娃看起來憨憨的，卻固執(zhí)地很，說要上陣就要上陣，又一身蠻力，王榮攔都攔不住，只得托兩個同鄉(xiāng)帶帶他。那小劉兒也想跟去，倒是被王榮給攔下來了。
“今天不錯，那夏賊幾次都沒砍到我。我還遇到了一個師傅，說要教我怎么耍大刀?！?p> “師傅？什么師傅?”
“反正就是一個師傅，看起來年紀也不太大，今天我這一隊就是他帶的，我還讓他也教教小劉兒?！?p> “你這憨娃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說那師傅怕是軍中哪個大將吧！這玩命兒的事情，你還瞎高興，把個小劉兒還帶進去！”
“大人，當初不是你帶我們來這里的嘛。還說讓我們磨礪磨礪，混個出路。我發(fā)現(xiàn)這地方真不錯，也沒人欺負我們，整天東奔西跑的多熱鬧?！?p> “哎，你這造孽娃。這行軍打仗的事哪有好的，騎在馬上看起來威風，那是隨時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情??！哎，說了你們也不懂，不過也好，也算是活個暢快淋漓?！?p> “大人，什么叫暢快淋漓？”
“以后你們就知道了，這世間多少事，都身不由己，沒幾個人是有自由的?！?p> “我知道了，人活著嘛，高興就行。”
正說著，只見小劉兒跑了過來：“馮莽，戰(zhàn)況如何？”
“好得很，你看我吃幾個餅，就殺了敵人幾個兵！”
“你瞎扯吧?！?p> “別不信啊，以后你會知道的。我今天還碰到個師傅，他說要教我們兩個。”
“真的？那太好了，我也要學兩招，去殺那夏賊?！?p> “不著急，慢慢來。”
幾個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已是子夜時分，眾軍漸漸地都歇息了。只有幾個值夜的在營前巡邏，冷了就搓搓手，然后繼續(xù)瞪大眼睛盯著四周的一舉一動。這已經(jīng)是初冬時節(jié)，原野上各樣草木凋零，在夜色下只看到七零八落的線條，被寒風一吹瑟瑟發(fā)抖，發(fā)出可憐的嗚鳴聲，不知道是在等待太陽升起，還是在等待春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