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急道：“三小姐、三小姐，快來看看，他說是來找你的呢！”
午間，湯府婢女喜兒從前廳小跑著來到霓云閣，“咚咚”地不住地敲響湯心愿的閨房門。
葉恩娘：“喊啥呢？沒大沒小，一天到晚瘋瘋癲癲的，小蹄子，早晚挨收拾！”
喜兒吐了吐粉舌，躲進小湯圓屋里了。小腦袋伸出窗外，見管家娘子走遠，這才松了口氣。
葉恩娘，湯府管家。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中年婦女。
正在花園里干活的舒大伯和林大娘笑著附和：“這喜丫頭越來越賊精了，哈哈……”
喜兒是湯夫人喜歡的丫頭，與三小姐同歲，是夫人十年前從普渡寺門外撿到的。
記得，剛撿來時奄奄一息，只有臟兮兮的一塊破布包著。
布包里有紙條一張：天啟年四月初三。
回來洗凈后，夫人見她五官標致，眉眼帶笑，賜名喜兒，留下陪著三小姐一塊長大。
雖說是丫頭，可府里人都知道，夫人寶貝著她哩。
這不，窗戶開了，小湯圓探出頭來，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一邊嘟著嘴，扮了個鬼臉，丟下一句話：“看你急吼吼的，屁股著火了嗎？”
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心米大小姐匆匆下來，嗔怪地對她倆說道：“咱們是閨房女兒，說話走路，可都得規(guī)矩些才好！”
小湯圓道：“嘻嘻，好大姐，咱家已有倆淑女了……我么，就別端了！再說，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哩……嘿嘿！走了，喜兒……”
說著，只見小湯圓裙袂一挽，小兔子似的跳出窗戶，拉著喜兒就往外跑。
“唉……成何體統(tǒng)！”大姐湯心米郁悶地自語著。
正在這時，湯嬤嬤來了。湯嬤嬤是專門教習(xí)姐妹仨的禮儀老師?？粗胺奖谋奶臏脑福瑴珛邒咭彩菬o奈地抿了抿嘴，嘆了口氣。
湯嬤嬤道：“這，這還是一母所出嗎？心米姐倆多文雅，這個小湯圓，唉，實在難教，頑皮得緊！”
霓云閣，地處湯府內(nèi)院西邊，攏共兩層的全木雕花樓宇。是三位小姐的專屬閨房，四周池水清澈，蓮荷朵朵。
院中紫薇搭繞在東西兩邊的廊橋上，亭臺錯落有致，置有淡淡的紫紗布簾，風(fēng)起紗揚，整個院子寧靜而幽雅。
喜兒牽著小湯圓，兩人飛速來到前院。大門口，左右家丁把著珠紅大門，門外站著一個白衣飄飄的俊朗公子。公子身邊跟一青衣小廝，大約十五六歲。
小湯圓：“嘿，門外何人，找本姑娘何干？”
“嗬，公子，那個少女是您要找的小湯圓？”
青衣小廝，有些放肆地指著階前的小湯圓說。
“檸晨，休得無禮……”
白衣公子輕斥了一聲，拱手行禮道：“請問小姐可是小湯…三小姐？在下，檸云飛”
白衣公子俊目掃過，眼前的少女面若凝脂，瓊鼻挺翹，含笑的眸子似乎會說話。那藕荷色的衣裙包裹著她小巧玲瓏的身子，妥妥地美人坯子。
小湯圓：“額，呵呵，我是小湯圓，那，檸公子您與本姑娘認識？”
喜兒瞅了瞅兩人，心中暗想：“好一位翩翩公子，身材修長，面如冠玉……嘖嘖，與我們家三小姐……倒是天生一對啊！”
喜兒扯了扯衣袖，上前一步道：“敢問檸公子，您從哪里來？”
檸公子道：“在下來自遠方……小姐可是湯府喜兒姐？”
喜兒點頭，笑道：“公子怎么這般聰敏！看你們這舟車勞頓的，不如我去請稟一下我家夫人，你就留下來休息一下？”
小湯圓看了喜兒一眼，心中明白了她的小九九。粉臉一紅，不自然地說道：“人家檸公子恐怕還有其它的事，不如……”
檸云飛忙道：“在下此來，主要是找您家三小姐，有些私事要聊！”
喜兒輕笑：“哦，那好，那好，這位就是我家湯圓小姐”
說罷，喜兒便吩咐家丁大開府門，將擰云飛主仆請了進來。
小湯圓快速白了喜兒一眼，目光復(fù)雜地在擰云飛主仆身上停留了片刻。
檸云飛：“感謝！檸某那就叨擾府上和三小姐了！”
小湯圓側(cè)身問道：“檸公子可認識揚州人氏，上官云？”
小廝檸晨接話：“小姐貴庚？您的號名還記得是誰給起的嗎？”
喜兒轉(zhuǎn)過身，看了看檸云飛，直白地道：“我家三小姐的號名是叫小湯圓，但是，湯府上下只有夫人知道取名的細節(jié)?！?p> 檸云飛道：“呃，那檸云飛定要先去拜見湯伯母才是”
四人走走說說來到前廳，小湯圓早就吩咐下人四月傳話給母親了。
大廳上，慈眉淺笑的湯夫人已經(jīng)安坐等候。廳堂的布局古色古香，一架雕有八駿圖的屏風(fēng)擺放在湯夫人的座椅后，兩幅宮庭仕女圖垂掛墻的兩側(cè)，顯得古色古香，栩栩如生。
左右兩邊站著四名少女，看那干練的神態(tài)，短衣短袖的衣裙打扮，應(yīng)該是湯府的傭人。
“請問公子哪里人氏？”湯夫人微笑又客氣問道。
擰云飛拱手道：“夫人，請您先看看這個！”
說著，他立即解開衣領(lǐng)，只見脖頸處垂掛著一個桃心形的小金鎖。
小湯圓眼尖：“咦…你怎么拿了我的鎖？”
檸云飛道：“這是檸某的隨身物品，富貴榮華都系這里了，湯圓妹妹你不記得了吧？”
他的語氣充滿詼諧與幽默，小湯圓看著他漆黑的眸子，摸著自己的脖頸處。一片紅云罩面，她輕輕舔了下粉唇，眼里盡是無法言說的歡喜。
小湯圓仰起頭道：“難道……你是上官哥哥？”
檸云飛微瞇鳳目，加重了語氣道：“不，世上已經(jīng)沒有上官哥哥了！還請妹妹注意言詞，以免徒增禍端！”
湯夫人驚疑不定道：“你是云兒嗎？快，快……過來讓姨母瞧瞧！”
湯夫人的嗓音有些哽咽，有些急亂……
小湯圓拉著檸云飛的手，非常默契的走到湯夫人面前，三人竟然毫無違和感地緊緊抱在了一起！
湯夫人情緒萬千，不能自抑地流淚，小湯圓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為娘親拭去一行行的熱淚。
過了好一會，湯夫人穩(wěn)了穩(wěn)神道：“造化弄人啊！是你父母的在天之靈在佑你，云兒，你是我們的云兒！愿兒，他是你云哥哥……是你納蘭姨母的兒子，是你心心念念的云哥哥！”
嗚嗚……湯夫人抱著兩個孩子，哭聲又悲又喜！
檸云飛道：“姨母，別哭，您要保重。我的父母……嗯嗯，從今往后，您就是我的母親，孩兒擰云飛，拜見母親！”
小湯圓小聲道：“上官哥哥，有許多事我不記得了，納蘭姨母和姨父，他們是何人所害，你知道么？”
湯夫人咳咳：“……圓兒，你云哥哥一路勞頓，很是辛苦。今兒咱就先讓他去休息，以后再聊吧！”
湯夫人眼中隱有痛楚，立即打斷了女兒的問話。
湯夫人道：“春柳，秋菊，你倆帶云少爺去安頓一下?！?p> “好嘞，夫人！”
春柳和秋菊答應(yīng)著，幫忙拎著檸云飛的行李朝客房走去。
湯夫人又道：“慢著，東院采光好，你們給云少爺安置在錦秀閣吧?！?p> 小湯圓則拉著擰云飛的手一刻不離，生怕一放手，他就會消失了似的。
來到錦秀閣，這里窗明幾凈，門前兩株高大茂盛的合歡花開的正艷。小湯圓調(diào)皮地說：“云哥哥，你武功好么？我隱約記得姨父曾經(jīng)教過你武學(xué)的！”
檸云飛寒眸一凜，口氣生硬道：“往事不堪回首，圓妹妹，你以后休要再提及！”
“……呃？啊”小湯圓愣住了！
話音剛落，只見檸云飛縱身一躍，輕飄飄地摘下了一枝絢爛的合歡花，眉目含笑地插在了小湯圓的發(fā)際。
就在檸云飛和小湯圓戲鬧間，婢女春柳，秋菊已將房間收拾完畢。
春柳道：“云少爺，您的房間收拾好了，晚膳，夫人說等老爺回來一道開，到時，奴婢再來領(lǐng)少爺前廳用膳。”
檸云飛道：“不必，晚飯你們侍候好湯大人和姨母就行了。我和檸晨有些事，需要出去一趟。”
小湯圓緊緊的地抓住檸云飛的衣襟，一臉不樂意地道：“怎么，云哥哥，你不愿與我們一起用膳？”
喜兒瞥了他一眼，溫言道：“公子有事？您可以改天再出去辦嘛，今兒剛來，理應(yīng)與湯府家人一一相見才是！”
小湯圓道：“對呀，對呀，爹爹下朝在即，等他回來一定會驚喜萬分的！”
檸云飛低沉回道：“驚喜，噢……也許吧！”
……
皇宮，勤政殿，兵馬大將軍肅成武正向天啟明景帝，呈報邊關(guān)大捷之喜。
肅成武：“啟稟皇上，經(jīng)我朝戍邊將士的驍勇激戰(zhàn)，已成功擊退北漠曹千駒率領(lǐng)的十萬大軍，元帥鐵木孝已率龍虎大軍班師回朝！”
明景帝龍心大悅道：“小德子，快擬召書，朕，要犒賞三軍！”
小德子眼快嘴甜道：“得嘞，恭喜皇上，皇上圣明，皇上萬歲！”
明景帝又道：“湯愛卿，那鐵木孝將軍年庚幾何？婚配與否？”
湯首輔跪道：“啟稟皇上，老夫慚愧，不大記得鐵木孝將軍具體的庚辰……咳咳”
禮部尚書韓國棟道：“啟稟皇上，老臣執(zhí)掌禮部已有十載，尤記得……鐵木孝將軍尚未婚配。
自從他父帥鐵木震老將軍去世后，小將軍鐵木孝并一直守孝中?！?p> 明景帝又道：“嗯，如此忠孝兩全之才，是朕關(guān)愛不足啊，日后定當(dāng)重用！”
韓國棟又道：“皇上仁慈，乃萬民之幸！如今天下安穩(wěn)泰平，正宜喜上加喜！”
明景帝心悅道：“朕，聽聞湯愛卿養(yǎng)教有方，膝下三位千金名譽京都??！”
湯首輔驚心道：“啊……微臣惶恐，皇上，小女初長成，恐難登大雅！咳咳……”
明景帝又笑道：“湯愛卿過慮了，不礙事，孤想玉成鐵木將軍與令愛喜結(jié)連理，愛卿意下如何？”
韓國棟插言道：“恭喜皇上，恭喜湯大人！如若湯府與鐵木孝將軍聯(lián)姻，這是天賜的好姻緣??！不過，湯大人有三位千金，不知圣上玉賜哪一位？……”
明景帝頷首道：“那，理應(yīng)是年歲相當(dāng)?shù)臏笮〗懔?，大小姐芳名？朕……咳咳?p> 湯首輔趕忙稟道：“謝主隆恩！微臣長女——湯心米，字芊羽，年方十八?！?p> 明景帝龍眸微瞇，略一沉思道：“韓愛卿，傳朕旨意，待鐵木將軍歸來，朕為兩府親賜大婚，著禮部趕緊籌備，立即承辦！湯大人意下如何？哈哈……”
韓國棟雙目含笑道：“老臣領(lǐng)旨！……恭喜皇上！恭喜首輔大人！”
全朝百官：恭喜，恭喜！
第二天，湯府上下一派喜慶?；实塾H賜湯府佳婿，前來賀喜的老友親朋絡(luò)繹不絕。珠寶、玉器、豪宅，一應(yīng)俱全，滿院的禮品花花綠綠的，直叫人羨慕不已。這是何等榮耀??！旁邊幾位穿戴不俗的官家夫人驚嘆道。
檸云飛遠遠觀望，心下暗襯：“看來皇帝老兒很是重用他！我此翻該如何運作呢？耶，本公子，先如此……”
人流如織的湯府，沒有人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一雙閃著精光的仇恨之眼。
小湯圓粉嘟嘟的小臉上掛滿歡喜，小跑過來道：“云哥哥，你在這兒哩，娘親和爹爹過來找你了！”
湯夫人道：“云兒，過來！你還沒見過你姨父呢！”
檸云飛躬身道：“檸云飛拜見首府大人，見過姨母、及二位姐姐！”
湯首輔驚喜道：“是云兒啊，都長這么大了！嗯，太子爺要是……還有，以后在家別稱什么大人，叫姨父，親近些！”
小湯圓調(diào)皮道：“云哥哥，這是大姐、湯心米，二姐，湯心語……我嘛，嘻嘻，未來湯皇后哦！”
檸云飛揉了揉湯圓的額發(fā)，寵溺道：“你呀，乖乖湯圓，我們家最甜美的寶姐兒！”
檸云飛的笑，恰到好處，不諂媚，不冷漠。與剛才角落里那付陰鷙面容完全不一樣，然而，此時他的內(nèi)心，卻如十萬桶火油在燃燒，焚得快要抽搐。他的手指尖掐進肉里，鮮血已將手心浸透。
可是，他的心里有道聲音一直在怒吼：“湯思澤——湯首輔，你挺逍遙啊，可惜你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哼……父王，母后啊，兒子很快就會為您們報仇……血恨！”
過了一會，檸云飛一個單膝跪地，垂眸隱去了眼里的仇恨，他給湯大人一家致禮后迅速離去。
小湯圓：“云哥哥，等我呀，人家還有事要同你說呢?！?p> 看著檸云飛遠去的背影，湯首輔的眼里升起絲絲的血氣。他內(nèi)心也有千軍萬馬在嘶鳴，在吞噬，仿佛那些粘稠的血液還在眼前橫飛，也將他的身體拖回了那個風(fēng)雨交加的竹林……
?。ㄎ赐甏m(xù)）
余熱焰?原創(chuàng)
2021.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