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一行人終于到了元國皇城之前,而秋琬此時才明白為何百姓如此擁護他。
這王上歸來,居然連個接駕的人都沒有,就好像是刻意封鎖了消息一般,只待進了議事大殿,見著門口太監(jiān)宮女齊溜溜的站了一排,秋琬才隱約察覺,大概這凡事低調(diào)從簡就是秦幕恩的習慣。
“這秦幕恩大場面上的事情做得倒確實好看,這性子倒真叫人捉摸不透。”
白荷在一旁聽著點了點頭,又悄聲道:“我原先聽人說過,這元王雖是嫡出,但他那母后一心向佛,性子柔弱,在他七歲時就已經(jīng)病逝,再有后宮爭權(quán),前朝派系斗爭激化,總有人想廢儲立新,那會兒老王上也糊涂了,這元王啊,十五歲就登基了。”
“這事我倒也有所耳聞,可那又怎樣,當今亂世,誰又是舒舒服服穩(wěn)坐王位的。”
“是,”白荷點點頭又道:“只是元王順利繼位之后的三年間,這前朝后宮幾乎被清理了一遍,而外頭的好事卻也沒少做,想他如今倒是圣名在外,也才不過親政十年。”
秋琬聽罷心中了然,這般經(jīng)歷也確實是她無法理解和揣測的。
便是這五味雜陳的一瞬,她抬起頭,又撞進那雙深沉幽暗的眸中,愣神的剎那即刻反應過來,跪倒在地。
秦幕恩揮手示意眾宮人退下,片刻之間,偌大的宮殿之內(nèi)卻只剩了他與秋琬二人。
“你貼來元國的事情若是傳出去了,是叫慶國蒙羞,丟臉的可不僅僅只你哥哥一人而已。”
他說的事實,如今叫秋琬聽在耳內(nèi),燒在心里。
卻又一句話不敢反駁,便是羞愧難當卻只能低聲道:“是,幸得王上憐惜?!?p> 秦幕恩垂眸看向跪在地上始終低垂著腦袋的女人,冷冷道:“我這宮里有自己的規(guī)矩,不比你在慶國那般放肆任性?!?p> “是,臣妾謹遵教誨?!?p> 秋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這扇宮門的,只知道自己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夜幕四起,和親公主該有的尊崇禮待他統(tǒng)統(tǒng)沒給,這宮人都是有眼見的奴才,見著元王對她如此,更是心中輕視。
這暫居的宮殿在王城角落,地方偏僻,加之久未有人居,牌匾上“梨月殿”三個字邊都圍滿了灰塵與蛛絲。
外頭的四個宮人口中喃喃著晦氣,借口天色已晚看不清道,更是懶得收拾庭院整理房間,秋琬心下委屈,嗅著滿屋子潮濕的灰土氣,嘆了口氣道:“這秦幕恩不循禮數(shù),更不將慶國放在眼內(nèi),宮人本就對我有成見,這一來,恐怕日后什么差事都使喚不動人了。”
白荷聽罷也是感概:“咱們遠道而來,到如今您身邊也只剩下我一個婢女,嫁妝之物更是一個都沒剩下,若是元王不管不問,咱們深宮之中怕是有罪受了?!?p> 陰差陽錯卻是如今這個結(jié)果,秋琬也不知該不該怨,這一路舟車勞頓,體虛乏力,在塌邊坐著已經(jīng)開始困頓。
見她如此,一旁的白荷也是忍不住暗自落淚。
待到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秋琬便已經(jīng)醒來,四處喚了白荷一聲卻見沒有回應,兀自起身之后才在門檻邊上見到了疲累至極,靠著墻壁睡著的她。
“起來罷,如今天色尚早,去塌上好生歇息一下?!?p> “殿下心慈,白荷心中感激,不過這會倒也覺得又有力氣了,趁著天色早我得趕緊把這屋內(nèi)的擦洗一遍?!彼闹镧人[忍,聽了此話心中倒是說不出的滋味。
外頭兩個小太監(jiān)一大早的還在對面回廊上睡著,另兩個婢女也各自卷了被褥睡的香甜。
這般不識規(guī)矩沒有抬舉,秋琬氣在心頭,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白荷見狀也是氣憤不過,正要上前喊醒幾人,那其中一個婢女卻忽然動了動身子,低頭看了身邊幾人,悄摸的起身,遠遠的沖著秋琬行禮,又踏著碎步到了近前,低聲道:“給娘娘請安?!?p> 說著話又回身一眼見無人醒來,才又道:“王后素來不愛繁文縟節(jié),更恨鋪張浪費,但對宮內(nèi)下人卻是寬厚仁慈,將這些個宮人身子也養(yǎng)懶了,娘娘莫要見怪。”
說話的婢女行事機警,說話也有分寸,面上卻依舊瞧著有幾分怯生生的樣子。
秋琬見她尚有幾分禮數(shù),便又點了點頭,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叫什么名字,如今多大了?!?p> “回娘娘的話,婢女千果,今年十六?!闭f話的時候,那幾個宮人也醒了過來,遠遠的見著千果這頭,忍不住嗤笑著道:“沒骨頭的奴才,狗也知道見了骨頭才撒歡吶?!?p> 這話音說的極大,分明就是要讓幾人聽見,白荷聽著心中氣急,千果更是面紅耳赤,秋琬卻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二人莫要回應,隨即幾步向前,緩緩道:“我素來事少,身邊留這兩個宮人已經(jīng)夠用,你們?nèi)齻€,打哪兒來,回哪兒去罷。”
白荷聽得這話卻有幾分不解,但眾人當前也不便詳詢。
而如她所料,這三人聽罷面上一愣,卻好似并未放在心上,只當是秋琬一襲氣話罷了。
“你們不走,我便再去稟告王上,我這宮中只留得下拿自己當人的宮人,要執(zhí)意做狗的還是趁早走罷。”她這話說的慢條斯理,明明無人替她做主,聽著倒是很有底氣。
那三人顯然沒料到眼前的軟柿子里頭還長了骨頭,禁不住愣在原地,面面相覷,各自眸子一轉(zhuǎn),待了半晌,便齊齊往地上一跪,其中年紀稍長,也是幾人中帶頭挑事的太監(jiān)立時陪了一副笑臉,口中只道:“小的一時糊涂,言行多有不當,還望娘娘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