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大炎互聯(lián)網(wǎng)短視頻大會結(jié)束后，原本安靜的滬城大酒店瞬間熱鬧起來。
“林老弟，我最近剛簽的主播，您看能不能和你們公司的大佬們來個聯(lián)動直播，增加點(diǎn)曝光量？”
“林總，我們家的網(wǎng)紅有點(diǎn)負(fù)面新聞，您看能不能讓咱們公關(guān)團(tuán)隊幫個忙？”
“林哥，好久不見，你還是那么帥，我早就說您要是包裝包裝，那都沒什么小鮮肉的事。”
...
在短視頻這個行業(yè)干了十幾年，林越對這種阿諛奉承早就習(xí)慣了。
熟練的用來者不拒，保證幫忙的態(tài)度拒絕了所有人的求助。
互動？公關(guān)？這都不是錢？
心里吐槽，表面卻一副哥哥們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賓主盡歡。
“來來來，嬰玉快來快來，這位就是你的偶像，國內(nèi)新媒體行業(yè)第一人林總?！?p> 坐在自己旁邊的胖老哥沖著都是俊男靚女的一桌招手。
緊接著一顏值在一幫美女里鶴立雞群，身材哇塞的姑娘面帶局促的走了過來。
引得其他俊男靚女們有些嫉妒。
“林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公司新簽的主播，最近一直在熱搜上，帶貨能力很不錯，網(wǎng)名叫英崽?！?p> 胖老哥笑著眼睛瞇成了線，言語中頗為得意。
“林總，您，您好，好...”
姑娘攏了攏頭發(fā)，緊張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放，對這種以油膩中年人為主的酒局有些抗拒和不適應(yīng)。
林越看著她，露出善意的笑容，姑娘攏頭發(fā)的動作，讓他想起一個人。
被稱作嬰玉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偶爾抬起頭來，眼神流光似水，說不盡惹人憐惜。
英崽？
林越上下打量著她，聽說過，最近很火的一個帶貨主播，最高一次能夠上億流水，實力很強(qiáng)。
胖子給她對外的包裝是青春可人，更是讓營銷號給她安了個“國民初戀”的稱號。
網(wǎng)上那些喜歡宅在家里的年輕無對象男士們各個以老婆稱呼。
林越十分禮貌的敬了一杯酒，親切又紳士的交談了兩句。
“林總，您可不知道，小王一個月賺的錢，比我公司去年一年賺的還要多，最近還被邀請參加幾個綜藝，一個電影呢?！?p> 胖老哥絮絮叨叨的炫耀著。
交際技能點(diǎn)滿的林越不僅聽的十分認(rèn)真，還在他語氣加重的時候，自然而又恰當(dāng)?shù)牧髀冻鲆馔馇遗宸谋砬椤?p> “孫哥，那你得小心了，這種有能力又漂亮的姑娘，可是好多公司要挖的?！?p> 林越開著玩笑，胖老哥哈哈大笑：“只要林老弟您還心疼哥哥，你不挖她，那就沒人能挖走。”
“小心駛得萬年船，孫哥，王小姐那么能賺錢，還這么漂亮，你得讓林總支兩招。”
旁邊有人也跟著應(yīng)和。
“孫哥，要我說，你要是想留住張小姐，只有一個辦法?！?p> 見林越有些嚴(yán)肅，胖老哥也有些認(rèn)真：“什么辦法？”
“娶她啊，公司就成人家的了，誰挖也不好使？”
林越哈哈一笑，胖老哥一愣，也跟著周圍人笑起來。
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姑娘羞的滿臉通紅。
酒過三巡，氣氛越來越濃烈，林越也有點(diǎn)搖搖欲墜。
“林總，讓小劉扶您去房間休息?！?p> 副總秘書趕緊上前攙扶，副總順勢站在了他的位置，開始擋酒。
“不用，我出去散散酒，看著你們申總，他要是喝多了，你們得叫吊車來?！?p> 林越拍了拍小劉的肩膀，想起了拿到第一筆投資時，自己和副總喝酒慶祝，這個二百五十多斤的大胖子喝的爛醉如泥。
他和兩個壯漢折騰一夜，最后是用酒店后廚運(yùn)菜的推車把他推回家的。
趕走秘書，林越走到了房間外的開放式花園。
依著欄桿，看著五彩繽紛的高樓大廈點(diǎn)了一根煙。
“呼...”
煙霧帶著心里的煩躁與疲倦從口中吐出。
功成名就之后，自己再也不用去為了爆款視頻寫腳本剪視頻，更不用為了收益去拉廣告。
那些日子雖然過的辛苦，也沒有多少錢，卻很充實，至少有目標(biāo)。
現(xiàn)在呢？
除了錢，我還有什么呢？
每天不是喝酒應(yīng)酬，就是到處開會演講，沒有任何屬于自己的時間。
后面的房間里，歡聲笑語，眼前的城市，燈光迷離。
很煩。
“林，林總...”
身邊忽而響起弱弱的聲音。
不知何時，那個叫做英崽的姑娘站在自己身邊，緊張的雙手不知道該放哪里好。
林越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他，又向房間里看去，胖子露出別有深意的笑容，隨后舉了舉杯。
姑娘顯然是被他硬推過來的。
“孫胖子這人，其實沒有看起來那么壞?！?p> 林越倒是不討厭這個姑娘，也動了聊一聊的念頭：“他讓你來找我，也是為了讓你能走的更遠(yuǎn)。”
姑娘沒有說話，低著頭依舊很緊張。
“抱歉，剛剛那個玩笑，確實有點(diǎn)過分?！?p> 林越繼續(xù)說著：“不過這不就是成年人的世界么？你不該干這行的，看起來很好，但實際上很累?！?p> 終于，英崽鼓起了勇氣：“林，林總，您，您那么成功，也會有這些煩惱么？”
“成功？我也就是個運(yùn)氣好一點(diǎn)的普通人而已，普通人有的煩惱、無奈、妥協(xié)和遺憾，我也一點(diǎn)都不少...”
這個姑娘好像不僅沒什么自信，而且還有點(diǎn)傻。
“我，我還以為，成為您這樣的人之后，每天都會過的很開心...”
她有些失望，聲音很小，但林越卻聽的很清楚。
“開心？”
搖了搖頭，愈發(fā)感覺姑娘傻的可愛，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真正的笑過了。
“你長的很像我一個朋友?！?p> 冷風(fēng)一吹，酒勁上來了，林越?jīng)]頭沒腦的來了這么一句。
“是，是女性朋友么？”
英崽大著膽子問道。
“是，想不想聽關(guān)于她的故事？”
林越點(diǎn)了一根煙，他不僅很久沒真正的笑過，更久沒有和別人說過心里話。
通訊錄里幾千人，全都是靠著利益捆綁在一起的朋友。
之所以想和這個姑娘聊，也許是她有點(diǎn)像她吧，卻也不這么像，至少性格截然不同。
“嗯...”
英崽緩緩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的時候，我媽說我最大的特點(diǎn)就是笨?！?p> 煙霧從眼前飄過消失，就像是他現(xiàn)在的思緒一般。
“從幼兒園到高中，我家隔壁住著一個姑娘，她叫朱顏，我從小到大只獲得過一張最佳足球隊員的獎狀，但是朱顏的獎狀卻能鋪滿她們家的地板，順帶連我們家的地板也能鋪滿一半?！?p> 說到這，林越笑了笑。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挺聰明的，但是直到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晚上，我才發(fā)現(xiàn)我媽說的對?！?p> 英崽好奇起來：“那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朱顏同學(xué)破天荒的喝了很多酒，她說她喜歡我，從小到大都喜歡，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fā)覺我確實很笨?！?p> 英崽聽的很認(rèn)真，她也意識到了，眼前這位傳說中的大人物并不是想和自己說話，只是單純的把這件事說出來。
“朱顏很漂亮，我從來都沒想過一個這樣漂亮聰明的女孩，怎么會喜歡我這么一個只獲得過足球獎狀的笨蛋。當(dāng)?shù)诙煳夜钠鹩職庹抑祛伇戆椎臅r候，她卻告訴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做我們學(xué)校一個很特立獨(dú)行的男生的女朋友了。”
“?。俊?p> 雖然知道這個朱顏肯定沒和林越在一起，但得到確信后，英崽比剛剛更失落。
“這讓我鼓了一夜的勇氣被打擊的魂飛魄散，從此我開始躲著她，直到上大學(xué)的時候朱顏臨走時失望又憤怒的沖著我大叫:‘林越，你個笨蛋！’”
林越說到這，自己樂出聲來，看著英崽道：“我當(dāng)時很生氣。我去送你，你在火車站還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還罵我？兩年之后我才明白當(dāng)時自己確實挺笨的?！?p> “為，為什么?。俊?p> “因為在一次聚會中，正巧有那個特立獨(dú)行的朋友，他從我口中得知，朱顏當(dāng)年做過他女朋友這件事的時候，激動的喝了很多酒。”
“啊，原來，原來朱顏是騙你的...”英崽恍然大悟。
“那哥們很激動，以至于在過馬路的時候感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和飛馳的汽車一較高低了。”
英崽又十分配合的驚訝一聲，瞪大了眼睛：“他，他去世了？”
“對，我再一次見到朱顏就是在這位朋友的葬禮上，如果她當(dāng)時沒有挽著一個男生手臂的話，我想我們應(yīng)該還會有繼續(xù)的可能，只可惜現(xiàn)實卻并不是那樣?！?p> “是啊，現(xiàn)實從來都不是那樣子...”英崽似乎也想到了傷心的事，心情低落起來。
“從葬禮上回來之后，我想了很多，想到了和朱顏曾經(jīng)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不知道那時我在想這個曾在我面前整天晃來晃去，以后卻再也很難見到的女孩，有沒有想我?！?p> “她，她一定也是想的。”
英崽是一個很適合傾聽的人，至少每一句都不會讓話落地。
“但是我只知道曾經(jīng)，她在一墻之隔想我的時候，我卻在為了進(jìn)了一球而高興，為了考試又沒考好而沮喪?！?p> 林越將煙蒂彈飛：“所以我就開始想辦法兼職賺錢，踏上了短視頻這行?！?p> “為什么會，會想去賺錢呢？”英崽徹底不緊張了。
“因為最后一次見到朱顏的時候，他男朋友開的那輛車很貴，我到現(xiàn)在始終不相信朱顏這樣一個很獨(dú)立的女孩子，會為了金錢而和那個很帥的男孩在一起，當(dāng)然客觀上說，我比他帥多了。”
林越吐槽了一句，英崽捂嘴輕笑。
后面的房間依舊熱鬧，但倆人卻安靜下來。
許久，英崽看著視線一直空洞的看著遠(yuǎn)方的林越：“林，林學(xué)長，如果，如果能回到過去，你還會錯過她么？”
“你叫我學(xué)長？”
林越?jīng)]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有些意外。
“嗯，我也是聯(lián)大的，只不過比您小兩屆。”
英崽又低下了頭。
“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剛畢業(yè)呢?！绷衷饺粘Ｕf著言不由衷夸人的話，頓了頓，再次看向夜空，喃喃自語：“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我...”
英崽期望的看著林越，她從來都不喜歡悲劇，只喜歡大團(tuán)圓，哪怕只是一個設(shè)想。
“我也不會和朱顏在一起...”
嗯？
英崽蒙了：“為，為什么？”
“因為，我的青春里啊，還錯過了林老師，還錯過師總裁呢...”林越伸了個懶腰，全然沒有了之前頹廢的樣子：“能回到過去，肯定要當(dāng)個渣男呀，就算是回去再多次，也會有各種遺憾，人生就是如此！”
眼前這個崇拜多年偶像的話，讓英崽始料不及，更是打破了她的一些幻想，但越是如此，她反而有些執(zhí)拗：“那，那如果能回到過去，還，還會從事這一行么？”
“不會??？”
林越回答的更干脆：“如果能回到過去，面朝大海，養(yǎng)豬放羊，多好，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
他張起手來，沖著繁華的城市啊了一聲，發(fā)泄出滿腹的煩躁。
“見了我之后，是不是很失望，所謂的偶像，和外面那些家伙也沒什么區(qū)別？”
林越順手揉了揉英崽的腦袋：“回去吧，明天會有人去和你談合作的?！?p> “學(xué)長，我，我可不可以和您合一張照？”
英崽掏出手機(jī)來，見林越嗯了一聲，興奮的打開自拍模式，林越十分紳士的靠近她，擺好姿勢。
也許是太激動，也許是酒勁上來，英崽去按拍攝的拇指一顫，手機(jī)脫落。
已經(jīng)被酒勁占領(lǐng)了大腦的林越下意識的躬身伸手去接，身子不穩(wěn)，重心前傾。
他只覺得渾身一輕，風(fēng)聲從耳邊響起，眼睛看著欄桿內(nèi)臉色蒼白向著自己伸手的英崽，耳邊傳來姑娘的疾呼：“林總！林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