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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驚寒食

第六十三章 建章伯爵夫人

春驚寒食 魂動師之導(dǎo)師 3693 2022-02-23 15:39:42

  得者非所愿,

  愿者非所得;

  求之不能得,

  得之復(fù)失去;

  來去匆匆,兩手空空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莫知我愁腸

  莫知我心傷

  ******

  一騎飛馬鈴聲清脆,一路朝建寧楊氏祖宅飛奔。

  楊氏家老、族長,男性都聚集在祠堂;女性都聚集在內(nèi)帷,焦急地等待。先行報信的奴仆從馬上跳下來,氣喘吁吁地沖上去。

  “快說是什么事!”楊履命令道。

  “四老爺,咱家長房大哥兒楊昶大公子,今秋進京,又在北府大老爺、二老爺?shù)呐e薦下,在趙祜齡大學(xué)士手下?lián)胃北O(jiān)察史清剿浙東匪患——如今喜訊傳來,戰(zhàn)事大勝,大公子隨水軍炮艦出師,大敗匪首徐山!這可是大功一件!

  陛下聽聞戰(zhàn)事大勝,可高興壞了!承蒙皇恩,追封祖老爺為國柱,錫大公子襲了建章伯爵位,封公子母、祖母、夫人為誥命,賜冠帶!因大公子早失雙親,特賜父、母、祖供奉,免楊氏一族徭役、賦稅。賜田畝金帛!圣旨就在路上,請各位老爺夫人換了衣裳出來謝恩!

  今年年關(guān),元日大賀,禮部挑選吉日,請建章伯爵和夫人,進京面圣謝恩!”

  楊氏祠堂前后男女都發(fā)出一種轉(zhuǎn)懼為喜、大喜過望的感嘆,闔族上下過年似的,換禮服、換新衣,人人歡天喜地,等著接旨。等吉時一到,楊氏祠堂里人頭黑壓壓的,宣旨的太監(jiān)拖腔拖掉地念著。

  眾人臉上皆驚異。

  楊履謝恩后,請宣旨太監(jiān)喝茶吃席,要盡地主之誼,席間問道:“陛下隆恩。公公是否宣錯旨意?這,楊昶的夫人,怎么是楊戈氏呢?”

  太監(jiān)收下禮金,滿面春風地道:“怎么會錯呢?司禮監(jiān)批紅票擬的時候,陛下為表重視楊氏世代賢臣,開金口說要重點加封建章伯大人。禮部特地查閱了建章伯大人的婚書,建章伯是去年在陜甘成婚的不是?”

  楊履心中驚異,怕悔婚的事情傳出去。卻聽那太監(jiān)自顧自地笑著說道:“巧了么不是?建章伯成婚的時候,馬文升大人正領(lǐng)總陜兵馬,臨洮衛(wèi)知道楊公子身份貴重,將婚書交給總兵大人過目了。馬文升大人仰慕楊榮大人的賢明,所以特意蓋印。

  陛下封賞的時候,正好趕上馬大人從遼東上京述職,就問馬大人部下立功該怎么賞。馬大人一看建章伯大人的名字,想起來了。那婚書是個姓謝的舉子寫的,臺閣字體、文筆都好得很,故而記得很清楚。

  新婦白紙黑字叫做戈舒夜,是云頭堡戈云止的姑娘,馬大人問起來,才知道原來這建章伯和夫人那是青梅竹馬,建章伯和戈云止也算是佳翁佳婿的一段佳話了。陛下聽了也很高興,說既是翁救婿于家難、又托孤小女締結(jié)連理的佳話,患難見真情,自然情比金堅,就同朕與皇貴妃一樣。實在應(yīng)該嘉賞,過年節(jié)的時候,請建章伯爵夫人進宮來,陪貴妃絮絮家常?!?p>  楊履一聽,心下如墜冰窟,驚出一身冷汗,嘴里只能囁嚅恭維:“陛下隆恩盛寵,楊家、建章伯唯有忠心效國……”云云。

  等到送走太監(jiān),楊履一跤跌在地上,吩咐小廝:“快,快給陜西喬家莊那邊去信,快!”

  “四老爺,要給親家喬老爺說什么?”

  “什么親家!蝦蟆親家!——讓他們把戈家大姑娘找回來,無論如何要找回來!告訴他,這是掉腦袋的大事!”

  “那喬家娘子怎么辦……”“叫老夫人跟她說,緩緩地說?!?p>  ******

  祠堂。

  當啷!供案被掀翻,高高摞起的供果、燒雞、燒鵝供奉被掀了一地。

  “憑什么?!我才是建章伯爵夫人!我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我才是大娘子!我才是楊氏三書六禮娶進來的長孫媳婦!”喬安真歇斯底里地喊道。

  “哎,大媳婦,這不是正跟你商量嗎?再說,你們是姑表姊妹、一家子至親骨肉,娥皇女英姐妹共事一夫,這是堪比堯舜的佳話呀!”

  “那憑什么不讓她當如夫人?而讓我退位讓賢?是我在侍奉舅姑、是我在替夫盡孝!她干了什么?——她跑了!”

  老夫人的臉色當啷一下就沉了下來(形容臉色突然變):“大媳婦,你說什么呢?咱們高門大戶的,說話也不講究分寸,失了體統(tǒng)。我明著告訴你,這是皇命難違,要怨,你就怨自己的命不濟,怨自己沒有那個福分。你問為什么讓你做小——人家至少是個清白好人家的女兒,你呢?誰不知道你爹是個商戶,捐的官?”

  “體統(tǒng)?體統(tǒng)?清白好人家的女兒?當初西安府掛著畫像,滿處去告訴他爹是反賊的日子還沒過去幾日呢!倒賴上個太監(jiān)平了反——我瞧著小夜還有幾分眼力,要不,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們楊家楊昶,她寧肯跟著西廠的太監(jiān)跑了!”

  “好一個商人家低賤的女兒,說話好沒教養(yǎng),我明著告訴你,要是不快點生個一男半女,我們按照七出之條,休棄了你,把你退回去都是合情合理!”

  ******

  云頭堡。

  吟霜望著拜帖,心中納罕?!熬司思覟橹斫銧幖迻|楊的事兒,兩家都鬧斷親了,今日突然登門拜訪,到底是何用意?”

  閔少悛道:“依喬老虎的品性,決然不會是什么好事。就托辭我們要去華山拜望恩師,避一避吧。”吟霜點頭稱是,二人卻待閉門謝客,卻見戈夫人興高采烈地迎上來。

  “媽,你跟舅舅說什么了!”吟霜趕緊問。

  戈夫人一臉喜色,道:“你舅舅今日倒是一轉(zhuǎn)之前那該死的性子,說嫁女的事兒他也有不對,都是當父母的,為了兒女太操心了。咱們親戚里道的,不應(yīng)當斷親了,送了好多禮物,還問了你姊姊的去向呢?!”

  吟霜和閔少悛交換了一個驚慌的眼色:“媽,他問我姊姊什么了?你告訴了他什么?”

  “再怎么說也是你舅舅呀……我就把你姊去定海投靠韓大人事兒告訴他了,叫他不要太自責?!?p>  “媽,你糊涂??!”正在此時,對話被門外敲鑼打鼓、鞭炮聲打斷了,里長、鄉(xiāng)老抬著“光耀門楣”的牌匾在云頭堡大門請賞。

  “戈家大小姐嫁到建寧,年紀輕輕就跟著楊公子做了建章伯爵夫人,還被皇上親封誥命,列入宗祠,記錄在鄉(xiāng)史縣志上,這真是名留青史光宗耀祖?。 薄案昀蠣斣谔煊徐`,保佑啊!”

  “什么,這是怎么回事?!”云頭堡的人面面相覷。

  里長道:“恭賀戈夫人——大小姐這會子真是出人頭地啦!萬貴妃娘娘說了句,要召她進宮說話,當?shù)氐闹h一層層傳下來查籍貫,查明咱們戈老爺一家世代良民,戈老爺還在宮里當過差,真是家世清明??!”

  卻見謝若懸黑馬飛騎而來:“戈夫人,二小姐,閔少莊主——我剛從袁總兵那里得知事情的原委,還記得當年為了幫助重傷的楊三弟突出東廠殺手的重圍么?當時我們做假婚書一封,如今卻被人當了真——喬家和楊家,怕是會對大小姐不利……

  現(xiàn)在大小姐不在云頭堡反而安全。

  只能期望他們永遠不要碰面了。”

  *******

  戰(zhàn)報一上,龍心大悅。從下半年打到冬月,又近年關(guān)了。禮部選取吉日,宣召沈自丹、趙祜齡還朝,并獲勝將領(lǐng)進BJ晉見,封賞加爵。

  寧波府。整個綏遠侯府沉浸在一片喜氣中,也是為了給周敏靜道賀和沖一沖晦氣,慶祝備宴,敏靜剛服下沈自丹送來的解藥,猶有病容。

  “國公爺。”因為敕書已下,戈舒夜學(xué)著黃云的樣子,提前改換了稱呼,恭賀周敏靜,敏靜臉上表情卻有些不自然。戈舒夜上前,要將印信和虎符交還給他。素手伸出,鮮紅的指甲已經(jīng)在攀城拔寨中折斷了,邊緣毛糙,在海水和火藥的浸漬下,原本柔嫩的皮膚也變得粗糙、干裂了。在敏靜要將虎符收回去的那一刻,她的手突然合上了。

  “我還有一事想問,請大人真誠相答——出發(fā)前,大人真一絲不知沈自丹用寧波水師做誘餌的意圖?”黃云出聲提醒:“戈姑娘大勝之喜,這吉利日子干什么呢?”想要阻止這場馬上就要劍拔弩張的談話。

  敏靜先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過來戈舒夜的意思:“你懷疑我叫你去做替死鬼?!?p>  疑竇漸生,嫌隙遂起。

  “我身上還有西廠暗探的嫌疑,如果從大人的角度想,既然得知西廠想害我,便用西廠的棋子去替代我,讓他們自相矛盾——這招棋很高妙,很合理。把虎符和指揮權(quán)交給我,是這個原因嗎?”

  古仁人志士,請給我智慧吧,該如何跨越這人與人之間的鴻溝?

  真誠。

  “我把虎符交給姑娘,是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在所有的人選中,姑娘是我周敏靜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勝任的人?!鲗G失虎符是要殺頭的,如果我認為你是西廠的探子,這一項就夠了,虎符絕對不會交出,也根本不必等到島上。”

  戈舒夜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你的推論是合理的——但我不相信?!?p>  “你不相信什么?”

  “你憑什么這么認為?你會認為我能勝任,超過韓偃、黃云。你憑什么這么認為?”

  “我不知道——可是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敝苊綮o目中熱淚直視著戈舒夜,目光灼灼,從代表高位的臺階上一步步下來。

  周圍人皆詫異,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說什么,為什么會情緒這么激動。

  “是我打贏了這場仗,而我卻一無所有?”戈舒夜目光游移地、倉皇失措地道。

  “是的,是你打贏了這場仗,是我盜竊了你的勝利、盜竊了你的榮譽,就連這公爵之位,也是用本該屬于你的功績和榮耀換來的——這是你殊死戰(zhàn)斗所掙得的一切!

  這些金帛,這些賞賜,甚至公爵之位、穎國公這個封號,穎這個字,都該是你的!”周敏靜情緒激動,眼含熱淚,幾乎是在吼道。

  周圍的人被震驚得不敢說話——他們瘋了嗎?就算這是知道戈舒夜披甲戴冠假裝周敏靜指揮戰(zhàn)斗這件事的人有幾句腹誹,用得著未來的穎國公爵親口說出來嗎?

  戈舒夜突然自嘲地笑起來,她笑著笑著突然哭了,她哭得這么徹底、這么歇斯底里,這么委屈,整個臉、臉上的五官都皺了起來像是一個皺巴巴的嬰兒。淚水鼻涕口水從她的五官里流出來,像是個融化的雪人。

  “告訴我,怎么了。”周敏靜只能陪著她落淚。

  這是她離開家之后第一次哭,她聲嘶力竭歇斯底里地喊道:

  “是我救了他!是他們,搶了我的東西,我爹爹,我的家,我的名聲,我第一次遇見的人!我的劍,還有我的人生!

  是他們搶了我的!

  可他們就是不承認。”

  ——他們說我不審,他們說我淫蕩,他們說我吃里扒外,他們說我不知好歹,他們說都是我的錯——等著,你們都等著。欠我的,我要向你們一一討回來,用你們的骨頭,用你們的牙齒還吧!

  過了半晌,周敏靜才緩緩張口,道:“穎國公府是你的功績,我這里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你同我一起上京覲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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