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的了？掌柜的，聽說你前面不是挺橫的么？”
老煙頭瞇著眼睛抽著煙卷，嘴巴里不咸不淡的說著。
“哎呦，那時候我剛來咱們這條街，什么都不懂，怠慢了幾位大爺屬實是不智啊，現(xiàn)在我學(xué)聰明，以后各位大爺只要來我就有孝敬?！?p> 迎客來的掌柜忍著惱怒給眼前的老乞丐賠不是，這幾天他親歷了自己家的店從生意火爆到自己都不愿意進門的轉(zhuǎn)變，要是不想破產(chǎn)滾蛋，他算是知道了，就得把這群臭乞丐招待好了。
老煙頭卻不是很滿意。
“掌柜的啊，這事不是這么簡單就能平的，你啊壞了規(guī)矩了，我看你面生，估計也不懂這些，我就跟你說說，咱們鍋伙的爺們臉皮薄，那天被你罵了一通，到現(xiàn)在心里還不得勁。”
老乞丐回頭指了指宋阿七一伙小乞丐們。
“你不該給我們這幫爺們請一頓壓壓驚么？要是咱們鍋伙兒沒消氣，我可保不齊是不是有人還得繼續(xù)給您刷刷臉子，您說是不是？”
迎客來的掌柜抽了抽嘴角，最后還是只能滿口稱是，第二天宋阿七吃了有生以來第一頓這么好吃的飯菜，一群小乞丐們跟著老煙頭大搖大擺的走進了迎客來蹲在椅子上大吃特吃，滿桌子的雞鴨魚肉好酒好菜，吃的宋阿七是肚子提溜圓，直呼痛快不提。
吃飽喝足，老煙頭一手油膩的拍著掌柜的后背跟他有一聊沒一聊。
“掌柜的啊，這次咱們鍋伙算是消氣了，明個開始就不給你刷臉子了，但是以后要是咱鍋伙爺們還來你這里上街，你可得招待妥當(dāng)了?！?p> “那是那是，我這會曉得怎么做了?！?p> 掌柜滿臉賠笑的強忍著肉疼的神色應(yīng)付著老煙頭。
又過了一會，眾人終于離開了迎客來，掌柜看著一片杯盤狼藉，又看了看自己那被老煙頭拍花的綢緞衣服，心里是驚怒交加，他走過去一腳就把滿桌殘羹剩飯連同桌子一起踹翻到地上去，伙計們趕緊抱住掌柜的不讓他繼續(xù)發(fā)火。
“這他媽的老龍港南城是沒有王法了么？”
掌柜的從地上拽起一把椅子扔出去，氣的渾身直哆嗦。
“老陸，別生氣了，壞了身體不值當(dāng)?！?p> 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掌柜回頭看去，同一條街的另一家飯店老板走了進來。
兩個人走到迎客來二樓包房里開始吃喝聊天。
“老陸啊，不用生氣，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在這里做買賣就得打點好那些鍋伙。”
“唉....我是真沒想到他們能無法無天成這個樣子...”
陸掌柜悶頭喝了一口酒，只感覺一口悶氣憋在心里。
“沒法子啊，我告訴你，這南城的捕快跟那幫子鍋伙都是一伙的，你這事找捕快根本就沒用，你是對這里的情況不熟悉，現(xiàn)在南城就是這個沒有王法的鳥樣?！?p> 同一條街的掌柜對著陸掌柜苦笑，他也曾經(jīng)對現(xiàn)狀憤慨，可是多年過去留下來的就只剩下無奈。
“老陸啊，你聽說過陳三爺么？”
陸掌柜又喝了一口酒想了想，搖了搖腦袋。
“沒聽說過這號人物?！?p> 對面的掌柜笑了笑，摸了摸腦袋，吃了一口菜。
“那你肯定聽說過李二爺了?！?p> 這次陸掌柜倒是有聽說。
“那位我聽說過，老龍港有名的大耍，官老爺都得給他三分薄面，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威風(fēng)得緊，那可是位大人物。”
對方笑了笑，接著說關(guān)于陳三爺?shù)墓适隆?p> “道上都說，那陳三當(dāng)年跟李二爺有一段交情，得了這個面子誰也不敢不拿他當(dāng)回事，那陳三混在黑溝子街，那地方都是各種不三不四的人搭的窩棚，朝廷不管、綠林好漢不管，那些個老爺也不管，個個都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一幫臭要飯的，那個陳三最早就在那片混，組了一大群乞丐當(dāng)了鍋伙頭子?！?p> “那時候啊，乞丐來南城街里乞討無非就是那么幾招，要不然就是跑到你家店門口直接跪下磕頭嘴巴里大喊自己有多可憐，要不然就拿著板磚拍自己胸脯，告訴別人要是不給錢今天他就噴你滿門血.....總之就是這些把式，但是整個南城的乞丐只有這個陳三爺算是獨一份，他上街乞討可不玩那些個低端把式，他就吹個哨子?！?p> 陸掌柜抬頭看著對方，心里想到當(dāng)初那些乞丐來他店家門口乞討的手法。
“難不成？”
對方點了點頭。
“那陳三就用一個破鐵片砸了一個鐵哨子出來，到了哪家買賣行就坐下吹哨子，他坐到哪那就是哪家的福分，里面的人得麻溜的雙手奉上孝敬錢，還得來一句：三爺里面請、三爺進屋喝杯茶?！?p> “哈！”
陸掌柜仰頭大笑一聲。
“這他娘的到底誰是跪著要飯的？”
“可不是么，人家三爺每次都回一句話，下次有空來，然后接著去下一家吹哨子，吹了你就得過去孝敬人家，多少無所謂，但是就是得給，還得給人家賠好話?！?p> “那要是像我這樣個的，新來的不鳥他的呢？”
“哈哈?！?p> 老掌柜笑了笑看著陸掌柜露出了一個你懂得表情。
“那樣子的話，陳三爺也不跟你耍耍鬧鬧，他三聲哨子吹完還沒見著孝敬，直接就把自己褲腰帶掛到店門，叫一嗓子：這家買賣行不拿我陳三爺當(dāng)人看，我沒法活了！”
陸掌柜發(fā)出了不屑的笑聲。
“怎么著？吹哨子沒用就上吊？”
老掌柜搖搖腦袋。
“那成什么了，別說你說上吊，就是真上吊又怎么著？那陳三爺掛褲腰帶，等于給你家店打個標(biāo)記，趕明個他那一群徒子徒孫半夜三更就把你家店砸個稀巴爛，又或者把你全家綁了，輕的叫你拿錢財贖人叫你傾家蕩產(chǎn)，重的逮到你就得廢你一條胳膊腿?！?p> “哎呀?！?p> 陸掌柜奮力錘了桌子一下發(fā)出了一聲巨響。
“這都是什么人渣？土匪么？”
“這就受不了了？”
老掌柜悠悠的喝了一口酒，繼續(xù)跟陸掌柜念叨過去的事情。
“那你是沒見過陳三爺一伙子如日中天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