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生的學(xué)塾在兩條巷附近,從那里一路西行就能在野地里找到一片極度繁茂的濕地,民間稱為西大甸。
今天是個半陰不陽的天氣,天上的云不厚不薄,看著沒把太陽徹底遮上卻又不像是短時間會散的樣子。
這種天氣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多天,酷夏時節(jié)就屬這種天氣最是難熬,天上地下直叫人感覺空氣凝的像膠,就算是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身上都要滲出水來,要是萬一走動兩步那就只感覺自己的肺里不進氣。
對于頑童們來說,這種天氣叫他們咬牙硬挺那是決計不可能,雖然這些屁孩子家里也沒錢搞個什么浴池甚至連個大木桶都沒有,用水瓢往身上潑水也毫無用處,但是他們還有一個心中向往的地方,就是西邊那片天然大游泳池。
有管教的孩子們絕對不會去那邊,一問起原因基本都是支支吾吾,最后約半說什么自己爹媽講那草甸子以前淹死過個把人之類的,但是要再問具體,偏偏都說不上來了。
時間一長,某些野孩子幫就把這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當(dāng)屁放了,反正也沒人管他們干什么,再敢跟這幫屁孩子講什么流言的都被他們哄嗆過去,于是后來這片地方就成了孩子們的游樂場。
宋阿七一路跑到草甸子邊上已經(jīng)是氣喘如牛,現(xiàn)在他是渾身燥熱難當(dāng)只想著趕緊一個泥鰍入水鉆進水里快活一會,偏偏這時候看見自己幾個死黨跟自己的對頭站在水邊上嗆嗆著好像吵了起來,沒奈何,他宋阿七好歹是個孩子王,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老弟吃虧,當(dāng)下忍住了一身燥熱拔腿就朝著兩批人對峙的地方走過去。
說是兩批人,實際上也就是一邊五六個小屁孩。
這兩伙屁孩一方是宋阿七一伙的,另一方是牛曉生一伙的,平日里就互相看不對眼,動不動就彼此言語譏諷,再不然就是一言不合開始舞林大會,幾個小孩打的你來我往好不快哉,要說站在這里的屁孩們都不是什么好菜,一個個不是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就是響叮當(dāng),也因此打小里就是潑皮的底子,可謂是神憎鬼厭爹媽犯愁,半大之后四處瘋跑沒人去管。
“哎!怎么回事?”
宋阿七脫了自己身上的薄褂子搭在手上,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短褲和一雙草鞋,打小上房下河嬉戲打鬧,這孩子雖然身體精瘦但是肌肉輪廓隱隱浮現(xiàn),再加上那張看著愣頭愣腦的大臉和一對大眼珠子,甭管是大人小孩看了他心里都下意識的躲避三分。
兩伙人里面宋阿七那一伙的人紛紛回過頭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宋阿七看見自己一貫當(dāng)親弟弟看待的小河居然流出眼淚來,當(dāng)時就以為是牛曉生一伙人又在欺負(fù)人,心里頓時是無名火起,兩個大眼珠子一瞪,目光好似能把人的頭皮燒著,牛曉生只看了一眼就扭過頭去,故作輕松的抱起胳膊,臉上做出不屑一顧的表情。
“七哥,咋辦啊!虎子好像陷里面去了!”
小河哭著跑過來抓住宋阿七的手臂急的直跳,慌得渾身直抽抽。
“虎子陷里面去了?到底咋回事?”
小河一邊抽泣一邊講起故事的經(jīng)過,原來當(dāng)時虎子和小河等人約好來這里等宋阿七一起下水玩,恰巧碰上了一樣是打算下水涼快的牛曉生一伙,兩伙人自來就互相不對眼,一見面就不陰不陽的兌吧上了,小孩子面皮薄最是吃不住那些侮辱的話,再加上雙方的糊涂賬也算是源遠(yuǎn)流長,雖然比對面少人,但虎子當(dāng)時就開始帶頭沖鋒直接跟對面廝打在一起。
沒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沒一會虎子就被按倒在地上,任他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那徐大度的名字最是白取,這個總是瞇著眼睛的屁孩心眼還沒有石子大,因為剛才挨了虎子幾拳氣的臉色煞白,此時看著被按倒在地的虎子他上去就是幾個大耳刮子上去,惹得虎子對著他滿嘴噴糞,于是徐大度不但沒解氣反而更生氣了,他上去一把就把虎子穿的草鞋和衣服拔下來用一旁的石頭裹了里面,隨后當(dāng)流星錘一樣遠(yuǎn)遠(yuǎn)丟進了遠(yuǎn)處的草甸子里。
窮孩子家的穿著很是珍貴,這一手下去虎子頓時就破防了,瘋狂的在地上哭嚎著,心里害怕回去被打被罵急得不行,徐大度一伙人則放開了他看著他的樣子哈哈大笑,尤其是徐大度,笑的快要趴在地上了。
虎子心急如焚,直接跳進水里想要去撈回自己的衣服鞋子,那徐大度隨手一扔正正把衣服扔到了離著岸邊很遠(yuǎn)的一片長滿了水葫蘆的泥水地里,他們從小來這里玩也沒幾次敢進去里面,那里面水泥混雜滿是各種亂七八糟的野草水植,一到夏天更是瘋長,幾乎把整個水面罩的密不通風(fēng)。
虎子一路撲騰過去,朝著遠(yuǎn)處被石頭和衣服砸出來的那個痕跡連游帶踩的靠過去,那被砸出來的水窩子露出一眼黑泥巴水,看著簡直是心里發(fā)怵,可是都到了眼前沒有別的辦法,虎子只好深吸一口氣扎了下去。
小河和其他幾個小伙伴在岸上一邊和牛曉生等人對罵一邊緊張的看著虎子那邊的情況,沒多久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虎子從水窩子里浮了上來,但神色明顯不對勁,幾乎是像瘋了一樣朝著岸邊游,沒一會小河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虎子的身影一下子沉了下去,隨后直到現(xiàn)在也不見人影。
聽了這些話,宋阿七氣的眼皮子亂跳,他三步并作兩步朝著牛曉生一伙人猛沖過去,本來就做賊心虛的一伙人看著這個打架王面色猙獰的跑過來嚇得魂不附體,紛紛做鳥獸散。
“癩頭七!你別過來!....”
宋阿七上去就是一個掃堂腿把牛曉生踢到在地,再朝著他肚子踹了一腳,隨后一把拽住跑了兩步還沒跑遠(yuǎn)的徐大度,直接朝著他肚子來了幾拳把他打的像個蝦米一樣躺在地上,讓那一對瞇瞇眼睜的前所未有的大。
長呼了一口氣的宋阿七擦了擦腦袋上因為劇烈運動又再次冒出來的汗水,他回頭望向那片被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水生植物覆蓋的泥塘心里一方面急著想要找回虎子,另一方面又感覺到有些恐懼。
“七哥,我們跟你一起去?!?p> 宋阿七從彷徨中驚醒,看見一幫孩子都期盼的看著他,尤其是小河,擦干了眼淚,眼神里透露出期盼的神色,他回頭看了看幾個好朋友,個個人的家況都浮在他腦海里。
宋阿七撓了撓腦袋抹了一把臉,隨后推了小河一把。
“別胡鬧,你們水性都不行,我進去看看.....要是天黑了我還沒回來....你們趕緊去找大人...別跟我老頭說這事。”宋阿七心亂如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交代什么。
不等小河再說什么,宋阿七就將衣服扔到他臉上一個猛子扎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