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瑤雖是女扮男裝，但她鮮眉亮眼，朱唇皓齒，這一笑若同清水芙蓉般，透著一股別樣的秀美。
李澈卻心知這位迥非外表看去那般柔弱，分毫也不敢多看，生怕失了禮數(shù)，只是眼簾微垂，與她錯開目光，“師弟此來是想求見郭師叔，請教他些事情?！?p> 楊文瑤搖了搖頭，“老師昨日與我留了句話，便出了山門外，沒了蹤影，你這會兒來，怕是見不到人了?！?p> 李澈面色微豫，想了想，還是問道：“不知師兄能否知曉我，郭師叔所去何處？”
說罷，他抱腕一躬身，卻是知道自己所言有些過分。
楊文瑤聽他意思，似乎是要追尋出去，不禁眉頭輕皺，“老師此去之地，連我也輕易到不得，更不提師弟你化元也未，去了怕就要立馬隕身?！?p> 話語一頓，她又不禁暗贊李澈識大體，聰慧有加，這從此回來觀內(nèi)尋自家老師，用了這么個法子，先叫自己通曉就可見一斑。
其明顯知道自己前番那一席話有警醒之意，故而也不耍些小聰明，誠算是堂堂正正，叫人生不出惡感來。
念及于此，她提議道：“師弟你找老師是有何事？未知我能否幫得上忙？”
李澈雖不抱太大希望，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卻是前回郭師叔提及，門內(nèi)詹真人雖未曾表態(tài)，實(shí)際卻也不能收我為徒。
我當(dāng)時一時失落，沒想那么許多，這會兒卻有些好奇原因，故來一問?！?p> 楊文瑤聽了，微微一怔，隨即又展顏道：“若別的倒也罷了，我?guī)筒涣藥煹?，但詹真人恰與老師私交甚好，一直多有來往，此事我還真?zhèn)€清楚?！?p> 李澈目露意外之色，大喜道：“還請師兄教我！”
楊文瑤思忖片刻，從蓮臺上起身，走到他跟前。
“詹真人早年一直專于修行，從未收過一名佳徒，近些年因修為到了瓶頸，一時再難寸進(jìn)，便起了收徒之念，有了留后的想法。
我記得詹真人當(dāng)時心底已然有了人選，好像便是那東蕪端木家的子弟。
但前些時日，正將要收納此人時，詹真人滯固許久的修為，突爾就有了松動，臨時起意，閉了死關(guān)，此事便暫時擱置了下來。”
李澈聽罷，急急忙忙問道：“前些時日？大概甚么時候？可是在我入門前后？楊師兄，也不知詹真人可曾與人流露過，李某也在他傳道收徒考慮之列？”
楊文瑤看他模樣，眉頭一皺，但仍舊作了回答，“差不許便是你入門前那幾日吧，至于師弟你在否詹真人考慮之列……這卻是你想多了。
那天老師與你也分說得清楚，若沒有你李氏族長親來交涉，以及掌教顏真人首肯，門內(nèi)真人斷無一位敢貿(mào)然收你為徒?！?p> 李澈一時激動，待反應(yīng)過來，覺察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朝楊文瑤微一欠身，腦海里飛速轉(zhuǎn)起來。
“遮莫是這甚么端木浚在背后搗鬼？按那嚴(yán)明所說，端木浚此人應(yīng)當(dāng)是知曉自己被詹真人相中了，只是此事突然被擱置，他也沒甚頭緒，全不知是何緣故。
我又恰巧入門，各方各面也正合詹真人要求，故而此人以為是我搶奪了他的機(jī)緣，這才鬧出來這好些風(fēng)波，害我聲名有損。
是這樣了……
若然如此，詹真人真要擇選我為徒，卻不得不考慮再三，否則難免就要落人口舌。
只這端木浚怕根本不知曉，詹真人把此事暫且擱置下來，蓋是因?yàn)樽约倚逓榈搅岁P(guān)節(jié)，一時顧不得左右，才如此行事。”
李澈心下把事情推算了大概，只覺每一處都說得過去，想了一想，又對楊文瑤問道：“楊師兄，詹真人閉關(guān)之事，是否沒幾人曉得？”
楊文瑤有些意外，“不錯，門內(nèi)諸位真人皆是我宸虛中流砥柱，若流傳開去，有哪一位閉了死關(guān)，叫有心人知曉了，卻難免會生出大大小小的事端。
此事你亦須保密，否則走脫了消息，連帶我也要受罰?！?p> 李澈聞言，眸光一閃，心底幾乎確認(rèn)了此事，八九不離十便是因此引發(fā)而來。
但稍一轉(zhuǎn)念，他思路卻不禁一滯。
卻是李澈想到，先前他一直想弄清楚究竟是何人在背后針對自己，倘使有些頭緒，那么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但此刻他真?zhèn)€搞清楚了事情大概來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仍舊無計可施。
若他是貨真價實(shí)的李氏子弟，那么僅藉以宗族之力，與這端木浚正面去交涉，料想對方也不得不正視，說不定立馬就要退步。
畢竟其人至今都未站到明處，顯然是迫懾于李氏權(quán)勢。
但李澈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冒牌貨。
前次還在巔云峰時，他想說服李氏耗費(fèi)一些資源財貨，通過升云會，賄送自己進(jìn)入內(nèi)門，李氏那時就冷生生推拒了此事，更沒給他好臉色看。
甚至還喝令每月負(fù)責(zé)運(yùn)送藥石資源給他的道童，不得與自己多有接觸，只消把東西送達(dá)，就直截回轉(zhuǎn)，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違令，便要重罰。
光這一件說來不大也不小的事情，李氏就已然不愿摻和，遑論眼下之事，牽扯到這許多方面因素，李氏就更不會替他出面。
而他也總不能就這么直愣愣地，孤身尋上人家說理去，沒點(diǎn)籌碼，沒點(diǎn)好處，誰來理他？
一念及此，李澈抿了抿嘴唇，很有些無奈。
楊文瑤不似那張滕，涉世未深，見李澈突然沉默下來，腦海里自然而然便把他近來形勢與方才所問串聯(lián)起來，不覺就眼前一亮。
卻是亦然明白過來，這意味著甚么。
楊文瑤看向李澈，愈發(fā)覺得這位師弟聰慧過人，只她不解的是，李澈為何一副悶悶不樂，好像全沒可奈何一般的模樣。
不過她略略一想，便就釋然，只當(dāng)李澈是因?yàn)楸蛔鍍?nèi)所限，無法獲得助力的緣故。
這也不足為奇，如今洲陸上一些大宗世族，為免族內(nèi)弟子被過分襁褓，總會在各色資源上作以限制。
防的便是這些弟子成長路途太過一帆風(fēng)順，生得好似溫室里花朵一般，驟遇外間風(fēng)霜雨雪，就要不幸折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