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這背身走得瀟灑,卻把清塵子氣得鼻子也歪了去。
從來都沒有人在他點名中途貿然離去,一時間都忘了自己正在何處,直氣得破口大罵。
淳于赤也不禁錯愕,猶豫了下,還是喚住李澈,“李師侄,你欲往何處?”
李澈回過身來,瞥了眼清塵子,朝淳于赤與一旁的書生微微欠身告罪,“非是澈對兩位前輩不敬,實是我受耐不了這一位。
下來應當還要些時候,我卻不愿坐在此人下首聽他聒噪,想必他也看我很不順眼,反正此間我已無事,索性便走了也好?!?p> “你!”清塵子指著李澈,氣得跟甚么也似,一下子話都全噎在了喉嚨,說不出口,干脆猛一拂袍袖,側過身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淳于赤見狀,也只能苦笑一聲,“既如此,你且先去吧,后面找個時候來昌寶殿報道,直接尋我便是?!?p> 那書生也在一旁連聲稱道,“不打緊,不打緊,你自去便是”,只是他眉眼里滿是笑意,似乎頗為爽快。
李澈再朝兩人一禮,便就告退離去。
自方才他與清塵子鬧出口角起,浮臺上數百余人早已目瞪口呆,尤其見他為證己身清白,絲毫也不怵后者,直言沖頂,更是佩服不已,早已不信近來的種種風聲傳聞。
這會兒更是說走便走,把個清塵子弄得毫無脾氣。
這一眾弟子里,本也有許多大族出身,自忖各方各面都不輸于人的世家子弟,見到這方情形,也不禁在心里嘀咕了句“好膽”,甚者還有人想趁機近前結交一番。
適才第一個被點到名姓,對李澈存有尋釁之意的張滕,正是此中其一。
黃川張氏古來便是南瑤洲當地排名前三的一宗大族,又是以陣法之道在洲陸內外聞名。
張滕起初其實對李澈這條“過江龍”頗不服氣,都說后者是因為天資出眾,迥非尋常李氏男兒,這才被送來宸虛派學道。
但入門這幾日,大家卻好像也都看不出些甚么來,他便存了心思,想要與李澈在這場測驗上分個高下。
張滕開始見到自己拔了頭籌,猶然很得意,又見李澈也同是一流,正想問那清塵子一句“他抄錄了幾遍”,好再掙夠些面子。
沒想到話還未說出口,李澈就與后者爆發(fā)了矛盾。
他也是少年心性,就喜好與人爭強斗勝,本還幸災樂禍,待聽到后頭,早已呆若木雞,對李澈佩服得五體投地。
直待李澈離去,他才反應過來,捶胸驚呼自己遲鈍,在心底忖道:“這李家哥哥好生強硬,實乃人杰也,方才是我失禮了,下回碰見了須得誠心道個歉,再好好結交一番!”
……
李澈卻不顧別人是如何作想,總之他今日出行的目的已然盡皆達成。
甚至因為與清塵子沖突,他趁勢把聲響鬧得好大,料想今日在場的數百人回去后,與誰人分說起來,口耳相傳之下,不日便能扭轉群情。
這座浮臺外一周圈都布設了法禁,能夠阻斷他人闖入,不致攪擾到在測驗的弟子,但若自內而外,卻暢通無阻,否則便有囚禁之嫌。
李澈駕踏浮云,飛離了此間,卻不回轉居府,而是在半空一折,轉而繼續(xù)往西面趕去。
復又行了個把時辰,將近黃昏,他來到了一豎高大有近數百丈的樓牌下。
這豎樓牌與李澈歷來所見盡都不同,通體由白玉雕就,晶瑩玉潤,頂部上方刻著的,正是“白羽觀”三個大字。
李澈四下顧望幾眼,卻不見有任何一人在此處,暗自忖道:“看來果真如傅師兄所言,這白羽觀在宸虛派內實不受人待見?!?p> 宸虛派內另三十五座宮觀,七十二座殿宇,當日傅圭領著他們三人盡數逛蕩過,雖然繁華不一,卻也沒有哪處有如眼下這般冷清的。
他穿行而入,走未多久,就見一座同樣通體由白玉造就而成的宮觀。
只與別處宮觀不同的是,這白羽觀乃是座高樓飛闕。
其統(tǒng)共九層,層層收進,頂部正脊兩端、四方翹角尖末,皆有一只不知名的禽鳥雕塑,啄羽獨立,一眼望去,圣潔之感頓生。
李澈有些意外,他曾對這白羽觀是何模樣有過數種猜想,心中有點大概,但卻無一不是陰氣森森,云迷霧罩的,卻未曾想過是這般模樣,實在出人意料。
他一邊觀瞧,一邊沿著觀外臺階入了內里,然而還沒有半盞茶功夫,他便又走了出來,面上還帶著些意外之色。
卻是這觀內只有一人在底層坐鎮(zhèn),見李澈進去,問明了來因后,拿他符玉做了登記,告訴他幾日后便有回復,就將他趕了出來。
李澈搖了搖頭,他一直以為,似白羽觀這等權柄赫赫之地,對欲求入觀執(zhí)事的弟子那必是要全方面考驗核查過的,真沒想過會是這般草草了事。
他又回望了一眼,便不再管,既然對方說會有通知來告,那便靜等就罷,縱起浮云,回趕往居府。
大約亥時兩刻。
李澈洗漱沐浴,更衣完畢,靠坐在居府內的暖陽寶玉臥榻上,取出粒辟谷丹丸,甫以盞清泉水,吞咽下后,輕舒出了一口氣。
他自忖今日一行,無論是求問郭世君郭師叔,還是那處浮臺上的矚目表現,自己已算是全盡所能了,再多的,便唯有靜待發(fā)酵了。
不過今日最意外的,便是叫他知曉了,如今在宸虛派內,尚還有另一個李氏子弟。
且聽郭世君所言,此人似乎兩百余年前便已來此學道,更是拜在了宸虛派內一位單姓真人座下。
李澈本欲了解更多,怎奈當時郭世君頗為不耐,為免惱了他,這才緘口不提下文。
只不過出了羅源觀后,他雖一路不得閑,但腦海里也總會想起此事。
畢竟有這么一個人在,諒必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他在宸虛派內行動。
李澈沉吟一陣,想了想,還是打算著下回出門后,先找個人問上一問,多了解些此人事跡,也好為日后碰面做點準備。
有了安排,他稍作歇息,見府外星光漫天,時辰尚早,思索了下,便起身去了蒲團上,盤膝而坐,復又開始藉養(yǎng)氣丹煉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