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覡蠱指毒(1)
當初,九小寒決定破界下山,她已經(jīng)做好了按照觀規(guī)、未來一定會被師父逐出“清心派”并永遠斷絕師徒關系的懲罰。
但是,承受了懲罰之后的日子,她自己究竟要怎么過下去呢,對于只有夜晚才能看清東西的九小寒,或許,還有設想得足夠清楚、更別說會為那樣的未來提前再多做些額外的準備了。
大概,也正是由于在清心觀的那道“保護層式”結界中生活了二十年,太過于順風順水,讓九小寒的性格更傾向于習慣“近憂”、而非是“遠慮”。
師父無為子,對于九小寒而言,就是那種不是親生父親、卻遠遠勝過親生父親的存在。
這是,那些被父母或其他親屬送上清心山修道,或者是自己主動前來拜師學藝的弟子門生,所無法與之相提并論的。
整整二十年的言傳身教、養(yǎng)培之恩,師父無為子給予九小寒的,不僅僅是她的一條命,還有她的一生。
如果,從客觀的角度,相對冷酷一點說的話:
其實,從九小寒邁出清心觀大門的那一刻起,九小寒在清心觀曾經(jīng)生活修習的、這短短二十年之“一生”,就已經(jīng)被她自己親手畫上了“句號”。
如果,孟曉彤替九小寒思慮地久遠一點的話,過去二十年里在清心觀中發(fā)生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會作為來自于她“原生家庭”方面的各種因素,直接或間接到影響九小寒的未來。
其中,有良性的影響;自然,也有不良的影響。
然而,作為擁有著心理師職業(yè)資格和心理治愈專業(yè)能力的孟曉彤,她深知,這一回,自己最多最多能夠陪伴九小寒一同“走過”她離開清心觀之后的三個月時間。
?。ㄟ@里的一百天,剛剛好是現(xiàn)實世界里的一晚上到第二天日出之前。)
在這個玄乎大陸的世界里“逗留”超過了三個月,孟曉彤再找不到能夠返回2023年、她原本應該生活的那個世界,到那個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會面臨怎樣的危險!
可能會死,也可能會繼續(xù)重新被“困”在九小寒的身體里而再也“出不來”了……
也可能會是,自己的意識游離在其他別的什么地方,而,現(xiàn)實中的自己就會變?yōu)橐粋€永遠都蘇醒不過來的“植物人”、或者“尸僵人”吧!
對于此時此刻的孟曉彤來說,三個月后的事情,就算是她自己的“遠慮”了,也是屬于九小寒的“遠慮”。
自從孟曉彤的意識,“意外”地“墓穿”到了九小寒的體內(nèi),她幾乎可以了解,有關于九小寒自身的全部。
只要是九小寒自己知道的、所經(jīng)歷過的,甚至是九小寒正在感覺到的、正在思考中的,哪怕是九小寒自己尚且未能理解察覺的一部分潛意識……孟曉彤也都能夠“感同身受”。
在孟曉彤看來,或許,只有通過這種極為特殊、類似于“意識重疊”或“意識穿越”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方式,才能體驗到所謂真正的“感同身受”,也才能夠實現(xiàn)對另一個人所有動機、所有動線的“接受”與“理解”。
從某一個層面來說,只有這種情況下,才能夠說,你真真正正地站在了對方的角度,去感知、去思考、去決定、去行動、去對結果負責……
只是,這種形式的“感同身受”,也仍然是具有極為強烈的主觀影響因素在其中的,同樣,也是無法對其進行絕對客觀的數(shù)學維度或是物理學維度描述的。
這個道理,就像是:
或許,從表面上來看,比如,那些可以外顯出來的智商、情商、財商、逆商……再比如,肉眼可見的歡樂、哀傷、恐懼、驚囧、焦慮、抑郁等再司空見慣不過的多種情緒,甚至還包括那些被各式各樣的“學說”、“定義”或“理論”所分門別類出來的人格,大都能夠已有現(xiàn)成的通用型心理學評估量表,得出相對應的、高低、正負的分值。
但是,根據(jù)那些量表所對應的既定公式和分值范圍的解釋說明,所得出每一份測量數(shù)據(jù)的報告結果中,都會有很明確的“僅供參考”、“可能是這樣”、“大概率說明”、“通過一定的樣本數(shù)據(jù)分析得出”。
盡管是有心理測量與評估學科的存在與不斷發(fā)展,然而,被全世界所公認的一點,那就是:
意識、精神,道德、品格,理想、志向,乃至靈魂、人性……
這些最看不到、摸不著的抽象概念,卻也都是最難以被科學層面?zhèn)慕^對數(shù)據(jù)所能量化出來的東西。
因此,孟曉彤覺得,為了救無為子的命、為了報答師恩,即便是九小寒打算要“以命換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只要,孟曉彤還擁有著對九小寒身體的部分“掌控權”,她也一定會想方設法、去選擇一種至少比“以命換命”要更優(yōu)的解決方案,來幫助九小寒實現(xiàn)“救師報恩”的愿望的……
不管是身體,還是意識,孟曉彤都必須要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她還去尋找那個,只存在于自己記憶之中的“李子孟”呢!
——最起碼,活要見身,死要見心?。?!
▽▽▽▽
關于師父無為子這一次遭受的“命中大劫”,九小寒也只是知道個大概其的簡單過程。
那還是在,三個月前的第三個“月忌日”之夜,也就是陰陽合歷的九月廿三日……
按照慣例,通常,每個月的三個月忌日,都是清心觀弟子們的“沐休日”、或者是“浣休日”。
在慣修日的這一天里,大家可以不用上早晚課、可以不用執(zhí)行任務,可以下山采買游玩、可以自由活動。
——當然,唯獨,除了必須要待在結界中的九小寒,其他人是哪里都可以去的。
當然,對于身負要職的“御用獵妖衛(wèi)”們,“月忌日”往往是充滿兇煞、非常不吉利的。
通常,他們不會在這一天中去辦“大事”。
即便是,最終給辦成了,很可能,他們自身也會搞得損傷慘重,要么傷痕累累、要么功力大減,總之,往往是十分狼狽不堪的。
能夠及時趕回清心觀的弟子,都得馬不停蹄地去找九小寒和悟彥療傷、醫(yī)治;不然的話,后果都會變得很嚴重。
陰陽歷,九月二十三日,那一天。
身為清心派首席的“獵衛(wèi)道人”,無為子深知,自己當天并不事宜任何的外出活動。
但是,在他倍感意外地接到了一封來自于焱地妖族的密函,閱后即焚之后,無為子都來不及為自己的吉兇占卜上一卦,就匆匆離開了清心觀,直奔焱地妖族的領土方向而去了。
沒有任何一位弟子知道,那封“焱地密函”里究竟是什么內(nèi)容,就連這一日近身伺候在師父無為子身邊的“小十七”悟彥,也無從知曉。
悟彥只知道,那封密函的發(fā)出者是,如今在焱地妖族中威望最高的老妖將、且沒有之一的巫煞。
……
據(jù)說,巫煞,本名巫句煌澤,生于在很久以前就早已被焱地族吞并了的森巫妖族。
在他加入焱地妖族之后,由于名字中帶有焱地忌諱之意的“煌”字,便自己主動更名為了“巫句澤”。
后來,他全心全力效忠焱地妖族,為其開疆拓土、屢獲戰(zhàn)功,被當時擔任焱地妖君的容嘯封為“左將煞王”,掌管半數(shù)的焱地戰(zhàn)士。
五百年前,在那場由離勿等五位天神率領的天眾神族與容嘯率領的地眾妖族的大戰(zhàn)中,容嘯與離勿兩敗俱傷。
最后,二者所剩無幾的殘魂,仍然在糾纏惡斗、難分勝負,結果他們一同墜落而不知去向。
再后來,容嘯的大兒子容念之繼承了焱地妖族最新一任的妖君之位。
而,忠誠不二的巫煞,為了履行對老妖君容嘯的誓言,繼續(xù)輔佐和效命新君容念之,并未成為其麾下最得力、也是其迄今為止最為信任與倚重的“煞叔王”。
單從“先君左護將領”的職級,直接榮升為了“新君叔王”的輩分,同時,始終掌管著半數(shù)兵權,便足以見得,巫煞如今在焱地妖族的聲望與地位。
因此,這位焱地妖族“德高望重”的“煞叔王”竟然親筆寫信,給清心觀觀主、“獵妖衛(wèi)之首席”無為子道人,那想必,一定是出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
然而,到了約定好的見面地方,無為子才發(fā)現(xiàn):
自己最擅長追蹤術的二弟子悟慈、以及自己最看重的那位“紅顏知己”趙錦靈,都在巫煞的手上。
其實,于三界九族之中位份遠遠高于無為子不是一星半點兒的“焱地煞王”,并不想通過武力解決問題。
巫煞他只是希望:
在焱地妖族實現(xiàn)一統(tǒng)的關鍵時期,無為子可以識時務、順應大勢,能夠與他們“焱地一脈”私下達成契約、緊密合作。
只要無為子承諾,從此之后,他們清心派上上下下,能夠不再對焱地妖族趕盡殺絕,不要再到焱地領域來“尋滋鬧事”,彼此和平共處;
并且,無為子以清心觀的鎮(zhèn)觀之寶《神草物藥經(jīng)》,作為確保達成盟約的信物,交由巫煞保管。
那么,他的弟子、他的紅顏,都可以毫發(fā)無損地,任由無為子帶走。
巫煞之所以會使用這種“挾持人質”的方式、來提出這樣富有“大局觀”的想法,也是從雙方兩族的未來發(fā)展的角度考慮的。
畢竟,只有大環(huán)境“和平共榮”了,彼此才能擁有更廣闊、更深層次的“協(xié)同發(fā)展”。
這個道理不言而喻、很容易理解。
只要看一看,帝都名府的人族帝王皇甫嵩華所統(tǒng)治的近三十年一來的繁華盛勢,就足以說明一切了。
其實,巫煞的言外之意,已經(jīng)再“簡單明了”不過了,其中最核心的意思,就是:
我們焱地族,要下一盤更大的棋局了。
你,要么成為我們手中的棋子,要么就主動地、或者“被動”地從棋盤上“消失”。
以后,你無為子和你們清心派,愛捉妖、可以繼續(xù)捉你們想捉的妖;愛捉哪個族系的妖,也都可以。
——但是,不要再捉我們焱地族的了?。。?p> 要不然的話,別說是你的弟子、你的紅顏了;恐怕,今天,就連你自己,可能也別想活著離開這個地方了。
可是,一向將“伏妖除魔”視為己任的無為子,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地向“妖”低頭,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受制于對方的脅迫了呢?
在無為子看來:
“如果,今日,與“妖”為伍;那么,他日,又與“妖”何異呢?”
所以吶,這種“一道一妖勢不兩立”、“話不投機半句都多”的場面,免不了是必須得以一場“惡斗”來收尾的。
原本,巫煞沒有真的想跟無為子交手,畢竟,不論是輩分和名望、還是彼此的功力層面,都完全不在一個階層上。
巫煞只想對無為子點到為止,稍稍懲戒一下、給他點教訓顏色得了;哪成想,不知道中途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巫煞竟然被功夫遠遠在自己之下的無為子斬斷了右臂。
沒達成合作意向,也沒有得到《神草物藥經(jīng)》,還在失去了一只手臂……
任憑換做是誰,都會懊惱沮喪的!
據(jù)說,當時,巫煞大半個身子鮮血直流、怒氣沖天地當場殺了無為子的二弟子悟慈;而且,他還揚言聲稱,日后必找無為子、報此斷臂之仇。
言罷,巫煞就轉身而去,消失在一股黑色的霧氣之中了。
而,那只被他遺留在現(xiàn)場、滿血滾地的右臂,在離開巫煞的身體之后,卻鬼使神差般地,突然騰空而起、攥上無為子的手腕。
在其自身化為黑煙之前,使出了一招“覡蠱指”之毒。
這一次中招,讓無為子始料未及。
此前,在剛剛那一場激烈的打斗中,無為子沒有占到什么太明顯的上風優(yōu)勢。
能夠斬斷了對方的右臂,實屬巧合,算是上天給他提供的唯一一點渺茫的生機了,他也恰恰把握住了。
只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