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2)

　　▽▽▽▽

　　正當孟曉彤打算要徹底刪掉這個毫無任何有用反饋的陳年舊帖的時候，竟然地聽到了久違的：

　　“叮~~~叮叮~~~”

　　App系統(tǒng)語音提示：

　　——你有1條新消息，請注意查收。

　　孟曉彤隨手點開這條push通知，進入了站內(nèi)私信列表，是一封來自“易維組織”為推廣一款名為“空色繭房”新產(chǎn)品的營銷鏈接：

　　——你有1個新特權！快來>>>>空色繭房，領取吧！只需81天的互助合作，你幫我，我必幫你，任何要求，使命必達！

　　吸引她眼球的不是什么“互助特權”，而是“任何要求，使命必達”。

　　對于不論怎樣都要找到李子孟、活要見身死要見心的孟曉彤來說，這八個字，太有魅惑力了。

　　即便，她是燕北國際大學心理學和人工智能專業(yè)雙科高材生，足夠高知、足夠具有理性判斷力；

　　即便，她深知，這些話術，無非就是商家引導用戶產(chǎn)生使用行為或消費行為的誘導套路；

　　即便，就算是她現(xiàn)在立刻去搜索關于“空色繭房”的網(wǎng)絡評價，在這個好評差評都可能嚴重失真的大環(huán)境下，那些早就被付費水軍刷成了五星及以上的內(nèi)容，可參考價值是極低的；

　　即便，她也明明知道，對方正在利用“繭房”概念的噱頭，主動來向她這個一貫主張不點贊、不評論、不關注、不登錄的“反算法主義者”，進行著如此明目張膽的“1V1挑釁”……

　　即便如此，可，她就是說不出任何緣由地、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點擊進入了對方所說的“空色繭房”頁面>>>>

　　手機屏幕顯示，她已經(jīng)進入了“空色繭房”的登錄頁面，卻彈出了一個輸入框，需要她輸入注冊用戶訪問的特權密碼。

　　“呃？我是首次進入啊，從來就沒有在這里設置過任何的密碼呀！”

　　孟曉彤不得不既好奇、又充滿懷疑地，用右手食指去點擊查看了輸入框下方的“密碼提示”詳情：

　　——1.請問：你一直在尋找的李子孟，他的身份證編碼是多少？

　　看到此處，她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就連緊盯著屏幕的眼神也突然變得巨亮，握著手機的十指，都開始漸漸冰涼、發(fā)抖了起來。

　　“如果，李子孟根本不曾存在過，那么，這個系統(tǒng)為什么還會問他的身份證號呢？”

　　屏幕上的那根綠色豎線光標，一直忽隱忽現(xiàn)地閃爍在密碼輸入框內(nèi)，早就已經(jīng)彈出的九宮格式數(shù)字鍵盤界面，似乎也已經(jīng)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73-0103-1995-12-22-2227。

　　如此簡單易記的18位數(shù)字，孟曉彤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她又怎么可能會輸錯呢！

　　只是，太過于緊張了，她的手指一直在抖，一直在抖著。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不對，不對！”

　　盡管，孟曉彤也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兒；然而，等她反應過來、恢復到正常的思維水平，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已經(jīng)下意識地將正確的18位身份證數(shù)字輸入完成、并點擊了“確認提交”的按鈕。

　　——孟曉彤，歡迎進入你專屬的空色繭房！

　　——只需81天的互助合作，你幫我，我必幫你，任何要求，使命必達！

　　“還，真的成功了？！就這么簡單嗎？！”

　　這個流程，太過于順利了，簡直讓孟曉彤有點難以置信。

　　但，她還是盡量說服自己，必須要保持應有的基本理性，以免被這種新系統(tǒng)給“套路”：

　　如果，這個系統(tǒng)設計得足夠智能，確實可以在完全相信她之相信、也就是假定它同樣認為李子孟存在的基礎前提下，將孟曉彤認為正確的數(shù)字身份信息，作為她初始登錄系統(tǒng)的所謂之“特權密碼”。

　　只不過，在文案的引導上，確實讓第一次進入系統(tǒng)的用戶會誤以為是，自己正在使用著先前曾經(jīng)早就設置好的密碼！

　　接下來的“下一步”，仍然是以問答的交互方式進行的：

　　——2.請問，你一直在尋找的李子孟，他是從2019年5月12日開始、再也沒有在你所生活的世界里出現(xiàn)過嗎？

　　這個問題，明顯有坑！

　　一則，仔細觀察，就可以發(fā)現(xiàn)了，其中‘李子孟’這個名字和那一串時間戳，都是可以被程序自動替換的內(nèi)容變量。

　　“如果，此時此刻，換做是其他人登陸進來，這兩處的文字，很可能就會變成了‘三天前’意外走失的什么‘阿貓阿狗’，也說不定?！?p>　　孟曉彤如是這樣想著。

　　二則，什么叫做“你所生活的世界”？

　　還有就是，對方?jīng)]有用“死”，而是用了“再也沒有出現(xiàn)”這種文字表達，那又代表了什么意思呢？

　　孟曉彤目前所生活的這個世界，就是李子孟“消失了”整整七年、被所有人徹底“遺忘了”的世界。

　　“也就是說，他沒有死，只是沒有暫時沒有出現(xiàn)，或者只是暫時離開了她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世界，而已？”

　　是不是，真的會和孟曉彤設想的一樣：

　　“李子孟是以一種她肉眼不可見、還無法感知的形式存在著，再或者說，早晚有一天，李子孟一定還再會回來的？！”

　　關于系統(tǒng)提出的那第2個問題，不管其隱含著多少層可以被她試圖解讀出來的深意，她都沒有任何理由，做出否定式的回答。

　　因為，她確實使用過她能夠想到的各種辦法，一直在尋找只有她自己記得的“李子孟”。

　　在這個問題上，她絲毫沒有過多的猶豫不決，無非只是想知道，這個看似還有些智能的“繭房”任務系統(tǒng)，還能搞出什么新花樣兒來？

　　她也去驗證一下，自己所擁有的那一份所謂的“互助特權”將如何履行，又是怎樣來實現(xiàn)“任何要求都能使命必達”的承諾的？

　　于是，她點擊了“是”的答案選項。

　　當看到下一個頁面上出現(xiàn)的第三個系統(tǒng)問題的時候，孟曉彤猛然之間愣了很久：

　　——3.請問，你可愿意簽署這份為期81天的“互助”協(xié)議，在完成所有任務后，即可獲得李子孟的確切下落？

　　“現(xiàn)在的騙子，都變得這么光天化日、直接了當、不留余地的嗎？”

　　“假如，我隨便做答，會不會太過于草率了些？如果真的被騙了，我要怎么辦？”

　　“要不然，把它直接舉報了吧？”

　　“他們該不會是像套路貸似的吧，一步一步地把我引入深不見底的‘人性深淵’吧？”

　　“我除了還算有點智商之外，無色又無財?shù)?，他們能圖我個啥？”

　　“這款互助協(xié)議的具體條款，又有哪些？”

　　“雙方的權益與違約，又是如何規(guī)定、限制和保障的呢？”

　　“還有，為什么是81天的期限？這個數(shù)字，有什么特別含義嗎？”

　　“更何況，重名的人，那么多！即便是，在七年前同一天消失兩個身份證號碼一模一樣的李子孟，出現(xiàn)這種事情的概率幾乎為零！”

　　“但，我又怎么知道，它所說‘李子孟的確切下落’，就是我要找的那個李子孟的真實消息呢？！”

　　“……”

　　目不轉睛地盯著手機屏幕，孟曉彤在這個問題上的停留時間很長，不斷充斥著她各條腦回路的疑問，也是一個接著一個。

　　或許，正是由于高學歷鍛煉出了她盡量周全的思維方式，才會讓她心里所顧慮的東西，越來越多。

　　這第三個問題的頁面是無法跳過的，而且，沒有任何額外的提示或說明，甚至，連個回答“不愿意”的按鈕，都沒有設置出來。

　　也就是，你要是不愿意簽約的話，直接退出“繭房”這個程序，就可以嘞；要是想要眼不見為凈，大不了，還可以直接從自己手機上徹底刪除“幫你找找”這款App。

　　但是，千萬不要異想天開、自以為是地認為，這樣一來，你就可以與“幫你找找”切斷了所有聯(lián)系。

　　它會以其他形式，比如營銷短信或郵件，隔三差五地更換著不同的文案去主動“邀請”你回站看看；再比如，通過你手里的其他應用程序，來為你推送各種你更為感興趣的、卻是與它高度相關的通知、新聞、廣告、游戲和課程等內(nèi)容。

　　換句話說，對于這第三個問題，也只有你“同意”了該項協(xié)議，才能進入再后面的“下一步”流程。

　　前前后后思量了許久，慢慢地從自己密密麻麻的問題中剝繭抽絲出來，孟曉彤回歸到了自己唯一關注的焦點上：

　　在所有的疑惑之中，還有什么，是比獲知李子孟的確切信息，對她來說，更為重要的嗎？

　　——沒有了！

　　只要，她還活著，那么，找到李子孟，就是她后半生最為重要的人生課題，沒有之一！

　　“我愿意！”

　　當孟曉彤選擇了“我愿意”的那一瞬間，說真的，她還是有那么一點點隱隱約約的余悸，在的。

　　似乎就好像是，她又被《無極》里的滿神“忽悠著”、吃下了一個“能滿足一切心愿”的血饅頭，類似的感覺那般。

　　然而，在5G、6G的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落指無悔，基本等同于“落筆無悔”。

　　協(xié)議既已開始生效，就要秉承起言而有信的契約精神來，想盡一切辦法，認認真真、漂漂亮亮地將所有任務完成。

　　只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由此之后，在接下來的八十天里，自己卻過上了另一種“不可言說”的別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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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太陽一落山，等到長青園里的同事們都下班收工、空無一人的時候，她都會在“幫你找找”App上、準時收到1封以“易維”名義發(fā)來的站內(nèi)私信。

　　那些信里面的內(nèi)容，都會詳細地寫明當日“空色繭房”為她指定的“互助”任務。

　　此類信息，全部被系統(tǒng)自動設置為了“閱后即焚”的自刪功能，不會留下一絲一毫的記錄痕跡。

　　哪怕，就算是她馬上截圖、錄視頻、發(fā)友圈，最后也全都變成了“僅自己可見”的狀態(tài)；

　　就算是她把自己的手機給其他同事們看，也大都不是黑屏、就是死機的；即便，換成了其他的移動設備，即便是同步直播，結果也都是大致如此的。

　　連續(xù)試了幾天，發(fā)生此類相同的情況，沒有絲毫改變，她也就逐漸地主動放棄了這種“留存過程物證”的打算。

　　更何況，對她來說，每晚的未知任務，反而，是越來越有吸引力和挑戰(zhàn)性，她也越來越對此感興趣了；甚至，她還有些越來越期待收到下一個任務的提示消息。

　　每到夜幕沉靜，她需要做的就是：

　　準確地記住信中的任務要求，并在既定時間，走上前后無人的骨灰長廊，進入鴉雀無聲的骨灰林，穿過東為萬菊園、西為桑梓園的骨灰墓群，再繞過一階合歡苑、二階富貴苑、三階聚賢苑的層疊梯式骨墅區(qū)，踏上九九八十一級臺階，就到了長青園最深處、也是最高處的那一尊白色石雕觀音像前面。

　　這里，是安葬那些被深埋的骨灰和祭奠眾多無名逝者的地方。

　　而，立在此處的一座天然大理石的無字碑，白天看時，色澤還是再普通不過的神秘黑，它卻總是會在孟曉彤每晚夜深人靜到來之時，自動變成只有她一人可見、可以自由進出的白色通道。

　　包括她在內(nèi)、沒有人能說得清楚，這80天里，她是如何能夠正大光明地走在陵園中每一條正道之上、又堂而皇之地成功避過園子里各處總共361個攝像頭的實時監(jiān)控的。

　　她所需要完成的各種任務，可謂是四五花八門，只有她想不到的，不過，沒有她做不到的；

　　但，在孟曉彤看來，那些乍聽上去多么靈奇光怪之事，都是不會傷及自己與他人性命、不違背良知與公德，而且，還都算得上是她的腦力、體力、心力都可以力所能及的“善事”。

　　這八十天以來，她越來越得心應手、輕車熟路，一如既往地當晚事、當晚畢，從不拖沓延時，樁樁件件都會次日太陽升起之前，完成得認認真真、漂漂亮亮的。

　　只是，所有的一切一切，她都不能、也沒有辦法，和任何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