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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知律初回

第二章

遙知律初回 唐深藏功與名 4001 2021-12-20 10:00:00

  這姑娘到底年紀(jì)大些,懂得人情事故,雖然方才嚇得失態(tài),待到回過神來,卻是落落大方,舉止得宜,不似那小姑娘,整個人直不隆冬跟棒槌似的,生氣了出手便打,好奇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瞧。大姑娘這邊說著話,她那邊只管直眉愣眼地盯著謝揚一個勁兒猛瞧,若非她年紀(jì)實在太小,差不多還是個孩子,謝揚簡直都要害羞了。

  謝揚剛想拒絕,突然被小姑娘伸手扯住了袖子。

  “吃飯好啊,我還沒吃過呢。”她手里扯著謝揚的袖子,眼睛里看的卻是大姑娘,“那咱們走罷。”似乎完全沒想過謝揚可能會有不同意見。

  大姑娘甚是識趣,她不是沒有看懂謝揚的意思,卻壓根兒不給謝揚說話的機會,接口便道:“多謝二位賞臉,還請公子和妹妹跟我來。”一面說,一面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前面引路。

  這么一來,謝揚可算是騎上了老虎背,怎么也不好意思要走了。直到上了酒樓,落了坐,點了菜,謝揚心里還百思不得其解:這姑娘剛才遭遇惡霸的時候,怎么便沒有這等機靈?難不成果如前人所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他看一眼左邊的女子,又看一眼右邊的“小人”,默默嘆了口氣。

  大姑娘對二人滿懷感激,故選了一家十分體面的酒樓,店堂清雅,伺候周到,上菜的速度更是奇快無比。剛獻完茶,三人還未來得及互通姓名,店小二便已經(jīng)大盤小盞地端了上來,擺得滿滿一桌,再無半點兒空隙,菜品也是干鮮并列,水路雜陳,足見大姑娘致謝的誠意。

  “這也太破費了。”謝揚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施恩圖報已是不該,更何況還讓姑娘家請客,再要請得如此豐盛,可真讓人坐立不安了。

  “哪里哪里,只是一頓便飯而起,難登大雅之堂,還請二位別嫌簡慢,趁熱用些。”大姑娘說起場面話來一套一套的,簡直比謝揚還老道,看來也是個見過世面的。她見二人不動,便又率先操起筷子,為二人布菜。

  謝揚不動,是出于禮節(jié),小姑娘不動,卻是不知道怎么動。她見大姑娘拿筷子布菜,便也學(xué)著她的模樣操起筷子,卻是別手別腳的,姿勢十分古怪。

  她手上一面夾菜,嘴里一面還問:“這是什么東西?是這樣使的嗎?”一語未竟,她忽然手一抖,一筷子菜盡數(shù)掉到了桌上。

  大姑娘忙叫店小二過來收拾了,又替小姑娘另換了一雙干凈筷子。

  便在此時,隔壁桌突然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眼見著要到嘴的菜都能溜了,又怎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看這位小姑娘目朗神清,明鏡無塵,公子和姑娘也俱是透徹之人,當(dāng)知萬事須隨緣,切莫險中求?。 ?p>  這聲音低沉、慵懶,卻疏闊醇厚,隱帶梵音,便如古寺晨鐘,甚是寧神清心,只不過話中之意便不那么好聽了,刺得謝揚一下子抬起頭來。

  他扭頭向隔壁桌望去,冷不丁地便望進了一雙桃花眼里,只覺得眼前乍然開出了一片桃林,有漫天桃花,春風(fēng)十里,錦繡無邊,風(fēng)月無邊。這晨鐘一般聲音的主人,竟是一位俊美到近乎炫目的絕世佳公子。謝揚不由自主地仔細(xì)打量,見他眼窩微凹,鼻梁高挺,眉似鴉羽,唇若涂丹,身著一襲雨過天青的錦袍,衣角以蘭草為飾,玉帶束腰,廣袖長舒,更顯得身段風(fēng)流,頭上一枚白玉素簪,玲瓏剔透,光暈流轉(zhuǎn),手中還拿了一柄玉骨折扇,上書一個篆體的“生”字。他這身裝扮甚為素雅,卻難掩其風(fēng)采,只隨便往那兒一坐,便好似一傅濃墨重彩的圖畫,美得有些攝人心魄,令人一見之下,便再也移不開眼。

  俊美公子朝他微微一笑,眼風(fēng)一瞥。謝揚會意,當(dāng)即站起身來,幾步轉(zhuǎn)過擺在廳堂角落里的屏風(fēng),繞到了后面。

  原來如此!屏風(fēng)后面竟還有一張桌子,旁邊正坐著一個人,不是之前在街頭被他打暈的惡少還有誰?給他們上菜的店小二也在,正拿著一錠雪花紋銀,急吼吼地向腰里揣。

  看到這一幕,謝揚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是那惡少惱恨三人當(dāng)眾掃他顏面,想要報復(fù)又自問不是對手,于是想出個陰招,著人跟蹤至此,暗中買通店小二向他們下藥。至于那藥吃了以后是暈是死……謝揚一惱,拿過來全塞進了惡少嘴里。

  惡少哭爹喊娘地跑了,為虎作倀的貪財小二也被掌柜的親自出馬,一腳踢成個滾地葫蘆,當(dāng)即開發(fā)。無辜受累的掌柜嚇破了膽,一面連連作揖,懇求幾人千萬別將事情鬧大,一面又讓廚下風(fēng)一般地整治出一桌上等席面,跪請幾人賞光笑納。

  謝揚看著掌柜那副汗出如漿、抖似篩糠的可憐樣兒,原不欲多留,卻被俊美公子攔住了:“左右大家也是要吃飯的,此處不吃,換個地方更折騰,倒不如在此處吃了省事。再說你不吃這頓飯,掌柜的心中難安,只怕還要嚇出病來呢,反不是你一番好意了?!?p>  大姑娘也道:“公子,這家店在本地頗有名聲,掌柜的行事也向來忠厚。今日之事都是那店小二貪圖銀錢,私下干的,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遷怒這家店。此番動靜鬧得這么大,我們?nèi)艟瓦@樣走了,只怕這店也開不下去了?!?p>  小姑娘眼巴巴看著謝揚:“我還沒吃過呢?!?p>  “唉,真麻煩。”謝揚心中暗道,終于在三雙眼睛面前敗下陣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便都坐下罷?!?p>  大姑娘人情練達,辦事自然是漂亮的,當(dāng)即熱情地邀請俊美公子同桌,以謝提點。公子也不推辭,欣然整衣入坐,幾人至此方有機會互通姓名。

  大姑娘作為東道主,率先自報家門,原來姓駱名徽音,今年十七歲,家住江夏城外。駱徽音道,駱家也有良田千傾,頗為富足,但卻惹不起那惡少——只因駱家只是普通富戶,而那惡少卻出身江夏城中頗有名望的玄門世家,不僅有財,更兼有勢。

  “我今日獨自進城,原是與堂兄有約,誰知這么不巧,便撞上了災(zāi)星?!瘪樆找舻?,“這里的人都知道他,姓李名思齊。他自己沒什么本事,卻總愛仗著家族勢力橫行鄉(xiāng)里,在本地為禍已久,我們小戶人家哪敢招惹?只得忍氣吞聲,圖個息事寧人罷了。今日幸得三位出手相救,否則我還真不知會落得何等收場呢!”話音未落,她已是泫然欲泣。

  “唉,到底是閨閣嬌女,教養(yǎng)風(fēng)度再好,也沒經(jīng)過風(fēng)雨,遇事難免害怕。”謝揚心里想著,不由得生出幾分義憤,“這李氏既然是玄門世家,便理應(yīng)看重門風(fēng)臉面,難道任由門中子弟為禍地方,家里也不管?”

  “倒也不是全然不管,他鬧得大了,民憤重了,李氏也自懲戒一番,奈何卻總是懲而不戒,也沒辦法?!瘪樆找魢@一口氣,“李思齊雖說欺男霸女,時常惹事,卻也沒惹出過什么傷人性命的大事,回去無非是挨一頓打,過幾日將養(yǎng)好了,出門還是照舊?!?p>  “哈?!笨∶拦訐u搖頭,“這便是俗話說的,打不死你惡心死你!有時候啊,蒼蠅比老虎還讓人頭疼?!?p>  “誰說不是呢!”駱徽音連連點頭,又端起酒杯,“還未請教恩公姓名?今日萍水相逢便承高義,小女子銘感五內(nèi),先飲為敬。”

  俊美公子擺手道:“路見不平,舉手之勞,駱姑娘無需掛懷。在下姓楚,單名一個回字,諸位叫我楚回便是?!闭f著也舉杯飲了。

  楚回喝完酒,并不放下酒杯,而是自己提壺又斟上了,轉(zhuǎn)向謝揚道:“我觀這位公子神韻曠朗,聲如玉石,風(fēng)采蕭然,便如寒澗清溪,令人一見忘塵,心生傾慕,不知又是誰家玉樹?”

  “公子謬贊,愧不敢當(dāng),在下姓謝,單名一個揚字?!敝x揚舉杯和楚回一碰,各自飲盡。

  楚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謝揚?可是落春山二弟子謝揚?”

  謝揚支支吾吾:“謝某不才,有辱師門。”

  “你認(rèn)識他?”此時,一直默默努力夾菜的小姑娘終于吃進了第一口,是一塊清蒸魚。她咂摸咂摸,覺得好像也就那么回事兒,頓時對吃飯興味大減,也有功夫說話了。

  楚回笑了:“落春山二弟子謝揚,玄門四公子之一,誰人不識?”

  “玄門四公子?那又是什么?”小姑娘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又天真又無邪。

  “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楚回好像很喜歡這個小姑娘,和她說話時笑嘻嘻的,滿眼都是喜意,語氣也帶著逗弄,渾不似和駱徽音說話時的正經(jīng)。

  “我叫九旋,今年十四歲啦?!毙」媚锏故撬?,有問便答,還買一送一。

  “十四歲?”謝揚暗暗皺眉,心道,“十四歲雖說不大,卻也是行將及笄的年紀(jì),算得半個少女了,但觀這小姑娘的形容神情,活脫脫還是一個孩子,哪里像有十四歲的模樣?最多也只十一二?!?p>  “你小小年紀(jì),怎么一個人在城里逛?你家里人呢?”楚回又問。

  “家里人?我不知道。”九旋一臉茫然,“我今天早上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座破廟里,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走出門,門外都是山,也沒有人。還好有條路,我沿著路走了一陣,看到有人了,我便跟著他們走,走著走著便到城里了,然后便被李思齊撞了。我早看見他欺負(fù)人了,便出手打了他?!?p>  “好你個小丫頭?!本判嗽捯怀?,謝揚頓時笑了,“沒想到你也有心機啊。我在樓上看著,還以為你是生氣李思齊撞到你才和他打架的,卻原來你早便存了教訓(xùn)他的心思,不過是借題發(fā)揮罷了。不過這也挺好的,小丫頭倒頗有我輩俠義之風(fēng)?!?p>  楚回雖未目睹當(dāng)時的情形,卻也聽懂了,也笑起來。

  駱徽音更是莫名感動:“妹妹,你、你這副俠義心腸……可叫姐姐說什么好呢!”

  能言善道的大姑娘也辭窮了,提起筷子,只管拼命替小姑娘夾菜。

  她夾了一陣,突然想起來道:“妹妹,你說你一早醒來便躺在破廟里,也不知道家里人在哪兒,那你是走丟了嗎?你還記得嗎?”

  “記得什么?”

  “你的家啊,還有家里人!”駱徽音柔聲道。

  “家和家里人,那又是什么?”九旋皺眉,“你說的我聽不懂?!?p>  她此話一出,不但駱徽音花容失色,便連楚回和謝揚的臉色也變了:九旋這分明是失憶了啊,并且還不是一般的失憶,而是連世情人倫都忘了。這還了得?她還怎么活得下去?

  駱徽音看著九旋,同情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妹妹別擔(dān)心,等吃過飯,跟姐姐回家慢慢想,總能想起來的。若實在想不起來也無妨,你是我妹妹,以后跟著姐姐過,總不會讓你受委屈?!?p>  楚回沉吟片刻,道:“小丫頭,你找過自己身上沒有?可有什么物件?也許能確認(rèn)你的身份?!?p>  “對對對。”駱徽音被一語驚醒,“你在城外破廟里醒來,想來家也不會離得太遠。我家世代居住江夏,親朋故舊不少,若是有信物,也好托人四下打聽。”

  九旋伸手向懷中一掏,掏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錢袋,“啪”的一聲丟在桌上:“我醒來便找過了,除了這個,沒別的啦。”

  謝揚拿起錢袋打開一看,哎喲喂,險些沒被里面的東西閃瞎了雙眼——滿滿一袋金銀珠寶,有散碎銀子,也有成錠的金元寶,還有一些珍珠翡翠寶石之類珠寶,看那個頭、水色,好的怕不價值連城。就連駱徽音出身富貴,也從沒見過這么多這么貴重的珠寶,一時間看得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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