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秋的表情有些苦澀,她又何嘗不知覃梢是在讓她探聽消息,可是不管怎么說到底是她被丟棄了,少女看著自己那雙隱藏在旗袍下在褶皺里勾勒出的腿,只是默認了陸淮俊的話,沒有再出現(xiàn)什么動作。
陸淮俊本身是沒有看她的,看見她已經(jīng)不再是梨花帶雨的模樣,便單刀直入的問了起來。
“那個雍黛,是什么來頭?”
宛秋用手遮掩著嘴唇,似乎在猶豫。
陸淮俊對于她這副樣子并不十分滿意,略微有點刻薄的繼續(xù)說,“哼,我知道覃梢為什么送你來了,你對于有必要說出自己知道的事情的人認知不夠,她說你是黃花女兒倒也不無幾分道理?!?p> 宛秋愣了愣,一下子沒有聽出這到底是諷刺還是夸獎。
“陸少,我是十四釵最小的那個?!蓖鹎餂]有直視他,“我被覃姐姐領(lǐng)進來時,雍黛姐姐已經(jīng)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p> “雍黛姐姐...好像很不喜歡接客,廳里人多時就出來唱個曲兒,沒人時就一個人坐在拐角的沙發(fā)那里刺繡?!?p> 陸淮俊撐著頭,似笑非笑地聽著,“你們覃姐姐就不讓她做點活?”
“姐姐老是開玩笑,說她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做那些會折煞她的。”
他故作驚訝,“你們不是唱個歌跳個舞敬個酒就行了,怎么她偏不能的?”
宛秋抬頭了,漂亮的眼睛里帶著懷疑。覃梢信任他,可誰知他會不會做其他的手腳。
“我不知道?!?p> 陸淮俊心下也思量著,偏她不行?是不敢還是不讓?恐怕不是一個“不行”就能解釋的。
想到這,他覺得自己恐怕也要有些動作了??吹綄γ婺莻€小小的姑娘,他決定問些什么緩解一下氣氛。
“宛秋,那你可知雍黛喜歡什么刺繡?”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大約是蘇繡?”
蘇繡?蘇州是誰的地盤嗎?北陸已占據(jù)中原靠南的地方,直云更是在西北,那里...沒有什么大勢力盤踞才對啊。
陸淮俊又想起那日覃梢說的“迫不得已”,迫誰而不得已?
宛秋見他又沉默,知道他心里必有些盤算,誰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抵是堵塞的,這故作高深的樣子,怕是腦里一團漿糊。
“雍黛,一直沒有姓嗎?”
宛秋仔細想了想,“自我認識以來,是沒有聽到過她有沒有姓的。”
這么神秘?有這手段難道會亂交幾個不靠譜的名字上來?
覃梢也不可能因為這點東西就懷疑她,是一時失手還是急不可耐地要出手了呢?
陸淮俊有時也希望自己不要想太多,明明也不是一等一的聰明,偏偏一等一的愛想。
他擺了擺手,叫管家給宛秋安排了房間,臨出門前回頭看了看仍在沙發(fā)上的宛秋。
眼里似乎有些憐憫,宛秋這么想。
她才幾歲?十六,覃梢想讓她避開風頭是應(yīng)該的。
覃梢沒有直接回歌舞廳。她今天穿得精致,可不是給太陽和陸淮俊那家伙看的。
平安路317號。
找到了。那個小小的房子籠罩在陰影里,不仔細看只會覺得它是廢樓。她慢慢踱步到旁邊的酒樓里,翻看起了菜單。
“一壺碧螺春。”
“曉得嘞?!?p> 樓上有兩個人。
一個正在下樓,還有一個靠在窗邊,從這個角度剛剛好看到女人的發(fā)頂。
她看起來真像個顧客。男人打量著她,并沒有理另一個人打的招呼。大約過了三十秒,覃梢喝起了第一口茶。更像個喜歡喝茶的顧客了。
小房子的門開了。覃梢聽見了那一聲“吱呀”,她狀似無意地碰倒了旁邊的椅子。
“欸!”一個男人的聲音。覃梢轉(zhuǎn)過頭,一雙鳳眼無辜地看著他。
“啊...先生,抱歉...椅子有些重,沒傷到你吧?”說著彎腰幫他扶起椅子。
“先生,您看起來真面熟?!瘪已鄄鬓D(zhuǎn),笑著看著他。
男人老實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小姐,我們見過嗎?”
覃梢看起來絲毫不在意,“興許是合眼緣呢?”她打量著這個男人,確實是一張讓人一看就忘的臉。
他沒作聲,低著頭說聲告辭便走了。覃梢看著他的背影,怎么想也沒法把他對應(yīng)上腦海里的人。
她轉(zhuǎn)身抬頭,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
是誰給她帶的口聲?她不在乎,有利用價值就是好東西。明顯那個人也是這么想的,所以從未與她正面交鋒。
覃梢又品了一口茶,茶葉在湯里上上下下浮動,總是身不由己。
云鍾錫看著手里的密報,西北局勢很不好。他臉色難看,魏諸許的動作讓西北更難控制了。
“直腸通大腦,誰還沒有把槍。”他一邊寫字一邊罵。
西北本身就亂,看不慣直云系的人能排到樺州,本來魏諸許一個人鬧不出什么動靜,可奇怪的是居然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騷動。直云系的根本利益沒有被動搖,但終究傷了元氣。
說是報仇,實際上他也有其他目的。樺州魚龍混雜,想要打探消息,門路多的是。
思及此,他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女人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覺得或許她會知道些什么。
覃梢回到歌舞廳,此時仍未到晚餐時間,她直接上了樓。沒有換衣服,她靠在沙發(fā)上,回憶那個男人的臉。知道是一回事,怎么接近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讓戴著老實巴交的面具的人露出真面目,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覃梢疲憊地按了按眉心,這兩天又要修繕歌舞廳,還要處理這種麻煩的事情讓她分身不暇。
什么事情都從她這個可憐的歌舞廳下手,一群瘋子。
她站起身,搖了搖鈴。外面的侍女低著頭走了進來。
“叫雍黛過來。”
蓬蓬裙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頭下樓了。
“覃姐姐。”那個淡漠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
覃梢抬眼看了看她,雍黛長得端莊,眉眼生得柔和,怎么也不能和那個平平無奇的男人對得上號。
“給陸淮俊?!?p> 她看起來神色自若,“是?!?p> 覃梢沒有回答,只是遞了一封信給她,“送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