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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桓帝

第4章 微服私訪

宋桓帝 溫毅陽 3348 2021-07-13 16:31:14

  “你,你,你……你好得狠吶!”

  對方居然軟硬不吃,可把趙桓氣壞了,指著太子妃的右手,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

  片刻之后,他突然沉悶地噯了一聲,迎面賴唧唧地倒入朱璉的懷里。

  嘿嘿,小樣兒,躲得過直男,躲得過暖男,我就不信你還能躲得過渣男。

  朱璉登時嚇得花容失色,一面用力撐住夫君,一面縱聲疾呼:“來人??!快來人!太子又暈倒啦!”

  勾當御藥院公事盧端奉旨而來,此前一直在寢閣門外的廊檐下候差,聽到里面?zhèn)鞒霎惓屿o,趕緊領著跟班小黃門沖了進去。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太子弄到臥榻上,太子妃親自抱來一床錦緞衾被,一邊往周身蓋覆一邊暗自抹眼淚一一明日就要入主福寧殿當皇帝了,總不能就這樣抬著進去吧?

  盧端在御藥院里混了大半輩子,專門負責皇帝的日常健康保健,不光精通藥到病除之術,既便是醫(yī)師們望聞問切那一套也會的不老少。

  他仔細把了把脈,發(fā)現(xiàn)太子血經穩(wěn)健,脈沖平和,并無昏厥癥狀。

  這就奇了怪了。

  老閹人緊蹙著眉頭思忖了好大一陣子,忽然轉身沖著朱璉叉手施禮,卻又欲言又止道:“啟稟王妃,殿下此刻亟待靜養(yǎng),可否……”

  朱璉何等冰雪聰明,隨手用繡帕沾了沾眼角的淚痕,在幾個小黃門內侍的簇擁下緩步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偌大的寢閣里,只剩下一坐一臥兩個人。

  “用心良苦,用心良苦?。 ?p>  盧端忽然莫名其妙的感慨起來。

  顯而易見,發(fā)昏當不了死,裝病自然也瞞不住大夫。

  趙桓暗自吁出一口喛氣,緩緩睜開眼睛,仔細打量著坐在面前的這位老年宦官:

  看年紀應該在五旬左右,似乎和梁師成相差無幾,不過兩者的個人形象卻有著霄壤之別。梁師成脫了宮官袍服,就是兩鬢蒼蒼十指黑的賣炭翁,而盧端又白又圓的胖臉上,始終氤氳著一團和善之氣,乍一瞅好似官宦富貴人家的老太太。

  這么一個慈眉善目的大面瓜,應該可以信賴的吧?

  趙桓先在腦子里劃了個問號,打算在正式托底之前,先跟對方盤盤道,于是緩緩坐起身子,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徐徐問道:“盧御藥,你久在皇城里行走,可曾去過太常寺?”

  太常寺是執(zhí)掌皇家禮樂、祭祀、醫(yī)學等雜事的朝廷機構,正是庶務繁劇卻無甚油水的清水衙門,太子突然提它做甚?

  盧端眨了眨魚泡眼皮,點頭笑道:“去過,當然去過了!”

  “太常寺位于宮城南門外的福善坊里,前面緊挨著相國寺,后面與東景靈宮相鄰,從東華門外的鬧市走過去,最多兩三里路而已。老仆經常去那里切磋醫(yī)術,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摸到寺前?!?p>  趙桓知道問對人了,立馬來了興致:“據(jù)我所知,除了幾位宰執(zhí)大臣之外,在京文武百官均無廨舍,皆在民間僦屋而居,不知太常寺的長吏僚屬都在什么地方安家?”

  盧端搖了搖頭道:“殿下可能有所不知,皇城里的太府寺,司農寺,光祿寺,皆建造有官員廨舍。祖宗朝太常寺原本沒有官宅,然而與之毗鄰而居的大晟府,自宣和二年省罷之后,空余了上百間大小房舍,近歲已被辟為本寺官員的居屋?!?p>  趙桓聽了這話,不由心頭一喜,正愁沒地方尋人,居然就住在眼皮子底下。

  他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道:“盧御藥,本宮今晚想出去散散心,你能安排一下嗎?”

  他本以為對方沒有什么心理準備,至少會略作遲疑,哪知老閹人心照不宣,立馬拍著胸脯說道:“殿下不就是想要微服私訪嗎?小事一樁,包在老仆身上了,這就出去安排!”

  說完之后站起身就往外走,那樣子看上去比當事人還要上心。

  趙桓知道盧端是道君皇帝最信賴的貼身藥師一一在藥里下毒最是便捷,是以掌管御藥的內侍必得是絕對忠誠之人,否則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這位中官大珰眼里向來只有官家一人,沒承想今日竟然如此爽利,甚至還沒等自己承諾加官晉爵,對方就已經將麻煩事兒大包大攬下來了。

  他哪里知道,盧端前腳走出寢閣,后腳就跑到前苑中庭里面見太子妃告密。

  “老仆回稟太子妃?!?p>  “太子都說了什么?”

  “聽話意想必今晚要去太常寺微服私訪?!?p>  太常寺?

  朱璉大為好奇:“去那個地方能見誰?”

  “老仆怕引起懷疑,沒敢多問?!北R端遲疑了一下,溫言奉勸道:“常言說得好,醫(yī)病先醫(yī)心。太子妃,依老仆之見,倒不如順水推舟……”

  “好啊,你去安排吧?!?p>  朱璉沒等他說完便直接答應了,暗地里卻打翻了醋壇子:哼,我倒要看看,太常寺里究竟藏著何方女妖精!

  華燈初上時分,趙桓和盧端都換上了普通士庶穿戴的深襕衣和軟幞頭。在夜色的掩護下,主仆二人悄悄從東華門溜出了皇宮大內。

  趙桓早就聽說宣德樓附近的皇城根兒,乃是全天下一等一的熱鬧去處,果不其然,一走到東華門街和潘樓街交匯的十字路口,他就被來自九百年前的繁華盛景給震憾到了。

  本以為古代夜市沒有電器照明設備,只有油燈燭火發(fā)出來的螢螢微光,約等于黑燈瞎火,有什么看頭?

  事實上大錯特錯,先不說壁立千仞的城墻之上,列置著數(shù)不清的長明石柱宮燈,僅就沿街鋪席里懸掛著的成百上千只貼金籠紗桅子燈,就足以讓人眼花繚亂了。

  此刻若是從宮城東角樓上往下俯瞰的話,絕對可以用“璀璨”、“耀目”這樣的字眼來形容此間的鬧市。

  從東華門到東角樓,沿途全是食店、酒肆、花坊、金銀鋪、果子行、綢緞莊等等,只有不到一里地的路程,主仆二人卻整整磨蹭了半個多時辰。

  他們不是邊走邊看,而是游逛夜市的都人百姓,實在是多得擠擁不動。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潘樓街,再往前走就省事多了。車水馬龍的東西大街直接連通著南宮門,熙來攘往的全是高官顯宦的大轎豪車,地走之人基本上寸步難行,只能傻站在路邊兀自等候。

  再有十來天,金軍數(shù)萬鐵騎就會兵臨城下了,到那時會是什么樣的光景?

  此時此刻趙桓就像一只高處不勝寒的丹頂鶴,孤獨地佇立在暄鬧不堪的人群里,那雙因陡然充血而凸起很大的眼球,直直地盯著前方出神,耳畔中卻在單曲循環(huán)著一首前世老歌:醉夢天下~夢斷金戈鐵馬~這天下可是你家~亂世輝煌~生死兩茫茫~這輝煌可真叫人斷腸……

  “殿下,走啦!”

  一個緊貼一個的大轎豪車蜂擁而過之后,前面十字路口已經可以短暫通行了,盧端適時提醒太子,趁此空當抓緊時間穿過馬路。

  “回光返照……回光返照……”

  趙桓還沒從亂世輝煌的意境中抽離出來,嘴里嘟嘟囔囔,好似一具無腦僵尸,被周圍黑壓壓的人群裹挾著,機械而又笨拙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穿過十字路口往南,大約走了半里地左右,闊綽喧囂的街面上忽然變得清冷孤寂起來,左右兩側幾乎全是高聳入云的廣宇大廈,抬眼望去令人有森森然之感。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皇帝家廟景靈宮到了。

  “景靈宮前面就是大晟府,太常寺官員就住在那里!”

  盧端指著不遠處一座深宅大院,煞有介事道:“敢問殿下要在廨舍里密會何人?老仆先行一步,令其前來接駕,可好?”

  一直快到目的地了才提出來最想知道的事兒,這個老閹人著實沉得住氣。

  趙桓輕撫著微微發(fā)燙的腦袋瓜子,搖了搖頭道:“既然是微服私訪,何以又要勞師動眾?”

  盧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趕忙掩飾道:“哎呀呀,老仆頭腦發(fā)暈,一時糊涂說了胡話,該打該打?!?p>  趙桓笑了笑:“你是難得糊涂吧?”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閑話,突然從前面拐角的暗影里竄出來一條彪形大漢。寒冬臘月天,這廝上半身穿著兩襠背搭,光著兩條碗口粗細的臂膀,嘴里大聲吆喝著,距離八丈遠都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酒糟之氣。

  “此樹是我開,此山是我栽,要打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醉漢背山寨打劫臺詞張口就來,只可惜把“樹”字和“山”字弄顛倒了,引得一些過路的都人百姓哄然大笑。

  有個登徒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從懷里掏出大把銅子,一邊往醉漢身上作天女散花狀,一邊像耍猴似的圍著他嗷嗷怪叫。

  醉漢起初有點懵逼,片刻之后突然怒吼一聲,飛起大腳把登徒子踹了個狗吃屎。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幾十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都人百姓全都傻眼了,可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醉漢已經開始左一拳,右一腿,像頭發(fā)瘋的猛獸一般在人群里橫沖直撞。

  眼看就要打到趙桓和盧端面前了,恰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兩個高大魁梧的壯歲力夫,十分默契地沖上前去,左夾右擊,輕輕松松就把醉漢制服了。

  “好身手!”

  趙桓目睹了這場鬧劇的始末,正想給見義勇為的兩位好漢鼓掌點贊,盧端已經急赤白臉地催促他趕路了一一幸虧是虛驚一場,要是太子今晚有半點閃失,太子妃還不剝了他的皮?

  兩人來到大晟府門口,盧端使勁按了半天銅飾獸環(huán),夜值的年輕門吏才從里面探出頭來:“何、何事?”

  “找人?!?p>  年輕門吏翻著白眼,結結巴巴地嘟囔道:“深、深更半夜的,找、找誰?。俊?p>  盧端一時語塞,下意識地扭頭望向身后的太子。

  趙桓這次沒再賣關子,徐徐說出了此人的官稱和名諱:太常寺少卿一一李綱李伯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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