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七星
迦勒底抵達(dá)第五根源地前的某個夜晚。
嗖——
孟星魂從客棧的院子一躍而出，立在院墻上。
身后是怪叫聲和慘叫聲。他回頭望了眼，院子里到處都是惡鬼。
情況完全出乎意料。
他這次的任務(wù)是截殺某個在此過夜的客商。聽說客商有許多高手跟隨，保險起見，孟星魂少見地叫上伍六七一起來。
倒不是說打不過，只是擔(dān)心客商趁亂逃走。這座鎮(zhèn)子挺大，多個人看著總是好的。
當(dāng)然他知道伍六七大概率下不了手。所以只是想伍六七能拿住客商就成，讓自己來動手。
不料還是出了意外。
孟星魂一現(xiàn)身，所謂的客商和那些高手就立刻變成了惡鬼，大開殺戒。
即使如此，孟星魂還是費(fèi)了些力氣，強(qiáng)殺了客商，又逃出客棧。
很明顯，這是一個針對他和伍六七的陷阱。想必是兩人無意間得罪了誰，又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所以才搞這么一出吧？
得考慮換個地方了。恐怕整個江東都不能待，干脆北上去徐州吧。
這樣想著，孟星魂朝和伍六七商定的撤退地點(diǎn)跑去，在鎮(zhèn)北的道口。
至于客棧里的其他客人以及店家，估計(jì)兇多吉少了。還有小鎮(zhèn)的百姓也一樣，只能一邊逃命一邊祈禱惡鬼不要追來。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伍六七就因?yàn)檫@個遇到了麻煩。
那個道口，伍六七正趴在地上，身下是一攤血。
身邊是七八個惡鬼，全都提著砍刀。
不遠(yuǎn)處，有幾個慌慌張張的人正逃離這里。看來他們就是伍六七會被砍傷的原因。
真是多管閑事。
“阿柒！”
孟星魂急得喊了一聲。因?yàn)樗劭粗袀€惡鬼舉起砍刀，要砍下伍六七的腦袋。
他立刻投出一鏢。
鐺——鐺——
換來兩聲金屬碰撞之響。
第一下?lián)蹰_了惡鬼的刀，第二下彈開了孟星魂的鏢。
嗖——
剛才還倒地不起的伍六七縱身從惡鬼中間躍出，立在孟星魂面前。
“阿……”
孟星魂正要上去問問伍六七怎么樣，但這個念頭立刻被打消。
伍六七身后，那些惡鬼紛紛倒下。
若不是借助月光，看見了伍六七手中的刀帶血，孟星魂很難確定是伍六七干的。
因?yàn)樗B刀光也不曾看到，就好像惡鬼們都是被空氣刀砍死了似的。
伍六七有這種本事嗎？不知道。比起這個，還是那把刀更吸引孟星魂的目光。
那是一把滿是裂痕的短刀。仿佛曾經(jīng)碎成無數(shù)塊，又被粘起來一樣?？瓷先ゴ嗳醪豢啊?p> 但是它散發(fā)的寒氣與殺意，讓孟星魂果斷放棄了對話，轉(zhuǎn)而提起劍退后幾步。
看伍六七的眼神，已經(jīng)把自己定位下一個目標(biāo)了。
那個晚上，險些喪命的孟星魂重新認(rèn)識了伍六七的戰(zhàn)斗力。
而那樣的伍六七。
*****
砰——
與眼前這位斷然不是同一人。
“哎呀媽呀！”
只斗了三合，伍六七便有點(diǎn)招架不住。
這也難怪，因?yàn)槊闲腔旮挠脛α恕ｋm然平時出任務(wù)他慣用匕首，但實(shí)際上他的劍法更為純熟，招式也變化多端。
伍六七想過挺長時間，最后覺得用“書法”來形容孟星魂的劍最為合適。
“嘁！”
他先不硬拼，轉(zhuǎn)頭就跑。
“站住！”
無視孟星魂的警告，伍六七施展輕功，在房頂上來回跳躍。
他不是怯戰(zhàn)，只是這動靜一弄出來，肯定會引來那些亡魂兵士。伍六七意識到他們很可能是曹焱兵的部下，可不能一邊跟孟星魂戰(zhàn)斗一邊對付。
兩人就這樣一路追逐，來到皇宮墻外。
又同時立在墻上。
“這里就不礙事了吧？”孟星魂說。
“行，差不多?！蔽榱吆俸傩χ?。
“所以阿柒，你打算什么時候動真格的？我可是已經(jīng)毫無保留了，你難道不該坦誠相見嗎？”
“這個嘛……我想還能等等。要是我失控了，御主會遭殃的。”
“算了。既然你堅(jiān)持如此……”
只見孟星魂側(cè)過身，右腳虛點(diǎn)地。
眼神突然一兇。
“……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疾走三步，忽然起跳。
就是這招。
唰——
孟星魂跳得很低很低。甚至站遠(yuǎn)點(diǎn)看，都察覺不到他起跳了。大概和抬腳飄浮差不多。
但就是這樣的動作，居然比他跑的速度還快。
只一飄，就直接飄到伍六七眼前。
執(zhí)劍如執(zhí)筆。
“嗬！”
左右橫切，輕行正楷。
鐺鐺——
招架后的伍六七本想搶攻，但還是孟星魂的劍更快。
來回斜挑，飄逸亂草。
鐺鐺——
長劍回首，猝然一擊，點(diǎn)睛巧篆。
鐺——
順勢回環(huán)，大力斜砍，落勁重隸。
鐺——
一套劍招下來如揮毫潑墨，時快時慢，時緊時松。
僅僅六劍，打得伍六七的刀差點(diǎn)脫手。
他退一步，孟星魂就進(jìn)一步。
進(jìn)一步，便出一招。出一招，可搶一先。搶一先，就讓伍六七再退一步。
惡性循環(huán)了屬于是。
被逼得太緊，伍六七不好輕功脫身。孟星魂的輕功與自己不相上下。在起身的那一刻，自己一定會露出破綻。
招架到十幾招后，伍六七還是沒防住。
孟星魂先是直刺一劍，騙伍六七豎刀格擋。再一步跨過去，用劍柄狠砸伍六七握刀的右手。
“疼！”
只是做出了一點(diǎn)回避動作，伍六七就已門戶大開。
孟星魂一個劍花過去。
唰唰唰——
“哎呀！”
伍六七胸前也開了花，迸出血來。他忍著疼跳下院墻。
“你還想這樣繼續(xù)下去嗎，阿柒？”
孟星魂亦跳下去，提劍逼問。
伍六七抹了抹濺到臉上的血，苦笑道。
“確實(shí)，我有點(diǎn)裝大發(fā)了。再這樣下去玩砸了，可沒法跟立香交待啊。我話都吹出去了?！?p> 將短刀收鞘，背好。再深呼吸。
“先等一下，阿星?！?p> 取出閻小羅給的瓶子，掂了掂。
然后。
“嘿?！?p> 扔出老遠(yuǎn)。給孟星魂看得一愣。
“干什么呢？”
“沒事，算是我的一點(diǎn)決心吧。那么阿星?！?p> 伍六七拿出剪刀，望著孟星魂的眼神十分復(fù)雜。
“你可要接好了！”
刀刃捅在心口上，直接捅進(jìn)去。
疼痛扭曲了他的臉，這其實(shí)可能直接傷害到靈核。好在他很清楚該深入到什么位置，就像鑰匙進(jìn)入鎖孔一樣。
這種做法并不是伍六七在原本世界里能干出來的事，但他有過類似的遭遇。所以作為從者，他知道如何主動引出另一個自己。
“唔！”
隨著剪刀深入到那個位置，伍六七的身體和表情一起僵硬。
跪下。
呼——
暗影的霧氣突然從他身上滲出。隨之而來的，是那股許久不曾感受，但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寒意。正爬上孟星魂的后背。
他淡定地退后兩步，看著霧氣被刀光切成兩半，旋即消散。
從中現(xiàn)出了伍六七，頭發(fā)完全散開，衣服也變成了紫黑混合，干練的布衣。
一切都和那個晚上一樣，連同那把詭異的刀。
明明滿是裂痕，卻能無堅(jiān)不摧，亦可無孔不入。
“魔刀千刃……”
孟星魂低聲說從伍六七那里聽到的名字，握緊了劍。
伍六七……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刺客阿柒了。
阿柒的眼神略顯疲憊，但并不能掩蓋他的殺意。
“追上嚟嘞（追來了嗎）……”
果然變成這樣了。孟星魂只聽伍六七講過一次。
過去，伍六七似乎是某個刺客組織的高手，但為了一個女人叛逃組織，被一眾刺客追殺。最后跌落水中失憶。
那段記憶對伍六七而言，大概是無法治愈的創(chuàng)傷。以至于他變成刺客阿柒時，記憶總是會停留在逃亡的時候。
倘若身邊有個女人，他甚至可能把對方錯認(rèn)為是與自己一起逃走的那個女人。
那個晚上也是如此。
*****
“阿柒？”
“我唔喺呢度畀捉到（我不能被你們抓到），讓開。”
莫名其妙聽到阿柒這樣說，孟星魂還猶豫了一下，以為阿柒是被砍傷了腦袋。
但是阿柒的眼神告訴他，這不是開玩笑。
咚——
只一步，阿柒舉著魔刀，閃到孟星魂跟前。
連出兩刀！
“嘁！”
孟星魂招架下來，反手刺出一劍。阿柒腳步晃動，退后數(shù)米。
但與此同時，又挺起魔刀向前一捅。
孟星魂還在納悶這么遠(yuǎn)的距離捅這一下意義何在，然后便看到魔刀忽然碎成無數(shù)碎塊。
它們被白色的刀光連接，延長！
“??！”
幸好孟星魂及時閃躲，這一刀只傷了左肩。原本是奔著心臟去的。
只此一招，孟星魂瞬間理解了魔刀千刃的特性。左肩藏到身后，他退了幾步。
偷襲不成，阿柒又把刀當(dāng)成鞭甩過來。孟星魂左躲右閃，難以近身。
投出飛鏢試探。
鐺——
他看清了，飛鏢被魔刀的碎塊撞飛。那些碎塊并非浮萍般脆弱，相反是藕斷絲連。即使單獨(dú)一塊也會有殺傷力。
像是回應(yīng)了孟星魂的推測，碎塊在他眼前散開。
唰唰唰唰唰——
飛來飛去。
唰唰唰唰唰——
每一個碎塊都是一支斷刃。孟星魂專注躲閃，眼觀六路，不想著反擊。
他確信，只要魔刀還是碎裂狀態(tài)，阿柒就不會有其他攻擊方式。如果碎塊的軌跡向阿柒集中，或者阿柒主動沖上來，才代表阿柒要變招了。
除非阿柒還藏了別的武器，那就只能自認(rèn)倒霉。
來了！
噠噠噠——
腳步閃動，阿柒繞到孟星魂的視野死角。
孟星魂及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動作。他的注意力馬上集中在阿柒身上，同時向后跳去。
如他預(yù)判的那樣，魔刀碎塊全體轉(zhuǎn)向，朝著阿柒飛去，在刀柄處集結(jié)，恢復(fù)原樣。
阿柒也跟著搶過去，揮刀就砍。
孟星魂急忙招架。
鐺——
刀劍相碰之際，孟星魂竟然有了點(diǎn)猶豫。他多想了一下如果魔刀此時碎裂，自己便不該與阿柒對拼，再退后才是上策。
這個想法讓他沒有第一時間把力氣集中在對拼上。等他發(fā)現(xiàn)魔刀并沒有碎裂時，已經(jīng)晚了。
阿柒用力一壓，讓孟星魂身形不穩(wěn)。腳下再一絆，孟星魂摔倒。
唰——
魔刀連續(xù)扎下來。孟星魂側(cè)滾，后翻，起身。
伍六七魔刀一挑。
嗖嗖嗖——
再次碎裂，化為四十米大長刀。
“嗬！”
*****
轟——
孟星魂蜻蜓點(diǎn)水，讓過大刀。
這一刀把皇宮的院墻都砍碎了一段。說它能把自己砍成兩半，孟星魂是信的。
“阿柒！”
他剛喊了名字，大長刀化作無數(shù)碎塊。一部分回到阿柒那里，組成比較短的魔刀。
兩邊同時撲來！
“阿柒！”
孟星魂無視碎塊，只管迎著阿柒沖上去。
運(yùn)起內(nèi)力，長劍起舞。
鐺——
與魔刀火并，眼花繚亂。
“阿柒！”
即使處在一個破綻就足以斷送性命的關(guān)口，即使那亂飛的碎塊不時在身上留下傷口。
孟星魂也堅(jiān)持一邊對攻，一邊呼喊名字。
“阿柒！”
以及最最重要的一句。
“用右手拿刀！阿柒！用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