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進屋,兔子已經不知什么時候從桌子上跳下來了,此刻正端坐在床榻上的皮毛上。
是的,正是緋然給沈御蛟披著的那一件。
方才還嚇得渾身顫抖,這會兒又跳到人家身上去了。
緋然放下手里的那只雞,踱到床榻邊,提起那只兔子,放回桌子上。
竹籃又蓋了上去,這一回,她還在竹籃上加了個凳子,這下子,兔子出不來了。
再去看床榻上那人,一條長腿偷偷的從被子里伸了出來。
緋然給他蓋好被子,那人不滿的嚶嚀一聲。
她伸手點了點他高挺的鼻尖,道:“不準踢被子,乖,聽話?!?p> 那雙漂亮的含情眼一顫一顫的睜開來,帶著幾分起床氣的神色看了緋然一眼。
沈御蛟似乎并不奇怪,看到她也只是癟了癟嘴,道:“怎么又是你?”
緋然:“…………”
“總是你。”
“…………”
“不準來我夢里了!”
他說著便翻了個身,背對著緋然,閉上了眼睛。
緋然:“???”
他到底是睡醒了,還是沒睡醒?
緋然有點不太確定,只是低聲問他,“你不想看到我嗎?”
那人拖著聲音,道:“廢話,你就只會……只會打攪我修行?!?p> 不僅僅是夢里,連他修行打坐的時候,她也會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怎么趕都趕不走,像是一塊牛皮糖,黏在了他的腦海中。
沈御蛟不勝其煩。
可緋然哪里知曉這些,只是以為他……討厭自己。
緋然低聲道:“對不起!”
沈御蛟哼了一聲,道:“你就會說對不起,煩都煩死了,你就不能說點別的?這好歹也是我的夢,你什么時候能順著我一次?”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沈御蛟剛起床的時候,脾氣是最不好的。
這會兒緋然不敢去糾正他,只是問他,“我該怎么做?我要怎么做,才算是順著你,你說出來,我都會做到的?!?p> 沈御蛟思索了良久,他想怎么樣???
緋然其實……已經很順著他了。
他想了許久,想不出來,便用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話應付她,“不準反駁我,不準欺負我,要聽我的話,要好好哄著我?!?p> 緋然自認為她這些都在盡力去做了,難不成還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嗎?
她長嘆一口氣,只能回答:“好,我聽你的,你說什么我都照做,你現(xiàn)在……想讓我做什么?”
沈御蛟沉默了片刻,輕輕現(xiàn)在半邊被子,道:“我好冷,你過來,抱抱我?!?p> 緋然:“…………”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她愣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這反倒是引起了那人的不滿,“我讓你過來,你剛才不是還說聽我的話嗎?你總是這樣,答應了我的事情又做不到,說得倒是好聽,什么都聽我的,騙子?。?!”
緋然當然不是不愿意,她只是覺得沈御蛟眼下是無心說出這些話的。
他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還沒睡醒。
甚至,他自己也以為這是在夢里。
要是他醒了,一定會后悔,一定會生氣。
緋然不想輕薄了他,故而才遲遲不肯動作。
那人突然轉過身來,那皮毛的披風從他肩膀輕輕的滑落下一半。
緋然:“……”
他的眼睛里還帶著睡夢中的朦朧,這會兒像是在水汽里泡過了一般,水汽滿滿的,格外動人。
“騙子!”他又指責了她一遍。
緋然低下頭,道:“別說了,你這樣,我……”
我怕是真的會聽你的話。
沈御蛟努了努嘴唇,抱怨說:“我就是要說,你是個騙子!騙子!騙子騙子騙子?。?!”
緋然伸手扯了扯那披風,給他蓋好,道:“別鬧了,等會兒要著涼了?!?p> 那人非要跟她置氣,又把肩膀上的那披風扯了下去,偏偏不讓她如意。
“蛟蛟!”
沈御蛟格外不喜歡這個稱呼,但似乎又無可奈何,只是瞇了瞇眼睛,道:“上來!”
他用命令的口吻讓她上去。
緋然猶豫了下,正在考慮要不要真的按他說的去做。
那人突然從被子里伸出一條手臂,手指握住她的手臂,一用力便把她扯倒了。
緋然掙扎了下,想要起身,可那人的力氣很大,她掙脫不開。
那人的動作干凈利落,一手扯著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拉開被子,把她包裹進去。
緋然躺在他身邊的那一刻,只覺得手腳都繃直了。
她簡直……不敢動彈。
沈御蛟倒是不管她怎么樣,只是窩在她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睡了過去。
緋然趁著他睡熟了,便躡手躡腳的起身下榻。
不得不說,沈御蛟睡著的時候,格外的乖巧。
和他平日里那囂張跋扈的性子完全不一樣,他不像是一條毒蛇,倒像是個乖乖巧巧的小兔子。
緋然想起屋里還有一只小兔子,正被壓在竹籃里頭呢。
果真是和他很像。
緋然倒是還沒忘記,岳竹要吃東西的事情。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睡著的人,多加了些炭火,才出門去。
…………
沈御蛟真正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他睡了好久,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被子從身上滑下來,他感到有些寒意,又匆匆的躲回被子里。
緩了好一陣兒,沈御蛟才恢復了神智。
這是什么地方?
房間被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沈御蛟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他之前不是在山中修行嗎?
哦,對了,他出門去覓食地時候,正好下起了雪。
這一下雪,他就被凍僵了。
蛇類很怕冷,到了冬季是要冬眠的。
沈御蛟算是蛇里頭數一數二地怕冷,故而這一凍僵,他就干脆找了一棵樹,盤旋上去,陷入了沉睡。
可這里……又是哪里?
突然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不準踢被子,乖,聽話。”
這是……緋然地聲音。
沈御蛟睡得暈暈乎乎的,有些分不清是夢里發(fā)生的事情,還是真的聽到了緋然地聲音。
他剛才還在夢里見到緋然,還……
沈御蛟突然想起了夢中發(fā)生的事情,頓時不好意思地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他怎么能在夢里說那樣的話?
雖然是夢,但是也太丟人了吧!
突然,房門吱呀一聲響了。
沈御蛟從被子里探出一個頭來。
看不清來人地面容,只是外面地光似乎能夠映照出她的輪廓,是個身材纖細地少女。
除了身影,還有一樣是沈御蛟熟悉地。
這……香味是……烤雞?。?!
這東西沈御蛟吃了很久,他最喜歡地一道菜,緋然做的菜!
沈御蛟試探性地喊她,“緋然?”
那個身影僵了僵,關上房門,把手里地東西放在桌子上,隨手點起了油燈。
很快,房間被燈火照亮了。
同樣,也照亮了那姑娘的臉,三分英氣七分嫵媚,和夢里地那個人一模一樣,甚至連衣裳都一模一樣。
沈御蛟瞪大了雙眼,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慌張。
“緋……緋然?”
緋然垂下眸子,苦笑了下,道:“你好像……很失望?”
只有沈御蛟自己知道,自己現(xiàn)在不是失望,而是覺得丟臉。
他方才在夢里地所作所為都是真實發(fā)生了的嗎?
這簡直……要了他的命了。
沈御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我怎么在這里?”
緋然轉過身去,不敢繼續(xù)面對他。
明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沈御蛟是不喜歡她的。
可面對他地時候,緋然還是有些委屈的想哭出來。
她背對著沈御蛟,手里擺弄著那盤烤雞,口中看似無意的回答著他的話,“我在林中發(fā)現(xiàn)了你,你被……凍僵了,所以我……我才把你帶回來?!?p> 原來是這樣。
沈御蛟抿了抿唇,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緋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她曾經在夢中夢到那條蛇整整三年。
然而,她不知道這些夢都是沈御蛟干的。
她只是道:“就是認出來了,我自然知道你長什么樣子?!?p> 沈御蛟抽了抽眉角,她當然知道他的樣子,只是真身這回事,她不是……挺害怕的嗎?
“你就這么把我?guī)Щ貋砹???p> 緋然點點頭,道:“嗯,別說這些了,我做了你喜歡吃的烤雞,先過來吃一些在說罷。”
沈御蛟的肚子還真是餓了。
他已經有幾日沒有吃東西了吧!
好在冬眠的時候,消耗也不是很大,故而雖然餓,但也是能夠忍受的。
只是這烤雞的香味……他忍受不了。
沈御蛟一把掀開被子,還沒來得及下榻,就又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把被子裹緊了。
這…………
“怎么還不下來?”
緋然轉過身來,見他一臉窘迫的樣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嘆了口氣,道:“你且等一等我,我去給你借件衣裳來?!?p> 說罷,她就出了門。
完全沒給沈御蛟機會反應,借衣服是什么意思?
還有……這荒山野嶺的,她要去問誰借?。?p> 等等,沈御蛟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好像不是山中,他變出來的那一間!
他抿了抿唇,心里產生了很多的疑問,可眼下那人去借衣裳去了,他倒是也沒人可問。
不久,緋然回來了,手里果真帶了一身衣裳回來。
沈御蛟大驚,還真有???
緋然把衣裳放在他身側,道:“你自己換吧,我先出去了,你換好了自己下來吃東西吧,我還有別的事情,你不要亂跑,我過一會兒會回來?!?p> 這還是沈御蛟頭一回聽她說這樣類似于約束他的話呢。
他眨了眨眼睛,鼓了鼓腮幫子,道:“哦,我知道了。”
緋然出去后,便直奔廚房而去。
方才為了給沈御蛟做烤雞,耽擱了太多時間,好在半下午的時候,她給岳竹做了些點心吃,這會兒應該也不至于太餓。
緋然忙前忙后的,做好了飯菜便讓人給岳竹送過去。
她回到屋里,已經覺得腰酸背痛了。
做飯也算是半個體力活,今日這一下午,她已經做了三頓飯了,真真是累死她了。
一進屋就瞧見沈御蛟正在屋里轉來轉去的走。
緋然道:“你在做什么?”
其實沈御蛟吃飽了飯,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這身衣裳明顯是男人的衣裳。
他想知道這是誰的衣裳?。?!
這個男人是誰,又為什么要借衣裳給緋然,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亂極了。
說不上來的滋味,反正有點酸酸的,不舒服。
但又想著緋然臨走前,說過的不讓他出門去。
沈御蛟沒辦法,只能在屋里打轉兒。
而被沈御蛟放出來的那只兔子也跟它的主人一樣,也在屋里轉著圈蹦蹦跳跳的。
直到緋然回來,沈御蛟這才停下來。
可緋然一手扶著腰,似乎很疲憊地樣子。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道:“你干什么去了?”
這不是在關心,也不是在詢問,而是在……質問?。?!
緋然累極了,忙到現(xiàn)在,她自己都一口東西也沒吃。
這會兒早已經是前胸貼后背了。
她疲憊道:“沒干什么?!?p> 說罷,緋然便半趴在桌子上,想瞇一會兒。
沈御蛟是個性格暴躁的,面對這種情況,還有緋然的這種態(tài)度,他哪里能忍受的了?
“緋然!?。 ?p> 他大聲的喊她,像是暴風雨來前的那一記響雷。
緋然疲憊的抬起頭來,道:“我出去做飯,我現(xiàn)在靠著給別人做飯為生,你別鬧了,吃飽了先去躺一躺吧,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p> 這一番話像是一盆水,瞬間澆滅了沈御蛟的怒火。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羞愧和自責。
沈御蛟低聲道:“你……你別在這趴著了,去床榻上睡?!?p> 緋然仍舊是沒有起身,只是趴下了,搖了搖頭。
她不想動。
突然,身子被人扯了一下,瞬間天旋地轉。
緋然本能的抱住那個讓她旋轉的罪魁禍首,雙手緊緊的環(huán)在沈御蛟的脖頸間。
那人眼神堅定的把她抱到床榻上,輕輕的放下來。
“在這兒睡!”
緋然松開了手,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他之前也抱過她的,可那時候是因為他以為她有了身孕,才對她寵愛。
那……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