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將軍府,方華云讓澤宇在臥房看書,把衛(wèi)誠穆拽到前廳,看著衛(wèi)誠穆,憂心忡忡:“誠穆,我想離開粱都?!?p> “云兒,你擔心粱都之內(nèi)謀害你和澤宇的人?”
“是,防不勝防?!?p> “可是,能去哪里?奶娘和宗伯的仇,你不打算報了嗎?”
“誠穆,以前的我,剛離開青城山的時候,心里充滿仇恨,恨不得將兇手碎尸萬段??墒?,當我到了樊城,來了粱都,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渺小,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包括嫁給元昊,都非我本意。后來,我知道一切都是大夫人所為,可以,又能如何呢?國師掌握著城衛(wèi)軍的調(diào)度,大夫人可隨意調(diào)遣城衛(wèi)軍,方良臣掌握著死囚牢,他想要死囚的命只是眨眼之間?!?p> 方華云眼含淚花,繼續(xù)說道:“直到有了澤宇,我更加意識到自己有了軟肋。這些年,我長居將軍府,國師和大夫人礙于邊軍的勢力,不敢有所舉動??墒俏覀儾荒茉趯④姶弦惠呑樱瑵捎羁倳L大,他有自己的人生,如果不離開粱都,不離開梁國,我始終夜不能寐?!?p> “云兒,你想離開梁國?”
“是,我想離開。粱都都是大夫人的勢力,我甚至懷疑,整個梁國都已被國師掌握。就算我去了青城山,她依然可以找到我?!?p> “云兒,你不覺得事情有蹊蹺嗎?”
“怎么說?”
“你想,這多年過去了,就算大夫人曾經(jīng)想要你的命,為何容許你在將軍府生活多年。我的意思是,這么多年,她從未想過出手?如果她真的恨你,這不符合常理?!?p> “可是,這次下毒事件?”
“云兒,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目標之人就是你和澤宇,中毒的畢竟是元昊啊。你先冷靜一下,我們從長計議,好嗎?”
“我想去雍國?!?p> “雍國?云兒,你娘雖為雍國的公主,但畢竟逝去多年。我們到了雍國,又能去哪里?“
”可是……“
“云兒,我們必須面對大夫人,面對國師,面對方良臣,逃不掉的。以后我會更加用心保護你和澤宇?!?p> 方華云看著誠穆真摯的眼神,不再辯駁,剛剛自己太沖動,仔細想想,也許誠穆說的對,就算去了雍國,自己又能如何?國師既然能在雍國王宮之中潛伏多年,雍國上下怎么會沒有國師和大夫人的暗衛(wèi)?自己如果去了雍國,脫離了邊軍將軍夫人的名號,恐怕生存只會更難。
嘆了一口氣的方華云,靜靜坐在將軍府,夜晚已至,看著澄澈的天空,想起了青城山的夜,如果人沒有成長該多好,沒有面對復雜的環(huán)境該多好,一切都是最開始的樣子。
那日,方華云的一番話,衛(wèi)誠穆一直記在心里。有時候,衛(wèi)誠穆覺得很羞愧,說是保護方華云和澤宇,自己竟然一直都是被動的,從來沒有主動調(diào)查過國師和大夫人,他們到底為何要害方華云?難道只是因為大夫人嫉妒靈公主奪走了國師的愛,因愛生妒?可是,國師對靈公主,從來都是利用,未付出過真心。
說道利用二字,衛(wèi)誠穆突然想起,方華云曾經(jīng)說過,當年國師在雍國的國度,是為了找一樣東西,他找的是什么?
衛(wèi)誠穆下了軍令,暗暗調(diào)遣了邊軍的一個精英隊伍,命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查到雍國王宮之中,國師當年想找到的到底是什么。
“夫人,夫人!”守門的護衛(wèi)焦急喊著方華云。
“什么事?這么急?”
“豫南世子的妾室,張月兒,正候在門外?”
“是的,夫人?!?p> “既然她來了,就來了吧,怎么沒請她進來?”
“夫人,她指名要您親自去接她。”
“…………”
“她說,如果您不親自去迎她,她就門口賴著,她說,一炷香之后,如果您再不去的話,就敲鑼打鼓,讓街坊鄰里為她做主。”
“她……”方華云聽完護衛(wèi)的匯報,“難為你了,既如此,我便去會會她吧?!?p> 方華云起身來到將軍府的門口,打開大門,張月兒正雙手插著腰站在門外。
“張月兒?”方華云看見她氣勢洶洶的樣子,不禁喊著她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你能直接喊出來的?我現(xiàn)在是豫南世子的夫人,梁國國君是元昊和我的叔叔,你作為臣子,見了我得作揖行禮才是?!?p> 方華云沖旁邊的護衛(wèi)點了點頭,護衛(wèi)趕緊從側(cè)門出,去王宮中請衛(wèi)將軍回來。今日梁王召集了衛(wèi)誠穆進梁王宮議事,張月兒定是看衛(wèi)將軍不在將軍府,故意上門找茬。
方華云見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不愿與張月兒發(fā)生沖突,乖乖行了禮:“見過世子夫人?!狈饺A云本以為張月兒會就此作罷,不料她竟越發(fā)囂張。
“正是時過境遷啊,當年的你,可是豫南世子夫人呢!呵呵呵,現(xiàn)在改嫁給衛(wèi)誠穆,怎么?看不上皇家,找了個山村野夫?”
本想趕快解釋,說自己不過時方華云的孿生姐妹,不料張月兒竟然比方華云早開口一步:“聽說,你還想對外宣稱,說你是曾經(jīng)夫人的孿生姐妹?真是不巧,你這種拙劣的伎倆,怎么能騙過梁都的老百姓呢?”
張月兒看著四周聚集的百姓,嗓門更大了些,大家聽到張月兒的話,紛紛議論起來。
“真是沒想到,堂堂的國師之女,竟是這么不知廉恥的女子?!?p> “據(jù)說是國師養(yǎng)在鄉(xiāng)下的女兒,多年沒有接回粱都,果然鄉(xiāng)下人到底是鄉(xiāng)下人?!?p> “可不是嘛,咱們粱都民風淳樸,哪像她這種鄉(xiāng)下女子。”
“當年,我記得世子迎娶她的時候,本就不是很開心,在婚宴上喝的大醉?!?p> “還有這檔子事?難怪世子不要她了,這種女人,嘖嘖?!?p> 周圍說什么的都有,一時間,將軍府外聲音嘈雜無比,方華云不知道這些人真的是粱都的普通路人,還是張月兒專門請來羞辱她的人。
“世子夫人,我這樣稱呼你,是尊重你,希望你的言行能配得上你的身份?!?p> “我的身份,是梁國王室給的,不是你可以說三道四的?!?p> 張月兒在將軍府門口和方華云對峙的時候,梁元昊正在遠處悠閑地觀望,他噗呲一笑:“這個張月兒,還真是厲害,這手段,連我都佩服呢。”
“世子,真的不去制止她嗎?方華云她”,意識到說錯話的禾慶趕忙改口說道:“哦,我是說鎮(zhèn)國將軍夫人,她本來是您的夫人,跟您在一起多年,從青城山到粱都,如今被這樣對待,我只是同情?!?p> “同情?”元昊想起方華云婚后,在世子府被發(fā)現(xiàn)有身孕的那一刻,氣得渾身顫抖:“禾慶,既然你同情她,不如你做她的貼身護衛(wèi),不必留在我這里了?!?p> 禾慶面上一僵,不敢再替方華云說任何話。
梁元昊繼續(xù)遠遠觀望,就像看戲一樣。
張月兒氣焰囂張,繼續(xù)數(shù)落著方華云:“在將軍府的生活怎么樣?”
還沒等方華云開口,張月兒繼續(xù)說道:“哦,我替你回答好了。肯定不怎么樣。聽說你在將軍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一樣。不不不,不能這么說,你都嫁過兩個人了,怎么還是小姑娘呢,嗯?我想想,就像被衛(wèi)誠穆圈養(yǎng)的寵物,這么說,應該很合適。”
護衛(wèi)看著方華云,細聲說道:“夫人?不如我們還是進去將軍府吧,關著門,她不敢如何?!?p> “不行的,她這個樣子,今日分明就是來鬧事的,如果沒得逞,她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沒事,你不用擔心?!?p> 方華云看著張月兒,不卑不亢:“世子夫人,不知你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要事?當然是有的,我今天是來送禮的?!?p> 方華云聽得云里霧里,只見兩個壯漢過來禁錮著方華云的胳膊,另有兩個壯漢,抬過來一個大桶。
“這就是禮物了?!?p> 張月兒,說罷,示意壯漢將大桶中的水全部從方華云的頭上淋下。
隨著禁錮她的壯漢松開手,方華云抱著手摸著自己的胳膊,凍得瑟瑟發(fā)抖,牙齒發(fā)顫。
元昊看到這一幕,腳向前邁了一步,本想說點什么,但依然沒有開口。
“這個禮物不錯吧,這是我和所有世子府下人的洗腳水,收集這些洗腳水可費了我不少功夫呢!現(xiàn)在禮物送到了,我也該回去了?!睆堅聝簲[擺手,轉(zhuǎn)身欲走。
“張月兒,”方華云雖渾身發(fā)抖,仍是開口叫住了她,“你今日所為,到底為何?”
“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訴你吧,元昊中毒后,經(jīng)過調(diào)養(yǎng),如今身子大好,他吩咐我來送禮的。你要是想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做,便找他去吧,我走了?!睆堅聝禾е哔F的頭,進了軟嬌。
在一旁看熱鬧的梁元昊坐不住了,她一直盯著方華云,本是無意中聽世子府的護衛(wèi)說起,今日張月兒會來將軍府,秉著湊熱鬧的心態(tài)帶禾慶來看看。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曾經(jīng)溫柔善解人意的張月兒,如今變得狠毒善妒,是什么讓她變成現(xiàn)在的模樣?
方華云見張月兒離開,朝旁的護衛(wèi)說了聲:“沒事了,我們回去吧。”護衛(wèi)朝著周圍看熱鬧的民眾喊著:“沒事了,沒事了,都散了吧。”
四周的人們散開,方華云仍是在發(fā)抖。
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將軍府內(nèi)沖出來,大聲喊著:“娘!娘!”他不顧方華云身上的水漬,身高只到方華云腰間的他,緊抱著方華云的腰間:“娘,你沒事吧?”
元昊遠遠盯著衛(wèi)澤宇,嘴里喃喃喚著:“衛(wèi)澤宇。”
“世子,是衛(wèi)將軍的兒子?!焙虘c看到世子盯著衛(wèi)澤宇看,似乎還記得他的名字,便在一旁提醒道。梁元昊看見衛(wèi)澤宇,總覺得他十分親切,奇怪,自己為什么對一個孩子感到親切呢?或許是自己很喜歡孩子吧。印象中,這是自己第三次看到衛(wèi)澤宇,第一次還是上次在梁王五十大壽的壽宴上,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樣子自己就中毒了。第二次是方華云帶著衛(wèi)澤宇親自到世子府上,拜托自己調(diào)查壽宴中毒之事,第三次便是現(xiàn)在了,元昊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清清楚楚記得每一次見到衛(wèi)澤宇的情形。
“世子,您這么喜歡孩子,就早日和夫人早點要孩子吧?!?p> “夫人都改嫁給衛(wèi)誠穆了,我現(xiàn)在沒有夫人了……”本來是隨口一說的禾慶,沒有料到豫南世子是如此回答,心里一驚,怕是自己說錯話了。
意識到失態(tài)的元昊,回過神來:“禾慶,最近你的話,真是太多了?!?p> 其實禾慶本想說的是,張月兒。她不就自稱為夫人嗎?可是這么多年,世子除了在她的飲食中加入麝香之外,平時還真的很少提到她的名字,對張月兒的行為,總是不聞不問,在張月兒看來,一切都是縱容她越來越放肆。
方華云松開抱著她的衛(wèi)澤宇:“澤宇,放開娘親,娘親身上都是水漬,臟兮兮的?!?p> 衛(wèi)澤宇看著她:“娘,你受苦了?!?p> 方華云笑著搖了搖頭,左手拉著衛(wèi)澤宇的手,本想向?qū)④姼畠?nèi)走去,不料頭痛欲裂,“啊!”方華云慘叫起來,右手撫上了太陽穴。
“娘……”衛(wèi)澤宇看到方華云難受的樣子,心里焦急如焚。正在此時,衛(wèi)誠穆從梁王宮的方向跑過來:“云兒!云兒!”方華云暈倒在了衛(wèi)誠穆的懷里,衛(wèi)誠穆向護衛(wèi)吩咐:“快,請?zhí)t(yī),請?zhí)t(yī)。”衛(wèi)誠穆抱起方華云,向?qū)④姼畠?nèi)走去,看著她蒼白的面容,不由得道歉:“云兒,抱歉我來晚了,我來晚了,對不起?!?p> 遠處觀望的元昊心里也是焦急萬分,吩咐禾慶:“禾慶,你去打聽一下,方華云如何了,剛剛是頭痛?為何頭痛?”
“是!”禾慶應了一聲,“其實您還是很關心云小姐的嘛!”說完這句話,禾慶生怕世子不滿,一溜煙跑開了?!拔谊P心她?真是笑話!”雖然嘴上這樣告訴自己,但是看著關上門的將軍府,元昊的心里還是揪了起來。
太醫(yī)來到將軍府,把脈之后,把衛(wèi)誠穆叫到一邊,細聲問道:“將軍,夫人是不是之前頭部受過重傷?夫人這是舊疾了,恐難痊愈,只能吃藥緩和疼痛,還有切記,頭部不可至于涼水之中,涼水刺激,只會讓頭痛的情況愈發(fā)嚴重。”
“太醫(yī),您是說,云兒現(xiàn)在的頭痛狀況比以前更嚴重了?”衛(wèi)誠穆看著太醫(yī),一臉焦急。
“不錯,這幾年的情況,將軍夫人的頭痛,更頻繁了。一定要多加休養(yǎng),不可憂思過重?!?p> “謝過太醫(yī)?!?p> 衛(wèi)誠穆送走太醫(yī)之后,坐在了方華云的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此時的他,才明白之前方華云說想要離開的粱都的話,張月兒刁難,為什么不躲開?想到方華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才被迫受了張月兒的刁難,衛(wèi)誠穆的心里更加堅定,以后要更好保護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