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在車上

　　火車站給徐莊隱的感覺，那就是兩個字——震撼。

　　除了學(xué)校開運動會的時候，徐莊隱從來就沒有見過那么多的人，而且所有人都是大包小包的，或安然的在座位上呼呼酣睡，或大步流星地朝一個方向走去，或用手機大聲地打著電話，或在衛(wèi)生間里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霧。

　　但徐莊隱總體還是不喜歡火車站的環(huán)境，過于嘈雜，他與周圍其他人交談都得刻意提高好多分貝，而且顯得有些臟亂，其實仔細看，地上除了一些煙頭以外，并沒有多少其他的臟東西，但就是給徐莊隱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仿佛置身其中，渾身都癢得不行。

　　盯著大廳上方的提示牌，徐莊隱仔細搜尋著他們所坐的車次，“晚點！”，那意思就是車無法準(zhǔn)時進站，要晚上一些時候的意思嘍。旁邊的親友告訴他，“晚點”這兩個字，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火車站里的，正點抵達的情況其實并不多，或多或少的車輛基本都要晚上一段時間才能到站，有時候甚至?xí)t到好幾個小時。

　　“那這不就會徹底打亂出行計劃嗎？比如學(xué)校要上午10點到校，正常是8點到站，結(jié)果晚點了幾個小時，那不就……”

　　對于徐莊隱的這個疑惑，旁人倒是提示不用過于擔(dān)心，首先晚點幾個小時的情形畢竟出現(xiàn)的還是少數(shù)，另外就是要合理規(guī)劃自己的時間，做好相應(yīng)的措施來應(yīng)付。徐莊隱牢牢的記住了這些話，以至于以后每次返校時，他都會提前2天、至少提前1天返回，你再晚點，也不會晚整整1天吧。

　　分針一點點的向前推進，時針也在緩緩移動，由于無法避免的心里緊張，在幾次廁所歸來、反復(fù)清點行李后，徐莊隱他們所要乘坐的車次終于要檢票了。走過閘機的那一刻，徐莊隱產(chǎn)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他認(rèn)為，他很有可能永遠的離開這座城市了，甚至已經(jīng)開始不屬于這座城市了。踏上站臺的那一刻，他幾乎開始有些嫌棄，“去大城市”的那種微妙優(yōu)越性，使得徐莊隱的內(nèi)心緊張之余，還多了份驕傲，縱使舍南市也并不算大。

　　下了扶梯，來到月臺時，紅白相間的列車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在徐莊隱的成長歷程中，僅在還沒上小學(xué)時坐過一次綠皮車到省城，第二天就返回了，所以他對火車的印象幾乎為零，雖然上學(xué)時坐公交偶爾會被橫穿市區(qū)的火車擋道而叫苦不迭，但那大多都是運煤的火車，與客車的差距還是有的，這次一見，發(fā)現(xiàn)自己要做的列車比想象中的運煤車、綠皮車好看不少，至少外表看起來很干凈。

　　進入車廂，找到對應(yīng)編號的座位，徐莊隱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臥鋪車廂是那么的擁擠，他本以為，會像高中軍訓(xùn)時的上下鋪一般，結(jié)果空間未變，硬是生生多出一張床鋪出來。徐莊隱撓了撓頭，還在思考如果爬上中鋪和上鋪時，就被母親她們給善意的安排到了下鋪，對著車票，徐莊隱這下明白了為何下鋪要比其他兩鋪貴上一些，原來方便也是要多收費的。

　　由于行李過多，且列車也并非是淮海始發(fā)，行李架上也都放滿了別人的東西，經(jīng)過一番協(xié)調(diào)，好不容易把裝被褥的袋子給塞了進去，箱子是真的沒有地方放了，還好下鋪的鋪位下方空間還有，于是就把箱子放倒推了進去。這些事情徐莊隱都沒有沾手，是由母親、舅舅他們代勞的，但徐莊隱也都一一看在了眼里，他在想著，一個月后的國慶返程，自己提著一個箱子坐火車，也是遇到相同的情況，自己能否與他人溝通騰出行李的位置，若那會自己不是下鋪、或者是坐票，還能找到放自己行李的地方嗎……就是這個問題，徐莊隱想了近十多分鐘，直到車開，還是很沒有把握……

　　看著窗外風(fēng)景在一點點的向自己身后推移，徐莊隱的思緒也慢慢地由家鄉(xiāng)飄了出來，這個他住了十八年的小城，終于要暫時say-goodbye了，之前的那份嫌棄也逐漸被留戀所取代；想著家里的溫馨布置、想著玩耍的發(fā)小伙伴、想著和藹的各科老師、想著嶄新的清華同方……看著站臺上逐漸消失的送站人員，徐莊隱的腦中突然響起了熟悉的旋律，那旋律是某個電視劇中的插曲，曲名好像叫做“離別的車站”，放在這里，還真的是格外應(yīng)景。直到母親把泡好的桶面和面包遞給自己，徐莊隱才回過神來，一看表，也到了晚餐的時間，自己卻一點都不餓，看著噴香的方便面，竟一口都吃不下。

　　母親似乎看出了徐莊隱的一些心事，忙拿來一塊面包，并著一塊巧克力和喜之郎果凍，放在平日，這些都是徐莊隱的心愛之物，雖然都是所謂的垃圾食品，但母親這方面還是非常大度的，只要是他愛吃的，幾乎都搬回了家。

　　徐莊隱笑了笑，拿過吸吸果凍，“媽，我現(xiàn)在還不是很餓，要不你坐這里先吃吧，我喝袋果凍在床上躺回?！?p>　　母親很理解徐莊隱目前的思想活動，也同樣是笑著應(yīng)了一句，并囑咐他思想負(fù)擔(dān)不要太重，上大學(xué)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離開家也在所難免，有出息的人都要出去闖蕩一番的，特別是男生，要是窩在家鄉(xiāng)的這個小圈圈里，無論是眼界還是認(rèn)知都會比其他人要少上許多。

　　母親的一番話讓徐莊隱首先想到了黃博，他不就是在家上大學(xué)嗎，現(xiàn)在想想，好像也沒什么不好啊。母親所要表達的意思徐莊隱自然是明白的，但明白不代表就能想通。

　　窗外已經(jīng)可以看到綠油油的田地了，躺在床上，徐莊隱盯著窗子發(fā)呆，他幾乎沒有農(nóng)村生活經(jīng)歷，對于窗外的這些谷物、植物啥的一個都叫不出來，可能油菜花還熟悉一些，那是有一年春游到郊外老師介紹的。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外面的風(fēng)景也慢慢的被一團黑色所覆蓋。徐莊隱翻了個身，從雙肩包里拿出那個紅色的mp3，那個年代沒有智能手機、沒有掌機、更沒有輕薄可攜帶的筆記本，這個小東西應(yīng)該算是個打發(fā)時間非常不錯的電子產(chǎn)品了，打開電源，插上耳機，閉上眼睛，也能獲得些許的寧靜。

　　mp3中的英語課文，也被徐莊隱早已給替換掉了，高考結(jié)束，這個小玩意也恢復(fù)了它本該有的功能。128MB的存儲容量是少了點，但徐莊隱也從無限可能的互聯(lián)網(wǎng)上尋找到了盡可能放更多歌曲的方法，那便是盡量下載wma格式的文件，尋常mp3格式的歌曲大概在3至5MB之間，但前者卻只需要1MB多一點，甚至有的不到1MB，雖然音質(zhì)差了些，但徐莊隱對此卻不講究，再者火車外的轟鳴聲并不小，對于音樂的品質(zhì)也會有些影響，如此這般就無所謂了。徐莊隱臨行前算了算，其中共存儲了近60首歌，平均每首3分半鐘，那么聽完一遍大概需要3個半小時，這么算起來的話，只要聽兩輪，基本就可以完成火車上的旅程，也就不會那么孤獨了。徐莊隱看著正在吃泡面的母親，腦中卻想著一個月后回來時的場景，自己在座位上或床上聽著歌，只需兩遍便可到家，想想也沒那么糟，甚至還有點小愜意呢。

　　軌道聲的確很重，時而還傳來一些往來走動的人的聲響。在被母親強制從床上拽起來吃了點飯之后，徐莊隱的眼皮也漸漸重了起來，一看表，其實連9點都未到，放在平時，現(xiàn)在正是他精神正好的時候，多半是在游戲中翱翔吧……如今，徐莊隱卻昏昏欲睡，放在背包里的小說連拿出來的勇氣都沒有，對面的叔叔和舅舅也提醒自己，如果困的話就先休息，坐火車雖然看起來不出什么力，但卻是非常耗神的，否則也不會有“車馬勞頓”這一說。徐莊隱本來還想在挺一挺，結(jié)果這么一說，瞬間身上一點勁都沒有了，只好放下mp3，到旁邊廁所方便了一下，然后便入睡了。

　　而母親也早早的睡在了徐莊隱上面的中鋪，在車上的這兩個多小時，母親給人的感覺像是剛剛結(jié)束一件非常費力的工作一般，顯得很是疲倦，舉手投足之間都有那么點有氣無力，有時雖然也笑，但卻笑的很勉強。徐莊隱不知道母親為何會這樣，可能之前收拾東西的確有些累，可能是即將也面臨新的生活模式，提前有些不適應(yīng)吧。

　　徐莊隱一開始以為自己不會那么容易入睡，火車還是有點顛簸的，再加上心里的事很多，本想到酒店里再好好睡一覺，結(jié)果沒到5分鐘便睡著了，他自己也沒想到，難道心真的那么大嗎。這一路貌似沒有做夢，因為再醒來的時候啥都記不起來，這一路貌似又做了許多夢，因為醒來之后的身體比不睡覺前還要疲倦。

　　再次睜開眼睛，是乘務(wù)員過來提醒換票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不到半個鐘頭，就能夠抵達舍南市了，徐莊隱看了看表，并沒有晚點太多，看來列車在途中追回了些。母親等人也都醒著，都在一點點的收拾行李準(zhǔn)備下車，徐莊隱還是去了趟廁所，對著其中的鏡子，生生地擠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