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送禮
天燈節(jié)那晚，她說。
———我種的桃樹還沒有開花，沒看著。
———桃樹沒有開花，沒看著。
———沒看著。
……
這大概是第一次，她真的對一個(gè)人有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因?yàn)樗f沒有看到桃花嗎？
宋國不是遍地?zé)o花？那這朵桃花是哪里來的……
許聲聲眼眸恍惚，心思在一瞬間復(fù)雜得她自己都弄不明白。
“姑爺呢？”許聲聲安靜了一瞬。
“姑爺在書房?！蹦昴晷⌒÷?。
“找些冰來，將木盒子放置好?！痹S聲聲撂下一句話，提起裙擺往書房去。
她想問清楚。
想問這朵桃花，也想問迎春樓起火之事，如果事出有因，她就不跟他生氣了。
她做不到無視人命，因?yàn)槿巳松降取?p> 之所以她生氣是因?yàn)槟浇癯緵]有放在心上。
而這一顆良心讓她忍不住要問。
良心就像是心里一個(gè)三角形的東西，她若沒有做壞事，它就靜靜不動。倘若有一天她做了壞事，它轉(zhuǎn)動起來，每一個(gè)尖銳的角都能讓她刺痛。
最壞的一種就是一直做壞事，每一個(gè)角都磨平了，也就感知不到痛楚了。
許聲聲方一闖進(jìn)書房，抬眼便看見少年在上藥，勁瘦窄腰之上，又添了好些猩紅的傷痕。
她整個(gè)人愣住了。
慕今朝只是眨眼功夫就穿好了衣裳。
“哪里來的小色鬼，竟然在窗口偷看，可看夠了？”慕今朝緩步上前，抬手就捏在她臉上。
“你身上的傷……”
“還有……”
許聲聲無措的仰起臉：“是不是因?yàn)椋恰嵌涮一??！?p> “送你你就看，整個(gè)宋國，給你一人看。”少年那張清雋且冷如白玉的臉又是漫不經(jīng)心。
許聲聲木愣愣的：“啊……”
她還想要問些什么，慕今朝出聲了。
他嘴角挑起笑，一雙狐貍眼瀲滟又邪肆：“迎春樓沒一個(gè)人是無辜的，你只需要知道她們手上至少都沾染了人命，有罪，也不無辜?！?p> “真的？”小姑娘眸子里重新亮晶晶。
“真的，所以還躲在角落哭么？”他薄唇微勾。
“騙人你是小狗！”許聲聲眉眼彎彎。
“不及某個(gè)小騙子騙術(shù)嫻熟?！蹦浇癯诖扒白讼聛恚烨嗌淇谖⑽⒕砥?，手臂線條精致流暢。
而少年這張臉就好像精致冷玉，側(cè)臉包括下頜的每一抹線條都勾勒得恰到好處。
慕今朝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
一看見他，她只能想起從前學(xué)過的一句話。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p> 小姑娘托著下巴，看著看著不自知的念叨了出來。
慕今朝停下手里的狼毫筆，低沉一笑：“許聲聲，你這樣直勾勾的盯著我看，我很想把你弄哭。”
許聲聲驚悚：“……”
看著小姑娘跟個(gè)小兔子一樣縮了回去，慕今朝輕笑一聲：“就算有朝一日騎馬倚斜橋，招的……只有你一人?！?p> 許聲聲腦袋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許你光明正大的看，自家夫君，沒什么看不得，不用不好意思。”慕今朝伸手將她頭上那一撮翹起來的呆毛按壓了下去，悶聲而笑。
看小姑娘一臉緋紅，鬼事神差之下，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指腹下，凝如白玉。
慕今朝眸色一深。
“過幾日是你爹的生辰，你想好送什么了嗎？”慕今朝收回手，唇角挑起淡笑。
“什么？”
“我爹生辰？”許聲聲一呆。
過了好幾秒，她慢慢抬眼：“我爹生辰……送什么……”
“好好想想?！彼锥际切ι?。
許聲聲腦子卡機(jī)，慢吞吞從書房走了出去。
送什么……
往年送的什么？
……
就在她想著送什么的時(shí)候，這幾日，許瑋倫的生辰還是到了。
一大早許府就忙開了，到處都是忙忙碌碌的下人婢女。
整個(gè)許府也掛上了大紅燈籠，喜慶至極。
小院子里，年年為許聲聲簪上了釵子，是小姐最喜歡的白玉釵：“小姐，好了?！?p> “小姐今日這一身緋紅襦裙，真是極好看了，紅色最襯膚色。”年年也是歡歡喜喜：“小姐，這雙丫髻上只有一只白玉釵，會不會太樸素了？再帶上一朵珠花如何？”
“你看著辦吧?！痹S聲聲托著下巴。
許是因?yàn)榍皫兹諄砹嗽率?，胃口不好，她圓乎乎的小臉都瘦了不少，也終于有了少女清秀婉約的模樣，反而更加亭亭玉立了。
收拾好之后她直奔書房去找慕今朝了。
今日爹爹生辰，自然是要一起去慶賀的。
“啊朝……你在……”許聲聲軟軟的話才剛說出口。
書房里慕今朝手上拿著的一本書卷當(dāng)即收進(jìn)了柜子里。
那速度似乎生怕她看見，頗有些狼狽。
她也是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
“你在看什么？”許聲聲懵了一下。
“兵法?！蹦浇癯浑p眸子漆黑，笑意帶著低啞慵懶。
“哦，兵法藏著掖著做什么？我不能看的嗎？”許聲聲歪頭。
“嗯，小孩子不能看?！蹦浇癯雎?。
“反正我也看不懂。”許聲聲搖搖頭：“前廳小聚快開始了，咱們過去吧，爹爹生辰向來不喜歡鋪張浪費(fèi)，應(yīng)該也沒請兩個(gè)人?！?p> “走吧，你今日很好看?！蹦浇癯焓衷谒^頂輕揉了一下。
“別動我發(fā)型，亂了要重梳，很麻煩的?！痹S聲聲撅嘴不高興。
只是她還惦記著慕今朝看的東西，如果是兵法他絕對不會那個(gè)表情，等回頭他不在府里了，她再去偷偷看。
許聲聲心里噼里啪啦打著小算盤。
等到大廳的時(shí)候，大廳已經(jīng)有四個(gè)人了。
許聲聲一眼就看到了折心。
她近日都沒有看到折心大美人兒。
“折心姐姐！”許聲聲提起裙擺一路小跑過去。
慕今朝看了看自己身側(cè)，瞬間沒了人影，手上空空如也，頓時(shí)目光一片冰涼。
“折心姐姐，你最近去了何處？都沒看見你人?！痹S聲聲一雙黑白分明的杏子眼彎彎。
“近日有些事情與丞相相商，聲聲自然未曾見我?！闭坌囊恍Γ痪行」?jié)。
“聲聲，不得無禮，見過丞相大人！”許瑋倫朝她擠眉弄眼。
“丞相？”
許聲聲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qū)γ娴陌滓履凶印?p> 一身月牙白錦衣，恍若潔白無垢的神袛，雅致矜貴。
“言卿舟？”小姑娘軟軟的聲音不可置信：“你是丞相啊？”
“聲聲，不得直呼其名！”許瑋倫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