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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天豈容誤蒼生

第十六章 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蒼天豈容誤蒼生 青玉獅子 2342 2021-07-17 08:00:00

  “劉率,”何蒼天換了一種懇切的口吻,“太子傳我,本應(yīng)立即奔命的,但中宮已經(jīng)來人,太子既為人子,亦為人臣,當然要先赴君父之急,然后再應(yīng)臣子之命,難不成,君臣父子,可以倒轉(zhuǎn)過來了?”

  這頂帽子夠大!

  當然,“中宮”是皇后,何蒼天的“君父之急”,其實是“皇后之急”,但父、母一體,介樣說,也沒毛病。再者說了,在本朝,皇后、皇帝——好像前邊那位更像皇帝些?

  哼哼。

  劉卞臉上,青紅不定,過了好一陣子,慢吞吞的說道,“足下面圣,上午的事情,打算如何譬說呢?”

  有戲了!

  “是這樣子的——尚方為太子做了套新衣衫,我呢,身量與太子仿佛,太子便傳我去試穿、也即是去做個衣架子——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吧?我這個人,素有昏厥之疾,而那個試衣的架勢——五六個姊姊圍著我,把我扒的干干凈凈!不怕劉率見笑,我這十又九年,自有智識以來,只曉得誠心正意、勤求學問,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朱環(huán)翠繞!溫香軟玉!香氛氤氳!這也罷了,關(guān)鍵是——彼時,我不著寸縷??!于是熱血上沖,竟然舊疾復(fù)發(fā),昏過去了!”

  我去,這故事編的……

  還有,何蒼天其實是張嘴說瞎話,“身量與太子仿佛”——太子雖然早熟,但到底尚未成年,身高較之何某人,還是低了幾厘米的。

  “太子仁慈,體貼下人,吩咐就近將我至榻上歇息——待醒轉(zhuǎn)了再說!那個……試衣的差使還沒辦完呢!不錯,以我的身份,躺臥太子的御榻,當然是逾制了!可是,彼時我身上所著,是太子的衣衫,頭上所冠,為遠游冠!將著這一身兒,隨便臥于哪個偏室,也不合適吧?其實,我當時就是個衣架子,咱們這樣想——擺個衣架子在太子的御榻上!如此,也就無所謂逾制不逾制了吧?”

  此時,郭猗看何蒼天,臉上的表情,只能以“崇拜”二字形容了。

  “不久我即醒轉(zhuǎn),強撐著將差使辦完——總算沒再出丑!嗯,整件事情,就是這樣一個情形!”

  劉卞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過了一陣子,終于下定了決心的樣子,“好罷!這個干系……我就替足下?lián)耍 ?p>  吁——

  決心一定,劉卞就干凈利落了,“中宮來人,目下在寢殿前殿等候,我差這幾位兄弟送足下過去——咱們動作都快些!若太子另遣人來傳,我也不能真攔著——不能真掃太子臉面!”

  劉卞竟是轉(zhuǎn)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

  何蒼天長揖,“謝劉率!”

  劉卞抬手,竟還了半揖,“何君,莫忘了——上天言好事!”

  何蒼天心中一動,劉卞的“上天言好事”,固然是提醒“何君”,說話算話,別在皇后、皇帝面前說太子的壞話,同時,也可以理解為——替我劉卞說幾句好話呀!

  “不敢或忘!”

  何蒼天直起身來,“劉率,有一層,不大明白——我一個小小給使,何以竟勞動劉率親自出馬呢?”

  劉卞臉上微微一紅,“只是湊巧——方才,我剛好在太子身邊,太子那人,你們也曉得的,無可無不可,擺擺手,就差了我了?!?p>  何蒼天點點頭,“我的運氣不壞——若是差了別人,或是個小督,或是個黃門,哪里有這份肝膽擔當?”

  這是捧一把劉卞,但同時也是事實——沒有劉卞這樣的地位,也不敢隨便拂逆太子之意。

  劉卞微微一笑,“好了!快些罷!我先告辭了!”

  劉卞帶著手下先出門,郭猗覷個空兒,握住何蒼天的胳膊,用力一捏,同時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我佩服死你了!”

  激動之下,手勁兒可不小,何蒼天險些“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可是,張范陽……到底是誰呀?”

  何蒼天亦壓低了聲音,“張華!張茂先!”

  “??!”郭猗瞪大了眼睛,險些失聲,趕緊捂住嘴,“對了,他是范陽人氏!老天!你識得他?”

  “怎可能?都是編的!”

  “啊!……”

  張華,力主伐吳,助力武帝下定伐吳的最后決心;滅吳之役,前線的軍事,靠王浚、杜預(yù)以及同王浚爭功的王渾,但居中樞,運籌帷幄,調(diào)度四方,支應(yīng)糧餉,卻在張華一人。若不算早逝而未趕上滅吳之役的羊祜,則滅吳第一功臣,張茂先也。

  資望隆重的大員,可以郡望為名號,張華是范陽人氏,所以稱他為“張范陽”;資望不足者就沒有這個資格,譬如劉卞,他是須昌人氏,但就不可以被稱作“劉須昌”——還差的遠呢。

  此時的張華,銜頭是太子少傅,以列侯朝請,其實是一個閑廢的狀態(tài),但所謂“名重一世,眾所推服”,若論“朝士有聞望者”,那么,他同衛(wèi)瓘,同為“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再無第三人可以和他們兩位并列了。而若論的不是“聞望”而是“清望”,則張茂先猶在衛(wèi)伯玉之上——衛(wèi)瓘到底有過一個讒害鄧艾的污點。

  這樣一個人物“賞鑒”何蒼天為“云中白鶴”,并“致意”一大篇兒大道理,劉卞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這還不是劉卞改弦更張的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原因是——張華是劉卞的恩主。

  劉卞“兵家子”出身,自須昌小吏入仕,早年沉淪下僚,總在令史一類上頭打轉(zhuǎn),郁郁不得志,直到遇到了張華。

  張華頗欣賞他的“質(zhì)直簡略”,推薦他做了司空主簿,而這位司空,就是齊王攸。對于劉卞來說,這是一步踏進青云里了。之后扶搖直上,轉(zhuǎn)太常丞、司徒左西曹掾、尚書郎,所歷皆稱職;累遷散騎侍郎,除并州刺史,終于入為太子左衛(wèi)率。

  對于劉卞來說,張茂先大約比皇帝還緊要些,如何好“逢君之惡”,去拿他老人家“賞鑒”的人物呢?

  何況,這個“君”,不過是“儲君”罷了。

  太子沒有任何法定的行政權(quán)力,包括太子左衛(wèi)率在內(nèi)的太子屬官,黜陟任免,完全不干太子本人的事兒——那是朝廷的事兒、中樞的事兒。太子若看他哪個屬官不順眼,也只能像對杜錫那樣,“如坐針氈”,搞搞惡作劇而已。

  理論上,太子的威權(quán),其實只能施之于宦者和宮女——那是他的家奴。

  再有就是給使這種庶人了。

  太子對屬官的影響力主要是一種預(yù)期——老子總是要做皇帝的,你惡了老子,將來能有你的好果子吃?

  因此,劉卞就算拒不執(zhí)行太子的指令,也不算啥太大不了的事兒。

  何況,何蒼天編的一大篇兒“衣服架子”云云,也給了劉卞一個很好的臺階下。

  至于何某人編的他和張華的“因緣際遇”,或總有穿幫的一天,但又如何?時過境遷了,你奈我其何?咬我???

  關(guān)鍵是目下?。?p>  目下……無論如何,又過一關(guān)!

  目下,我和中宮之間,應(yīng)該再沒有什么障礙了吧?

  曙光在前頭!

  我,一定要把這個曙光,變成朝霞——燦爛奪目,光芒萬丈!

  

青玉獅子

感謝天地合乃敢與卿絕等書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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