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絕處逢生
經歷總是痛苦的,而回憶卻是甜蜜的。
梁曉諾不知從哪里挖出一句至理名言,說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辦法要么是時間要么是新歡。他覺得自己耗不起時間,便只好選擇新歡這個選項。
隨即他化身成精明的漁翁,遍地撒網,跑去把整個學院里自認為漂亮姑娘的聯系方式全部騙到手,然后群的放矢培養(yǎng)感情迫不及待要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遺憾新歡也并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可去的,這是兩相情愿的事,再說產生一個情感容易但凝結出一個感情就很難了,何況這也只是他的沖動之情,他對每個新人發(fā)完第一條信息靜下心來就再也提不起要發(fā)第二條信息的欲望。任他們安靜地躺在電腦里不管不顧,索性丟下手機和電腦跑去睡覺。
對于意識形態(tài)而言,當事者于理的無意之舉,總會引發(fā)超己常理的旁觀者的有意感觀。聶飛發(fā)奮有余,善心大發(fā),見他聊天界面有始無終不痛不癢地爛尾在那里,便主動跑去幫他聊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梁曉諾一覺醒來無意間發(fā)現聊天界面上密密麻麻的對話,暗吃一驚以為自己失戀到人格分裂,忙問室友們是怎么回事。
聶飛也不避諱為他答疑解惑說全是他的功勞。
梁曉諾聽罷怒發(fā)沖冠,想自己平時充分信任他們電腦手機一律沒設密碼。沒想法這種信任被背叛,忍不住要發(fā)火揍聶飛,但轉念想也許聶飛這也是為了自己好,更何況聊天的內容也并沒有什么過失之處。
為避免惡性事態(tài)的連鎖反應,想還是算了,強忍著怒火勸聶飛以后別幫自己倒忙。他原本想和別人解釋清楚的,但又怕越解釋越亂,便也不去理會,反正他也不在乎。
梁曉諾以為這類事已經完結,但他預估錯了,他寢室里居然還有一個“臥龍鳳雛”級別的人物趙毅銘。
這廝和一個隔壁班的女孩聊天聊了一個星期,都已經聊出感情來了,當女孩提出要見面時,趙毅銘拿出手機現成拍一張梁曉諾的照片發(fā)過去,還自鳴得意說幫梁曉諾搞定了一個女朋友。梁曉諾知道后找趙毅銘算賬,當面討說法無論如何也要趙毅銘給一個合理的解釋。
趙毅銘的情商出奇地高借李宇春的歌說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
梁曉諾聽了這話后生不出一點脾氣反倒覺得很有道理,他只好讓趙毅銘和那姑娘解釋清楚。他也懶得追蹤到底解釋清楚了沒有,反正他已經徹底放飛了自我。
生亦何歡死亦何哀,梁曉諾想上天應該不會辜負苦心人,覺得生活再不稱心如意只要不放棄總有否極泰來的時候,總有一天自己會戰(zhàn)勝失眠戰(zhàn)勝痛苦,所以他屢敗屢戰(zhàn)繼續(xù)和失眠斗智斗勇。
廝殺有余不忘找朋友支招,而他那些朋友大多數的招式都是百度上借鑒的,梁曉諾聽了發(fā)現都已嘗試過,沒興趣聽,只騙對方說去實踐。
這些朋友里最最可恨的是蘇韻,她一致認為失眠是夜里玩手機造成的,勸他睡前兩小時關機失眠定能治好。
梁曉諾有苦難言說自己明明是睡前二十四小時就關機了可還是失眠這該如何解釋。
不知道蘇韻的腦子哪根筋抽了非要叫梁曉諾早早關機別碰手機。
梁曉諾見回復敷衍了事話不對題罵她是神經病。
蘇韻反氣他說活該失眠。
梁曉諾委屈地想自己還沒找她算失戀的賬。因為他覺得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她的存在才讓自己的感情有了質疑的資本。
但他又很理性,牽扯一個局外人是很不理智的體現,畢竟蘇韻又沒做什么說到底還是自身的問題。其實這一切都沒有錯,唯一錯的就是他為林詩語所在自己腦海里筑建的關于她的意識形態(tài)太深刻、太具體,以至于讓他萬劫不復。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因為一旦產生了這種想法說明情感已經在轉移。
人的腦不僅懶而且還會趨炎附勢。在他無法繼續(xù)獨自堅守和林詩語的這份感情時,他的潛意識便開始偷偷地自救。
慢慢地在憶盡憶窮有關林詩語的記憶后,開始有了新的反應,他會順著林詩語的話去琢磨自己曾經否定掉的意識。去想有關蘇韻的過去片段。
眾生都知道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他越去想,那些回憶里的美好就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旨在激起他的注意。
而這些注意一旦被注意就會產生一種后知后覺的心理,然后將其看作是種舉足輕重的東西。
梁曉諾忽然覺得林詩語說的似乎有些道理——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回憶壓縮了時間,此時的理智已經不大起效果了,畢竟大多數回憶的美好無非就是因為記憶盒子把快樂留下把不快樂清除,把原本復雜的事簡單化,導致回憶大都讓人感覺美好。
這雖然看上去很沒有道理但非常有道理。意識到自己情感變化的他開始惶恐,他為對林詩語情感的不忠貞而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可鄙可賤得不算是個君子。
而他的這份情感的萌生,是因為他在容許自己移情別戀后,又被旁人用一個可有可無的論據來證明提醒出某個人的重要性,而他也接受了這個論證而造成的一種正常情感認識。
他會接受這個論證的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林詩語帶給他的傷害,和蘇韻帶給他的快樂,做為對比之后而產生一種心靈救贖所造成的。
當然這里面還包含了各種各樣的次要因素,這就難以去名狀和言宣了。這個世界終究是個識道容易守道難的世界。
梁曉諾把注意力投放到蘇韻身上時那個絕望的情感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再也不肯放手,好比一個失足往無底深淵墜落的人,正在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時突然伸手抓住了淵壁上一塊凸起的石頭,本能的求生欲促使他抓緊石頭絕不放手。
梁曉諾手攀凸石,察覺到自己上下兩難時恨自己沒有文天祥過零丁洋時的錚錚傲骨,放手摔它個痛快。
反而萌生出一個不確定的希望,想也許有機會能夠就此徒手爬出深淵。他不知道這世上,是否真的存在如同電影《大話西游》里男主和白晶晶成親之際的那種,自我所無法察覺的高級本我情感意識形態(tài)。但他想這定是病急亂投醫(yī)的心理現象。
為了扼殺這個念頭,他想找點事做干擾它一下,讓自己平靜平靜。
他首先想到的是學識,因此他又產生了拾起書本的想法。而最無辜的那些書本,被他丟下去又撿起來再丟下去再撿起來。還好書籍不會主動思考,不然定會被這樣的反復無常而被氣得自焚。
然而人性的成分里終究富含著逆反因素以及“禁果心理”,越不想去想的,反而越發(fā)想得厲害。
梁曉諾搞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點上對蘇韻產生這種奇怪的依賴和精神寄托,只覺得自己荒唐的可笑——有時候人會因認知能力不足而導致有意識的腦無法準確地識別判斷一個情感信號。
可笑歸可笑,但現實里梁曉諾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腦海里回憶出的有關蘇韻的畫面也越來越多,就如同《霍亂時期的愛情》里的費爾米納,在丈夫烏爾比諾死去后,被阿里薩表白的夜晚,她居然想阿里薩的成分比想她死去的丈夫更多。感情這種真是復雜得萬言難盡。
為了自救梁曉諾只能不斷地妥協,從理想主義搖身變成現實主義,想堅守一個沒有實際意義的愛情信念那是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這類理想主義者該干的事,自己是個現實主義者與自己何干!這種想法讓他不斷地去瓦解關于林詩語的執(zhí)念,轉而又萌生出新的關于蘇韻的執(zhí)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