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戲聲
我蜷縮在被窩里,聽著窗外的雨聲。雨點(diǎn)噼里啪啦地砸在瓦片上,像是無數(shù)只小腳在上面奔跑。遠(yuǎn)處的雷聲悶悶地響著,像是有人在云層里擂鼓。
這是我第一次獨(dú)自在老宅過夜。父母去城里辦事,要三天后才能回來。這座老宅是爺爺留下的,據(jù)說已經(jīng)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斑駁的墻壁上爬滿了青苔,木質(zhì)的房梁上結(jié)滿了蛛網(wǎng),空氣中總是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
我翻了個身,試圖讓自己入睡。突然,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飄進(jìn)了我的耳朵。那聲音忽遠(yuǎn)忽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就在耳邊響起。
我猛地坐起身,豎起耳朵仔細(xì)聽。歌聲越來越清晰,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婉轉(zhuǎn)動聽,卻又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那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我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老舊的木地板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我摸索著打開房門,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過窗戶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歌聲越來越近,我循著聲音走去,不知不覺來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口古井,井口長滿了青苔,井繩早已腐朽。我記得爺爺生前說過,這口井在他小時候就已經(jīng)廢棄了。
歌聲就是從井里傳來的。
我的心跳得厲害,手心全是冷汗。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馬上離開,但我的雙腳卻不受控制地向井邊走去。月光下,井水泛著幽幽的光,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水下蠕動。
我趴在井邊,探頭向里望去。井水漆黑如墨,倒映著我蒼白的臉。突然,一張慘白的臉從水中浮現(xiàn)出來,那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女人,臉上畫著濃重的戲妝,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
我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等我再看向井口時,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圈圈漣漪在水面蕩漾。歌聲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
我連滾帶爬地跑回房間,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那一夜,我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去問村里的老人。他們告訴我,幾十年前,村里確實有個唱戲的女人,叫小翠。她長得漂亮,戲也唱得好,是村里戲班的臺柱子。后來她愛上了一個外鄉(xiāng)人,那人答應(yīng)帶她走,卻在約定的那天晚上失約了。小翠傷心欲絕,穿著戲服跳進(jìn)了那口井里。
從那以后,每到雨夜,井里就會傳來她的歌聲。有人說,她是在等那個負(fù)心人回來;也有人說,她是在尋找替死鬼。
聽完這個故事,我渾身發(fā)冷。那天晚上,我早早地鎖好門窗,鉆進(jìn)被窩里??墒堑搅税胍梗歉杪曈謥砹?。
這次的聲音更加清晰,仿佛就在我的耳邊響起。我死死地閉著眼睛,用被子蒙住頭,可是那聲音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突然,我感覺有什么冰涼的東西碰到了我的臉。我猛地睜開眼睛,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正是昨晚井里的那個女人!她的臉幾乎貼到了我的臉上,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戲妝,還有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
我想尖叫,卻發(fā)不出聲音;想逃跑,卻動彈不得。她伸出冰冷的手,輕輕地?fù)崦业哪?,嘴里哼著那首詭異的曲子。我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輕......
就在這時,一聲雞鳴劃破了夜空。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氣。陽光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一個人住在老宅里。每次經(jīng)過那口井,我都會加快腳步,生怕再聽到那詭異的歌聲。但每到雨夜,我總會做同一個夢:夢見自己站在井邊,看著水中那張慘白的臉,聽著那首永遠(yuǎn)唱不完的曲子......
多年后,我偶然在一本舊書里看到一段記載:民國年間,某村有一女子因情投井自盡,每逢雨夜,井中便會傳出歌聲。若有年輕女子獨(dú)居,必被其迷惑,輕則大病一場,重則......
我合上書,望向窗外陰沉的天空。遠(yuǎn)處傳來隆隆的雷聲,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我摸了摸脖子上的護(hù)身符,那是母親特意從廟里求來的。但愿今晚,我能睡個好覺。